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寒4

客厅，昨夜地上的狼藉荡然无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寒冰青出了大门，经过门口的花圃。

        他看着弓着腰修剪花枝的老人，停了下来，“哟！王伯，起得挺早啊。这点小事您还亲自动手啊，让他们年轻人弄去呗。”

        园子里的老人听到声音，转身看了眼难得衣装整齐的人，也瞥见了额头上被碎发遮挡的绷带。

        王伯只是微微摇头，便转身不说话了。

        寒冰青被无视，也丝毫不曾恼怒，这儿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撇了撇嘴，自顾自走了，还传来亲飘飘的声音。

        “不就是花花草草嘛，您老也不年轻了，至于起一大早嘛。”

        那道佝偻着的脊背微不可觉的一颤，继续不停的摆弄着花草。

        寒冰青开着颜色低调的迈巴赫，一路向城郊行驶。

        按理说他是上门赔罪，怎么也得带点东西意思意思，不过他心里十分明白，这种人家看不上这些虚礼。

        这关家的宅子还是肖平告诉他的地址，毕竟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注定和这类人家不可能产生什么联系。

        开了将近三个小时，从繁华的都市到郊外。

        他才从车玻璃，远远看见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带着古朴和清幽，恍若与现代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

        他将车停在门口一颗大槐树旁边，空气中的槐香抚平了他原本焦躁的心。

        他看着红色斑驳木门上有些褪色的铜圈，拿起来敲了敲，是低沉古朴的声音。

        ‘咚咚咚——’

        等了好几个呼吸，传来‘吱呀’一声，然后是宛若黄鹂般少女的声音。

        “谁呀？”

        一个面容姣好，身穿简约白色长裙的小姑娘探头出来。

        从门缝中看到寒冰青，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咦？你是？”

        寒冰青看着这么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疑惑她是关家什么人。

        难不成是关一岁的小女朋友？

        他正色道：“你好，我是寒冰青，我找关，一岁。”

        听到关一岁的名字，少女突然兴奋起来，“呀！你找小少爷呀？你快进来！快进来！”

        小少爷？猜错了？不是女朋友！

        还不待寒冰青反应过来，小姑娘就一把将他往门里面拉，生怕他跑了似的。

        见他顺从的跟着自己，才甩着马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太难得了！居然是小少爷的朋友。”

        “少爷他一向孤僻，更没有朋友，除了工作都很少出门！没想到一来就是个帅哥！”

        不！我们不是朋友！

        寒冰青欲反驳，“不，我”

        “不过我们小少爷人特别好，对我们也特地温柔！懂得也特别多！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小姑娘的话十分密，寒冰青插不上话，只能附和，“呵呵，你说的是。”

        只是，下意识的附和，后面没想到一语成箴。

        这姑娘夸赞关一岁的语气，就像超市里的推销员推销卖不出去的过期商品。

        寒冰青忍着差点没笑出声来，但转念一想昨天那道天青色的眸子和寒冷的声音。

        哪里温柔了？

        听到有人附和自己，这姑娘笑的更加灿烂。

        进门，跨过一道门槛，然后路过一大片菜园。

        里面种的有茄子，辣椒，西红柿，木瓜

        旁边还有一小湾这是温泉还是怎么里面有鱼？是鱼池！

        这下，他相信关一岁不怎么出家门了，这些够他自给自足啊。

        这是回归原始还是怎么着？

        自己原本想的里面应该是一片辉煌，金铜玉器亮的人睁不开眼，没想到格外的接地气。

        这下寒冰青的心态彻底稳了，他目测这片鱼池估计也埋不下自己。

        “到了！请进。”

        少女脆生生的话落下，然后他就看见，这姑娘与方才跳脱的样子不同十分沉静。

        见小姑娘后退一步，对自己欠了个身，示意自己先进去。

        “我谢谢。”寒冰青浑身紧张起来。

        一个跨步，寒冰青便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屋内布局分明，一片古色古香。

        入眼就是一扇楠木雕花材质，画着山水的屏风。

        左边的墙上，摆满了整面他说不上名字的各式各样的瓶子，有瓷瓶，有白玉的，还有破破烂烂缺角的铜瓶，更多的是五彩斑斓奇形怪状的石头。

        墙的中心，是一个玉如意，玉润白皙，若要触碰想必和他昨晚感受的肌肤一样。

        屋内还有他熟悉的一缕檀香，从香炉中发散出袅袅烟雾，是他在关一岁身上闻过的。

        “小少爷，您有朋友来找你啦！”

