第85章 接骨黑玉膏
莫书幼日日下学就去萧府放当看门小厮，这事已经在整个朝京都传遍。
连酒肆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当成笑话说来说去。
但这件事显然还没有结果，莫书手里那本狸猫换太子的唱词一路兜兜转转，从萧府辗转到顾府，最后又传到了妗黎手中。
简琮在边上批奏折，提起朱笔写几个字，就往妗黎手上瞥一下，再写一行字，又偷偷看一眼。
“陛下想知道可以直接问。”妗黎斯条慢理地翻了一页，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简琮脑子里弯弯绕绕在想什么。
“莫书幼，”简琮停下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是不是流落在外的皇族？”
妗黎啪的一声合上书，抿了抿唇，眼中闪过冷意：“想什么呢？先皇恪守本分，在外从没有做过什么荒唐事。”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皇姐骗我。”简琮噘嘴，反驳道，“如果皇姐真这么想，就不会一直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也不会去史官文阁查玉碟。”
最后半句话简琮说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妗黎听见了。
妗黎叹了一声气，站起身来走到简琮对面，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管他是不是，你都是东朝的皇帝，无人可以替代。”
“有姐姐在，任何人都不会动摇你的位置。”
简琮五岁时，妗黎率领兵冲进宫中救下他时，就这么说过，十年过去，话中的坚守、肯定、坦率半分不少。这么近的距离，简琮仔细看妗黎的脸，发现姐姐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皱纹，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他总想快快长大，可是时间过得好慢呀，东朝的事情又这么多，每天都在发生，他根本离不开妗黎。
妗黎再是长公主，也是女儿家，有他这么一个做皇帝的亲弟弟，本该在顾家享清福，却还是被他拖累进这藏污纳垢的朝堂，简琮心里不愧疚是不可能的，而且，还有那么一个顾徵，当年替他去北境送死……
见简琮望着自己发呆，妗黎轻笑一声，卷着手里那本狸猫换太子的戏本，敲了敲他的脑门：“皇帝，能不能认真一点，批折子还不用心？”
简琮捂着头嗷了一声，装得好像被打得很疼的样子。
妗黎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弟弟，啐了一声，碰瓷的小狐狸。
“说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个，”简琮飞快想了一下，仰头问道，“我今晚能去顾府吗？”
“不是前两天才去过吗？”妗黎揉了揉眉心，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还说上次呢？”简琮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前脚刚进屋，后脚常颉就报顾二回来了，刚好错过，然后那天我还被佘帝师骂了一顿。”
“那还不是因为你迟到。”妗黎转身靠着桌案，书就松松散散垂在身侧。
“那我总得去看看顾二吧，那可是我姻兄。”简琮嘿嘿一笑，讨好道。
“只要能出宫，什么理由都能找出来。”
“哎呀，皇姐，有句话说得好，看透不说透，继续做朋友。”
“行了，别贫嘴，快点批奏折，早批完早出宫。”
“啊哈！好嘞好嘞！马上就批完了！”
简琮就知道衿黎不会拒绝看顾二的这个理由，正好衿黎也想知道顾长惟带回来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在顾府门口正巧碰到顾长惟，他满头大汗的，一看就是刚从军中回来。
简琮极其惊讶地绕着顾长惟转了几圈，只看得他是哑然失笑。
一行人并排进府。
等清宜郡主把方匣子拿到过来，衿黎便推到了荀老太医面前，他算是太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荀太医，麻烦您看看这药。”
“是。”
只见荀太医低头先闻了下味道，才用手抹了一点点，在指尖碾磨，须臾间脸色猝然一变，赶紧又确认似的举着指甲那一小块黑色药膏，放在烛火上细细查看。
“可是，有什么问题？”边上的清宜郡主有些忐忑不安问道。
“问题？”荀太医脸上的胡子抖了抖，声音都在哆嗦，“是有问题，有大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荀太医向来医术高明，闭着眼，脉一搭，药一闻，都能知道好坏，历经三朝皇帝，大风大浪见识的多了去了，素来沉稳，像这样失态的样子几乎没有过！
在场的人一颗心顿时提的老高。
