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灵台镜
朝歌坐的本就是秋月白挑好的位置，四周除了他和惊风就没有别人，那诛邪剑一路飞来，不偏不倚，正正地来到了朝歌的面门前。
他一掌将剑甩了回去，笑道：“这位道长，这是做什么？”
长垣却不接他的话，只是望向台上的秋长天和空尘：“贫道近日听闻妖王重九可能尚存于世，意图破坏试剑大会，于是一路到此，没想到真有邪祟在此作乱！今日必要将这妖孽缉拿，好问出重九的下落。”
端睿抱紧地手中的瓜子，旺盛的八卦欲使他的小眼睛没有放过周围的任何一个角落，于是他敏锐的差距到，长垣说到重九二字之时，台上的秋长天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
长垣刚刚那话不过是个通知，根本没等到几人回应，诛邪剑再次出鞘，再次朝着不远处的朝歌而去，这次用的，却是杀招。
朝歌的凤凰火还没出手，一把剑已经将诛邪牢牢架住。
晏清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师父，阿朝他不是妖邪。”
“诛邪剑不会认错人，让开。”
晏清一动不动。
下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诛邪剑有那么灵，这小公子长这么好看，也不像妖邪啊，不会认错了吧？”
“你懂什么，长得越好看的才越可能是妖孽，妖王重九还是只狐狸呢。”
“就是，那可是诛邪剑，太华山传承了近千年，怎么可能说坏就坏。”
“可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太华山岂不是想杀谁杀谁。”
……
“诸位，且听老衲一言，”空尘看了看台下已经快要打起来的长垣和晏清，建议道：“左右灵台镜还在这，这位公子是人是妖，不如请他上台来，一测便知。”
“对对对，”秋长天赶紧打圆场：“月儿，快把灵台镜拿上来。”
秋月白也没想到刚拿到的东西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还是用在朝歌身上，当即把灵台镜往身后一背：“我不。”
秋长天皱着眉头呵斥：“别胡闹，快拿上来。”
“我不，朝歌他才不是妖魔。”
秋长天：“你又如何知道？”
秋月白信誓旦旦：“他长得好看。”
秋长天头疼欲裂，简直不欲与她多言，直接吩咐手下人：“带几个人把少宫主给我绑了。”
“干什么？”秋月白长剑出鞘：“这法器既然已经给了我，那便是我的，诸位同道都在这，你们还能强抢不成？”
“给他吧。”朝歌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向了台上。
惊风拉了拉他的袖口：“主人，我可以……”
若说分辨三界六道，惊风简直是灵台镜的祖宗，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让灵台镜当场报废。
可是朝歌摇了摇头。
他只有在到了台上的时候，才深深地看了晏清一眼，随后伸出手，放在了那面镜子上。
灵台境一时间光芒大盛，整个镜面都开始变得血红，众人一阵惊呼，齐齐惊恐地看向朝歌：“他果然是妖魔！”
“就是，诛邪剑怎么会出问题，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不能杀，他是怎么混进试剑大会的？目的又是什么，要抓起了好好审问才行。”
朝歌的眼睛眨了眨，百年前，巍峨辉煌的上清天上，他也是这么被千夫所指：
“就是他杀了玉珩帝君！”
“那可是他师父，怎么下得去手。”
“他还是玉珩捡回来的，真是个白眼狼。”
“入了魔啊，果然，魔就是没有理智的，签什么停战条约，就应该把他们统统关进灭灵渊。”
“辰夜也真是惨，自己的师弟杀了自己的师父，啧啧啧。”
“都这样了还算什么师弟，我要是辰夜，一定亲手杀了他清理门户……”
……
聒噪的声音刺痛耳膜，朝歌手下一用力，灵台镜应声而碎，他看着台下，笑得张扬又挑衅：“我就是妖魔，你们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惊风和君玥已经一左一右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但朝歌对周围的一切都似无所觉，只是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晏清。
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师兄……蛇毒与凤凰火相抗，使朝歌整个人的胸膛都像是在被剧烈灼烧。
