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妖王出
晏清说完这话，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向前几步握住朝歌的手，轻轻道：“走吧。”
“不能让他离开这！”不知道是谁先高呼了一声，紧接着，人群纷纷应和。
“试剑大会岂是他一个妖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拦住他！”
许是都觉得试剑大会上修士无数，却让一个妖魔坐着看了两天的戏又轻巧离开实在太丢面子，周围的呼声越来越高，已经开始有人举剑朝他们砍来。
晏清并未转头看他，只是剑指上空，低喝道：“天地合！”
一道远比迎战君玥时更可怕的威压狠狠地拍向众人，举剑的那人被压得弯了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周围一阵地动山摇，连重如泰山的端睿都跟着摇晃了几下。
唯有那台阶中央的晏清和朝歌，十指紧扣，一步不停朝下走去。
“朝歌公子，留步。”
剡溪叫住已经走到宫门口的几人：“望月殿等会儿这么大的热闹，几位不去看看。”
惊风瞥了瞥嘴：“有什么好看的，我见过的热闹可比这有意思多了。”
“水上的不看，”剡溪笑道：“水下的也不看看吗？”
朝歌这才挑了挑眉：“水下？”
“是啊，这几日先来无事去转了转，在水下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不如一起去看看。”
朝歌看向晏清，晏清现在一个孤家寡人，很快表态：“阿朝决定就好。”
于是几人跟着下了水。
剡溪依旧拿着蚌珠引路，这次有了惊风在，气氛显然要活泼许多，他拿手指左戳戳右戳戳，一刻不停地反问：“你这珠子真厉害，居然会自己生成结界，在哪买的？”
“我听主人说你可以跟妖怪沟通，怎么沟通，跟他们讲话吗？用谁的语言？”
“你还带了只猫，那你会学猫叫吗？”
“你这猫长得真可爱，她多大了，有婚配吗？”
……
饶是剡溪那么的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朝歌则趁这个机会往晏清身边靠了靠：“对不起。”
晏清一愣，才想起他说的是刚才，有些心疼握了握他的手：“不是阿朝的错。”
妖还是人，不是你的错，我怎么选择，也不是你的错。
朝歌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可我是故意的啊……朝歌想，我就是想要看看，我就是想要证明……
可他又迫切地，焦急地想要更多，想要这个人，从身到心，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哪怕是用玉石俱焚的方式……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在这片虚无中活下去。
晏清感受到朝歌忽然收紧的手指和有些颤抖的身体，默不作声地忍耐着指尖的痛感，只觉得那十指好像真的连了心。
朝歌闭了闭眼，将心中疯狂的情绪压下去，转向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被忽略的君玥：“我还没问过你，你没事跑到试剑大会上干什么？”
君玥看了一眼晏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还一片青紫的嘴角，将揍人这个其中之一的理由划掉，只是道：“为了一件东西。”
“青枫木？”
“嗯。”
“你又不缺这一块木头，要它做什么？”
君玥的声音轻了些：“叶棠之前说想给暮雪做张琴，一直没选到合适的材料，所以我……”
“君玥，”朝歌打量着他，试图透过目光看清这个人：“有时候，其实我也看不懂，你到底是深情还是滥情？”
不过都是一些不合时宜的感情罢了，君玥这样想着。
又走了两步，剡溪忽然停了下来：“到了。”
“哎？”惊风探头看看：“这不还是水下吗？有什么区别？”
朝歌放弃琢磨君玥的感情生活，指指水下的一处倒影：“看那个亭子。”
惊风看了看水中那个曲曲折折的长亭，眨了眨眼：“说明这里上面有个亭子？”
剡溪被迫带了一路的孩子，此刻实在头疼，心想幸好自己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于是直接绕过了惊风，赞许地冲朝歌一笑：“朝歌果然好眼光，这并不是寻常的倒影，而是道门。”
惊风再次问道：“门？那里有门？什么门？”
剡溪：“……通往水下的门。”
惊风不依不饶：“可是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水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朝歌已经带着晏清向那片倒影走去，可是他们没有停下，也没有身在倒影中，而是直接穿过那片倒影，消失在了原地。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他们在水里上下一倒，似乎整个天地都转了过来，眨眼间，居然站到了水面上。刚刚的那个长亭，依旧倒映在水里，只是……那卧着的狐狸换了一个方向。
朝歌看了看周围，水面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所谓的亭子，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原野，原野之上，是无数看起来如同鸽笼一般黑沉沉的屋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而那屋子里，居然连扇窗都没有开。
惨叫声连着呼啸的风声一起传来，像是某种鬼魂的哀嚎，令人心惊。
朝歌和晏清对视一眼：这里是……