“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顾长惟目光沉沉，死他都尝过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他接受不了的？
清宜郡主担忧地望了顾长惟一眼。
只见荀太医抬起头，眼中不是惊恐而是狂喜，他缠着手像捧着宝玉一般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那一小块药膏刮回去，这番操作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不知顾二将军从何处得来此药？”荀老太医目光灼灼，炽热的就像挖到了什么宝藏。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身为太医不该问这种话，轻笑一声，解释道：“老朽并非是想盘问将军，实在是因为这药千金难求。”
“不，应该说是万金难求。”
“啊？这么稀罕吗？”简琮一下子来了兴趣，伸手想从盒子里挖一块瞧瞧，却被荀太医一把抱走然后挪到了别处。
荀太医还是头一次这么大胆，脸上堆着笑继续解释：“陛下恕罪！还请听老臣解释，如果老臣判断不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东朝之物，而是传说中能够接骨续命的黑玉膏！”
黑玉膏？众人面面相觑，有的是迷茫，有的是惊讶。
“黑玉膏，只有南汇有，不，准确的来说，就是南汇皇族也很难得到。”
“老臣实话实说，这段黑玉膏已经消失了快有百年之久，老臣也是在当药童时听恩师说起过，这药本来自南雁阁，大约百年前南雁阁曾经出过一个叛徒，就是传说中的毒宗无名，他受到南雁阁追杀，据说是死在了南汇，但也可能没死，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何南汇毒术突飞猛进，但具体的无从考证，老臣也不清楚。”
“但老臣的师傅曾经跟老臣说过，这黑玉膏，就是毒宗无名的不外传的秘方之一。”
“既不外传，你是如何知道的？”衿黎皱眉，话语和眼神一样凌厉。
“您看这药膏黑中带有光泽，是经油融过的，您可能不清楚油的种类，但能够达到这种质地的，是人油。”
荀老太医话音刚落，众人齐齐虎躯一震，眸里尽是错愕，内心翻滚起滔天巨浪。
人，人油？
荀太医点了点头：“药中带有清香，需得用少男少女，并佐以香料，须得是新鲜的草木，此法虽然残酷，但是药效确是极其惊人。莫说是小小一盒药膏，可能就是抽干了一位少年的所有生机。”
“骨骼也好，经脉也罢，起死回生，非以命换命不可。”
“所，所以，这是人油膏？”简琮的声音都在颤抖，头皮一阵阵发麻，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陛下可能不清楚，世人多畏南汇毒药，皆因其无解或是难解，其实不然。这世上没有一种毒是凭空而出的，毒与药，本就相生相克，两者转换，并无不同，天道循环，只是使用的人目的不一样罢了，所以说，人和生灵也没有区别，万物皆可去入药，人也是一味罢了，人身上的病或毒，终究得要人来救。”
“这药啊，不是死物，它是活的。”
越来越玄，说了这么多，不还是在说这药是死人身上刮下来的吗？简琮抽了抽嘴角，蹭蹭蹭往边上靠了靠，尽量远离这一盒黑糊糊的东西，只觉得恶心又狠毒。
“老臣并非说此药是尸油，它比尸油可要珍贵多了，因为这药必须在人活着且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并以深厚的的内力为代价，自里向外逼出体内。天时地利人和，少一个条件都不行。”
“所以才说这一小盒，价值万金，不，或许万金，也求不来这么一小盒黑玉膏。”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药是活人用身体炼出来的？那他之后会怎样？”会死吗？后半句简琮没问，他下意识地往喉咙里咽了咽口水。
“因人而异，好一点的武功尽失，稍微心智弱一些的，根本就逼不出这些。”荀太医眸光沉沉地望着桌上那一小盒药，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微堵的窒息感，“一次最多只有指甲盖大小，就和佛院里的舍利子一个道理，甚至比舍利还要难得，这一盒，怕是得有成千上万名……”
顾长惟整个人都傻了，他突然记起在悬崖下的时候，那白胡子老头盯着他一副想把他挫骨扬灰的模样，他好像突然能够理解是为什么了。
还有他说回府后有重谢时，那老头脸上浮现的讥讽和嘲弄。
原来是他有眼不识荆山玉，不知这药的可贵之处！
天哪，那白胡子老头有是个什么身份？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毒宗无名吧？
不可能，谁能活这么久？
毒宗无名要是活着不都成妖怪了？
白胡子老头看起来也没那么老。
顾长惟在沉思，而衿黎已经开口喊人去叫南佐，她想问问南雁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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