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契成锁誓言消：3
临行远门，薄云打起托付家底的电话。
她住在慈安墓园，墓园是她爷爷留下的遗产。她爷爷八十年代退休后承包了一块地，建了一个萧萧索索的私人墓园，本意只是为了给她奶奶一个安身之地。后来因为土地紧张，墓园的规模一再扩张，到今天成为了拥有987个墓碑的规模的大墓园。慈安墓园环境简陋，地理位置偏僻到四面环山，这块地仿佛是方圆八百里唯一稀罕的坦途，仅有两条崎岖公路通车，从市区到墓园的车程在两个小时以上，最近的村落也相距达15公里。
因为早年传闹鬼和生态条件不佳，所以这块地附件少人烟，轻易被她爷爷低价买下后，他愣是凭借正气凛然和信仰科学的精神在这里整了个墓园，在墓园里搭了个小屋回归自给自足的农家乐生活。后来墓园随着规模扩大渐渐打破了闹鬼传说，吸引了不少隔壁慈安村的空巢中老年人到墓园帮活，她爷爷对帮工工资照开，墓园的活气多了起来，后来又因为农村建设，许多青年回村，不愿父母老人接触墓园这种晦气重的地方干活，又把人劝了回去。
她爷爷一如既往如姜太公稳坐钓鱼台任来去匆匆自不动如山，直到去年因为她父母空难去世，突受打击，年老而终，享年90。时至今日，慈安墓园也只有她，没有员工。至于纪恭，只是萧暝扫荡十里妖林抓来的临时保姆，负责解决她生活起居食物来源的问题。
慈安墓园地理位置偏僻，连带信号网络也差劲，受不可名状的磁场影响，在流量时代只能享受村里刚通网的待遇，电流声飘忽不定。薄云注视着微风吹过槐树枝条拂落在墓碑顶端，“李奶奶，早上好。我准备出一趟远门，墓园这边招工招了两个月还没有人来应聘，想请您替我看班一阵，不会超过七天，工钱照日结双倍给您。”
“这样啊……”兹哇乱窜的电流声也挡不住阿姨的犹豫扑面而来，“薄云，我知道你难，你也知道我家里孩子的。我做主了，最后一次替你看班行不行？以后真的不行了，孩子还指望我带孙子呢！”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鸽落在那碑顶，衔走了那条断枝，薄云说：“麻烦您了，我会快去快回的。”
她接手墓园以来，员工招聘都在三个公司挂了两个月，五险一金齐全也没人来应聘。墓园的事情并不多，尽管有八百多个墓碑，除非清明之类节日，闲时平均每天不到十个人来一趟。又因为环境简陋人力有限，基本是有人来签个到证明，按照路牌指引轻车熟路拜完碑就走。尽管是这样一份摸鱼工作也没有人来应聘，薄云叹了口气。
爆炒的香气从门缝底下悠悠钻了进来，她吸了吸鼻子，把窗帘重新合拢，寻着浓重的饭菜香走到饭厅，纪恭送菜上桌立马躲了起来，饭桌落座了俩制冷机。不流通的冷气悠悠，把饭菜香味锁得更紧。她眼睛一眨。
萧暝穿着一件胸前烙印黑白太极的衬衫，九分长黑色西装裤露出的脚踝，又没在了切尔西短靴下。这个男人眼神锐利，眉峰像两柄出鞘的剑，眼睛是剑锋。他唇峰孤兀，唇角收拢在下颌瘦削的线条中，端坐的身形挺拔。而他旁边坐着捆得僵如死尸的李春，整个身子蜷了一半，那点捯饬出来的脆弱美感瞬间被衬得畏畏缩缩不入流。
他这个大忙人，踩着点来她这摆谱，要她看出个高低优劣来。看他像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薄云很给面子地夸赞：“还挺攻受分明的。”
萧暝：“？”
李春脸色大变，发胶已经松松垮垮。萧暝抛出一个三阶魔方，像吸尘器一样把他的魂体吸了进去，魔方落地滴溜溜转个不停。
薄云一边走向饭桌一边说：“攻是一种让人腿软的气质，而受是一种让人心软的气质，你不会懂的。”