        寒冰青一个激灵，透过屏风见到一截白色的袖口，还有比衬衫还白的玉手，旁边贴着创可贴。

        此刻，那双手正慢条斯理的过滤茶壶里面的茶叶，听到声音，动作微微一顿，宛若受惊的蝴蝶。

        “朋友？”清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让人心生冰凉。

        糟了！

        寒冰青嘴角抽了抽，他可不敢认作这位大爷的朋友。

        他有些哀怨的看着旁边一派天真的小姑娘。

        虽说鱼池装不下他，但外面有山有水，埋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寒冰青上前一步，刻意的低头示好，但语序估计很混乱。

        “误会误会。”

        “关小爷是我昨天，我们在桐城俱乐部有过一面之缘”

        关一岁看着从屏风后面走来的男人，墨色妥帖的西装是早些年款式，但是这人穿上，仍旧显得精致张扬。

        此刻，容貌瑰丽的男人一脸讨好，但却并不显得谄媚。

        过了一会，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寒冰青。”

        “是我。”自己的名字被人准确念出，寒冰青有些发愣。

        关一岁打发身后的小姑娘，“茉莉，你先下去吧。”

        茉莉有些疑惑看着面前的情况，觉得气氛十分诡异，但还是欠身退下了。

        待人把门关上，关一岁才将目光投向原地不知所措的人。

        “所以，寒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被这道眸子专注的注视着，寒冰青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于是尊严脸皮什么都是浮云。

        他向前几步，气势十足的

        ‘咚——’的一声。

        跪在关一岁面前，说着早就想好的台词。

        “我今天是特地来负荆请罪！”

        “昨天我喝醉了酒，将关小爷错认，还举止轻浮，冒犯了您，今天您要杀要剐，我都不说二话！绝对连脖子都不缩一下！”

        说着，还将脖子往前伸了伸，像是表明自己的决心。

        其实，寒冰青现在后背都湿透了，内心慌得一批。

        而且，膝盖是真他妈的的痛呀！

        这陈年的木地板，怎么比自己家里面的大理石还特么的硬！

        然后，他余光撇见，面前的人将手中的棕色茶壶盖上盖子，缓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沉重的步伐就像凌迟的刀子，划在他心上，可寒冰青仍旧跪的笔直，像一颗小白杨。

        他想，这关一岁不会再朝自己的脑袋瓜子，抡一瓶酒吧？

        倏忽，淡漠的声音似天边的微风，但就是顺着骨头缝，刺痛了他的全身血液。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父母，你跪我算怎么回事？”

        全身一震，寒冰青死命咬着嘴唇，好让自己不失态。

        “你聋了。”

        见到这人还僵硬地跪着，关一岁有些怒其不争，抬脚踢了踢他的肩膀，声音不怒自威。

        寒冰青只觉得胸膛似有暖流，热的他热泪盈眶，却也灼的他像置身烈焰之中，他颤动了下睫毛，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

        “可是，我昨天的行为冒犯了”

        “起来。”

        关一岁淡漠的声音不容拒绝，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最终一人落败默默的站起来。

        关一岁转身坐在方才的交椅上，看了眼他发丝下一抹白色的纱布，不以为然，“不是都扯平了。”

        寒冰青如墨的瞳孔似有些不可置信。

        “这就扯平了？”

        关一岁微微抿了口茶，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然呢？你非礼我，我再非礼回去？”

        多年混迹夜场风流在外，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第一次被人调戏，还红了脸，他反应过来咳嗽了几声，尴尬的笑着。

        “不愧是关小爷，您大人有大量。”

        还想说什么，只见从二楼传来一声洪亮的咳嗽声。

        “臭小子，见着你爷爷我下楼，也不知道扶着点。”

        关一岁头都没回，“我后脑勺可没长眼睛。”

        “哼！不肖子孙！”

        一侧楼梯口，一个身穿黑色棉麻刺绣的老人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哼哧的下楼，还故意将拐杖落地的声音加大。

        见到客厅里的寒冰青，原本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亮，“哟！这是哪家的漂亮小伙儿啊！”

        然后老人又看向关一岁，眼中难掩精光。

        “岁儿啊，你这是从哪儿拐骗来的？不亏是我的孙子，平时见你不声不响跟木头一样，没想到眼光不错啊！”

        寒冰青嘴角抽了抽，立刻绷直了身子站的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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