鸽笼旁守着的人一见到朝歌他们，立刻跟身边的人大喊：“有人闯进来了，快，快去告诉……”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君玥一扇子拍晕在了地上。
几人还没动，剡溪肩上的栗子忽然朝着其中一间屋子跑了过去，剡溪替他打开门，栗子猛地冲着屋里一呲牙。
那屋里蹲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少年，个子眼睛都很小，一看见门口的栗子，立刻大叫着朝着角落缩去。
惊风闻了闻少年身上的气味：“鼠妖？”
众人了然点点头，难怪那么怕栗子，原来是只老鼠。
可即便如此，众人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少年，他一个已经化形的老鼠，栗子一只不满周岁的幼猫，也不该怕成这个样子。
这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栗子，过来！”剡溪皱着眉呵斥，随即又摸了摸耳垂，看向少年，声音放得很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他们。
剡溪将栗子放在门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他的耳骨闪着幽幽的光亮，蛊惑道：“不怕，没事了，我们是来救你的，没事了，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嗯？”
少年竟像是真的被安抚下来，小声道：“阿，阿阮。”
“好，阿阮，告诉我，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我，我不知道。”少年啜泣道：“我只是去捡个谷子，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没关系，”剡溪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帮他平复情绪：“那他们抓你来，是让你帮他们做什么吗？”
阿阮道：“我们鼠妖擅长挖洞，又能夜视，他们便让我练习挖洞，好帮他们从死牢中捞人……但是我太胆小了，我不敢，挖得又慢……就经常，经常会挨打，又没有饭吃……他们就说，如果再学不会的话，一定让我，让我……”
剡溪摸摸着他的脑袋哄道：“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晏清蹲下身，从沉金鼎里拿出些一直为朝歌备着的各类点心，递给阿阮：“吃吧。”
阿阮看到点心，眼中光亮一闪，瞬间捧起狼吞虎咽了起来。
剡溪趁机问：“这里面除了你，还有其他的妖吗？”
“有，有很多，”阿阮咽了一大口，含糊道：“我们鼠妖还算好的，山怪精灵会被拿去炼药，鱼妖会被刮去鳞片，狼妖会被送去杀人，狐妖，狐妖……被他们训成惑人的奴隶，拿去交易……”
阿阮吸吸鼻子：“大家都说，重九大人一死，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妖怪的容身之处了。”
朝歌心头一凛，可是重九没死，不仅没死，他还就封在水下的那座亭子里，那么，他可以看到这里吗？在他被关在亭中的十八年，他是这样一日一日地看着自己的属下成为工具，自己的族人沦为奴隶的吗……
“哎，既然这样，”惊风问道：“那你认识一个只兔子吗？他叫白荼。”
“兔子？”阿阮露出回想的神色：“这里没有兔子啊，倒是十几年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整个人地面突然开始不断上涨，随后迅速倒灌，刚刚颠倒的天地又一次反转了过来，下一秒，他们来带着鸽子笼里所有妖怪，一齐被摔到了地面上。
晏清赶紧扶住朝歌，两人对视着看了一眼，这里是……
剡溪已经出了声：“望月殿？”
望月殿中，原本该是湖水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空地填满，空地上一眼望去，全都是和阿阮一样浑身伤痕的妖怪。
看起来，似乎都是从鸽子笼出来的。
朝歌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们的前方，是刚刚高台上的一众修士，可即便湖中如此反常，众人一时之间居然并没有注意他们，所有人正惊恐地望向一个方向，厉声疾呼：“快！拦住他！”
朝歌这才看清他们害怕的是什么：望月殿高高的楼阁上，白荼手持射日弓，箭已上弦，箭头指向的，正是那个关着重九的亭子。
他们的呼声刚落，白荼已然松了手，长垣立刻拔剑想要阻拦，却依旧晚了一步，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将整个亭子都砸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狰狞的笑声响起，那檐角上的红色漆雕终于裂开，原本伏着的狐狸抖抖身子，露出了原本光滑鲜亮的紫色皮毛，随后，那团紫色不断膨胀变大，九条尾巴一同展开，硕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他慢悠悠理了理爪子：“十八年了，长垣，你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回来吧？”
重九目露凶光，猛一呲牙，站得靠前的修士立刻被震得吐了一口血。
被囚禁了十八年的妖王，终于重获了自由，向着整个修真界，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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