不要再让我失望了……他感受着这份疼痛，眸中血色翻滚，不然……我会忍不住……
“当然是杀了你，以告慰若水之畔诸位同道的在天之灵。”长垣横眉冷竖，正要拔剑，一道身影再次挡下了他的面前。
“晏清，”长垣眉头紧皱：“你确定要与为师为敌？”
“对不起，师父，”晏清伸手向下一拜：“阿朝是我心悦之人，无论他是人是妖，我都会护好他。”
朝歌心头一松，眼底的血红蓦地褪去。
“好，好，好，”长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握剑的手抖了抖，终于对准了晏清：“你既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今日便当着诸位道友的面，清理门户。”
“诛邪！”他一声低喝，剑光朝着晏清落去，座位上的穆和刷的站了起来，怒道：“长垣！”
然而还没等那剑落到晏清身上，一道火光就砸了过去，朝歌站到晏清身前，不躲不避的面对着长垣怒气冲冲的脸：“长垣真人，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妖魔不一定害人，害人的也未必都是妖魔。”
“胡搅蛮缠！”
“你不信？好啊，”朝歌慢悠悠地笑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们我是来做什么的，那边的望月殿里，就关着你们说的妖王重九，我是来救他的。”
“什么？重九还活着？”
“怎么可能？若水之战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四派掌门合力将他诛杀的，魂飞魄散。”
“可是……”
“可是什么，就算重九还活着，怎么可能在落霞宫，重九是秋宫主亲手杀的啊！”
朝歌瞥了一眼台下议论纷纷的众人：“是与不是？你们让这位秋宫主带开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惊风附和：“就是就是。”
“诸位，”秋长天拱手道：“落霞宫的人都知道，望月殿乃是在下亡妻故居，在下曾立过誓，要护她一世周全，即便她已故去，也绝不会让这妖孽的一面之词扰了我妻子清净！”
“没想到这秋宫主也是个深情人，唉。”
“就是，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这妖孽的缓兵之计，他要是中途跑了怎么办？”
“有道理，不能信他。”
毕竟涉及道自己的母亲，秋月白的神色也开始有些犹豫：“朝歌，重九真的在望月殿吗？”
就在朝歌计算着从这里杀出去的可能性时，元琅忽然站了起来：“诸位，重九可能真的没有死。”
秋长天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怎么会……重九是我亲手杀的，用的还是当时无崖真人交给我的诛邪剑，大家都知道，此剑一旦刺中，魂飞魄散，再无转圜。”
“可是重九的射日弓还在。”元琅望向台下，朗声道：“霜降。”
不多时，霜降便带着一个匣子走上高台，在看到霜降身影的那一刻，穆和浑身抖了一下，眼眶微红，轻声道：“霜儿……”
他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脏忽然紧缩，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长垣的诛邪剑，发现那把剑并没有什么要出鞘的迹象，才隐隐约约地松了口气。
霜降抬头，发觉坐在元琅身边的穆和，似乎顿了下，但很快移开了目光，在元琅的示意下，打开了那个匣子。
匣子中，一把金弓熠熠生辉，像是收到什么召唤一样，正发出不安的震动。
“诸位都知道，”元琅开口道：“射日乃是认主的神器，人死弓灭，今日射日弓有如此反应，只能说明，重九尚在人世。”
“什么？重九难道真的还活着？”
“秋宫主不是说自己拿诛邪剑杀的吗？诛邪下面还能走生魂？”
“什么秋宫主，别忘了，落霞宫就是因为秋长天杀了重九才扬名的，现在重九没死，秋长天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还有，刚刚那妖孽可说了，重九就在他们落霞宫。”
“诸位，”秋长天脸色很差，但还是尽力维持着镇定：“就算重九当日有可能蒙骗众人侥幸逃脱，但我当时诛杀重九诸位有目共睹，他断不会在我落霞宫境内。”
君玥摇着折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秋宫主，是与不是？你把那望月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秋长天并不妥协：“亡妻在上，秋某恕难从命。”