“怎么，你见到我怕到腿软了？”
薄云向他比了个拇指，气噎级理解。
萧暝并不在意一点小话头，他捡起地上只有一面齐整的魔方，“送你一个我新研发的魔方锁，转齐一面收魂，两面封鬼五感，三面开五感，四五面放阴气当武器使，六面就把鬼放出来。”
自从萧暝的手伸到她这来后，他的爪牙每天管控着她几点睡觉起床几点吃饭补多少分量的蔬菜水果，她过得比当时大病在床的爷爷还清淡，至少她爷爷走之前还吃了麻辣兔头。薄云趁他不备夹了一筷子调味的辣椒，咂咂嘴，甜椒不带劲，“要是把魔方拆碎了重组？”
他幽幽地说：“会魂飞魄散。”他回头，“我勒令纪恭每给你吃到一次刺激肠胃的食物，我就拔他一根毛。”
薄云：“……”多大仇多大怨？
薄云用筷子尖遥遥指他一下，以示警告：你差不多得了。
他若无其事地把魔方转多了一面，封掉了李春的五感，“新产品投入试用期，可能有程序瑕疵，以防万一。”
目前需要用这种新产品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类地府公务员，薄云想了想：“如果可以膜具量产，卖给玄学界赚香火吧。”
萧暝瞪了一下眼，他想说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给纪恭放假，让他回十里妖林探亲吧。”
“不留他看墓园？”
薄云说：“不要。他红眼黑瞳，一看就妖里妖气的。墓园员工我只招普通人，省得给我拉扯出太多利益关系。”
“他的亲属被我带过来了，”萧暝指指窗外，“在后院养着。”
薄云抬头，为了那口索然无味的甜椒，冷漠地说：“哦，一只母鸡，两只小鸡，五个鸡蛋，正好适合加餐。辣子鸡、炸鸡、茶叶蛋……”
纪恭已经扑到后院里把一家老小捂得死死，下意识挡住两位大佬窥探的目光。
薄云看他瑟瑟发抖的背影，“他太一惊一乍了。这下子还拖家带口的一惊一乍。”
“他本来是只野鸡，被鸡王抓壮丁突然点化的，一家子都是普通野鸡，只有他一个成精，这样也正常。”
薄云不想问他这大半年到底在外交处经历了些什么，就像她也没法说她怎么在阴间干起了财务。她放下筷子，“我们来猜拳定输赢吧。”
萧暝把魔方丢到置物架上。
“我要是赢了，你就带着纪恭滚出去，别管我吃什么。”薄云一边站起来，一边卷起袖口捏手骨。
萧暝好笑地看着她一脸高贵冷艳视死如归走过来，还差一步，拖鞋头就能抵上他的靴子头。像凶猫龇牙。
薄云离他越来越近，周身弥漫的寒气委婉地试探在毛孔边缘招呼。他身上有浓重的煞气，像裹血破风的叶子边缘，久居其位，威压越来越重。
一臂距离，她举起手，“来，君子一诺，三、二、一——”
萧暝一把将她举到身前的剪刀握住，用他宽厚的手掌把她的剪刀折下掌心，五指一拢，用紧实的大巴掌将她的剪刀度化成石头，吐出一句狡黠的气音：“我赢了。”
他像山陡峭险峻的体魄堵在她面前，只消沿着手腕伸手一拽，一臂距离就能化为乌有。
薄云：“……你这个距离，触犯《活人保护法》了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萧暝握住她：“这是我赢了的证据。”
她轻轻一扯，把手收回来了，翻了个嫌弃的白眼，也懒得费口舌，背后还有十平方米的文件等着她临幸。
薄云的背影像猫晒着太阳余热被人薅了两把皮毛的温顺，尽管意志上一直被管得不自在，但还是健康圆润了不少。他搓了搓指尖余热，那点温热覆盖了原生的寒冷，像融化冰川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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