“不着急，是不是在望月殿，其实很容易知道，”元琅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穆和：“早闻太太华山有两项绝技，一为惊魂，一为寻幽，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穆和看向台下：“晏清，云观，寻幽阵！”
太华双阵，杏花微雨惊生魂，能在周围迅速锁定到来的生人，而步屧寻幽，则能根据器物信息找寻其主人方位。
晏清和云观的双剑落下，无数光线从射日弓上纷飞而出。
端睿虽然也不大喜欢洛湘冷冰冰的性子，此刻还是忍不住凑到她身边八卦道：“你说……司命不原本不是要挑明朝歌是魔的身份让剑尊难办吗，现在怎么反倒帮着朝歌了？”
洛湘冷冷道：“你要是能懂司命，也不会让剑尊跟魔君在一起了。”
端睿立刻闭了上嘴巴，心说我要是再和洛湘八卦我就是只王八。
那落日弓的纷飞的光线慢慢聚集，最终指向的，竟真是望月殿的方向。
“什么？难道重九真在望月殿？”
“我就说，当年三大掌门折了两个都杀不了的重九，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在他秋长天的手上。”
“说不定，是跟重九合谋自导自演罢了。”
“秋宫主，”穆和率先踏出一步：“还请打开望月殿，以证清白。”
秋月白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爹爹？”
秋长天叹息一声：“好，还请诸位同道随我前往望月殿，是非黑白，一见分晓。”
“诸位同道可以，但这妖孽不行，”长垣提剑站在朝歌面前，不依不饶：“告诉我，重九活着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
惊风简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你管我们怎么知道的，明明是你们自己的问题，纠缠我家主人做什么？”
“不好意思，”朝歌笑了笑：“我对你们所说的那个重九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前些时日一时好奇去那个神秘的望月殿看了一眼罢了，之所以在这里呢，只是因为晏清。”
朝歌毫不在意地伸手碰了碰他的剑尖，讥笑道：“长垣真人，我敬你是晏清的师父，不想与你动手，但你要是再拿剑这么指着我，我不介意让太华山换一个掌门。”
长垣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嚣张，一时气结，诛邪剑立刻出了手，剑气与火光撞在一起，两人迅速走了一个来回，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长垣收回诛邪剑，暗自心惊，朝歌的功力，分明不输试剑大会上的任何一个人，甚至……能与重九有相抗之力，他到底……是什么人？
朝歌松了松手指，慢悠悠道：“奉劝你一句，有这功夫赶紧去望月殿看看，再晚，说不定重九都被人放走了。”
他说完这话，也不管长垣怎么想，直接地就朝台下走去。
君玥和惊风自然是跟着他，长垣望着想要迈步的晏清，声音冷硬：“晏清，你要是今天踏出这一步，往后就再也不是我太华山的弟子。”
晏清脚步一顿，望着朝歌突兀停下的背影，静默片刻，忽然猛地一撩膝盖，直直地朝着长垣跪了下来，额头与青花石台相撞，砰，砰，砰，声音连响了三次，一时间，周遭俱静。
晏清跪在冰冷的石台上，抬头望向长垣：“师父曾经教导过我，要寻大道，护所爱，问心无愧。如今我找到了，阿朝便是我的所爱，是我此刻的本心。
他提高音量，语气坚定：“无论阿朝是人是妖，都是徒儿承诺过要一辈子守护的人，我不会离开他，今日之后，您仍然是我师父，晏清永远会记得师父的教诲，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己任！”
这番话几乎是已经表明了选择，云观和林棋立刻道：“师兄！”
穆和也站起了起来，深深地望着晏清的方向，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劝阻，甚至目光之中，还带着那么一丝的向往。
他看着晏清站起身，做了他许多年前没能去做的事：
面对四方而来的修士，朗声道：“不孝徒晏清，自请离开太华山，今后所做之事，皆由其一力承担，与太华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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