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默箭末箭
“最近在忙什么？”流笑眯眯地问十霄。
十霄此刻正在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头也不抬道：“如你所见。”
“不像你啊，怎么对此术这么着迷了？要知道，此时此刻，为霜小姐正于茶楼献舞，娉婷舞姿当真是芳华绝代，你不去看看吗？”流“勾引”着十霄。
十霄舒展眉头，作出一副暂时由它去的样子。
“我当然不会对棋着迷，让我着迷的另有其源。”十霄看着流，停下了，而为霜的名字却好像丝毫没有入他的耳中。
流也看着十霄，依旧笑着。
两人对视一会儿，十霄忍不住了：“就不给我个卖关子的机会？”
流还是不言一字，十霄只好无奈地继续说：“地原，空明山脉有个斗却峰，峰上有处宝地，名为隐碧逍遥，里面有个少年，脱俗如仙，他的棋术高低我不好说，反正比我强很多就是了，而最近我都在和他弈棋，只不过有输无赢。”
十霄呷了口茶，砸吧着嘴，眼神飘忽带着另类醉意，仿佛在回忆什么。
良久。
“你就不能问一句例如然后呢的话吗？！”十霄猛然把目光射向流。
“你恼羞成怒的样子令我开怀。”流大笑。
“你这个人真令人厌恶，从不躁动，哪怕大笑的样子都那么规矩温和！”十霄气愤不已。
“我只是不好意思打断你意味深长的回想。”流狡黠地说。
另一边。
“好啊，你好大胆子，敢到这儿来！”
“什么话！有何不敢！”
“好吧，出了问题你负责。”
“真小气！我是那样的人吗？哎？你受伤了，而且很重。”白色武服英武窈窕的云隐仔细的审视着眼前宽松白衣闲庭信步的人。
这里是逐羽府，素月的居所。
“这你都看出来了？”素月轻轻一笑，美丽大方——这在平时是绝看不到的，因为她是个一支强大天使军队的统领，而统领，几乎都是需要一副冷硬面具的，“不过已经好很多啦，哎，傲皇狠狠训了我，还罚我十年俸禄半年不得带兵——他真是老了。”素月毫不客气的评价。
云隐摇摇头：“你啊！”
素月一挥手，道：“不提这些了！没有意义的事。”
“那你想提点有意义的什么话题？”云隐笑道，同时轻走两步，坐到了庭院中的木墩椅上，坐下之前拂去了椅上落了几瓣白色花。
那花瓣慢悠悠的落地，姿态优雅。
“故乡的鱼骨树，芽了吗？”素月抬头仰望，天空十分明阔，可以看见数根巨大的铁链被楔进天壤。
那铁链是为了固定素月的居所，这里太高了，只要往上飞一盏茶的时间，便可以触摸到天空的尽头，也就是天顶的底部物质地层——天壤。
天壤是蓝色的，玉石一般，冰冷而坚硬，偶尔有的地方还会有游动的其他颜色的丝絮光华。
这便是身为逐羽将军的高度，而帝皇的天宫，则还要高一些，凌驾于所有天族建筑之上。
“当然芽了，现在都八月了，再不久，都要开花了呢。”
“哎，都八月了吗？这里每天都很冷，我又有很多事情做，所以从没有在意过流逝的时间。”素月黯然。
“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呢。”
“你还没有毕业呐！”素月有点惊诧地问。
“你以为好简单的？境宫啊，在那里天才只是普通人，真是的！”云隐醋溜溜的，“别说我了，到底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
突然！一阵风吹过，凭空现出一个人来，来人铁甲着身，长枪在手，神色略微慌乱，但倒不至于方寸大失。
单膝跪地，头也不抬，吐字清晰：“将军！有一敌入侵！贼人武学甚强，已有数十天使负伤！”
素月不假思索道：“敌者强也，我会亲自对付，传我命令，上下天使退避，汇聚府中机密要所！闪失之前，性命相抵！”
“是！”武者领命而去。
云隐稍微思索，道：“我是不是要先离开了？”
素月凝神，眼光冷，正看向云隐，恢复了平日的杀伐之气，淡然道：“不必！正好需要你的帮忙！”
云隐看到素月模样，心神一震，继而便也来了精神，多年的默契让她身影瞬动，消失不见。
素月甩手青空，十道光华闪烁一瞬。
静候。
“素月将军！”
风动，身至。
残缺的黑甲，坚定的眉目，背负的银弓染血，来者一把扯掉蒙面黑纱，正是默箭明晓生！
“你来了。”
明晓生定定看着素月，也不行将兵之礼。
片刻。
“我不是叛徒。”明晓生沉声道，“我连累你了。”
那一日后，被清亦溟道破了武学源头的默箭明晓生还是被认定为天族叛徒，虽然他曾立下赫赫战功，身居辅将校尉，在整个逐羽军团的地位仅次于素月。
通缉的命令来自于傲天之皇，并布扩散至整个点古纵横界，而且报酬十分优渥，现在的明晓生在天族可谓是无任何立足之地人人喊打，凄凉至极，本来素月率领整个逐羽军团都没有夺回雨灵剑就令傲皇大为恼火了，又听闻辅将校尉一直以来成名天族的弓术竟然来自羽族，而且傲天上下却一直没人知道，这件事不仅让羽族耻笑，更是被天族同胞引以为鉴并大肆嘲讽傲天无能，由此更加觉得奇耻大辱。
“我相信你，你也没有连累我。”素月淡淡道。
“你相信我？”明晓生凝视着素月。
素月哼了一声，眼中透过刀锋般的冽芒：“当年云平合役，你诛羽无数，那样的功绩——由不得人不相信。”
明晓生咬着牙，一副恨不得咬碎天下的样子，他回忆着：“是啊，可是我的将军也死在那一战中，我的战友们也回不来了。”
“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天使勇者，历史自会铭刻你们的功绩。”素月毫不在意明晓生不经意间的失礼。
“不是！”明晓生更加失态地大吼，他除下黑色头盔，长披散开，他狠狠揪着自己的头，“我不要什么青史留名！我不怕死，我只是恨死在自己人手上！事到如今！你还谈这些没有意义的空虚！你不是相信我吗？”
素月毫不讶异，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一样。
“我当然相信你，但我懂得镇定，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素月的面庞依旧冰冷，看上去不带任何表情，这是她平常一贯的形象。
“好！”明晓生带着死志的表情，“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录着傲天的蛀虫以及他们的罪行！不过不完全是肯定的，你知道，有些角色不是我能查探的，但这是我六百年里最大的努力了——我只恨我所钟爱的帝国居然把我逼至死地。”
“不是死地，以你的实力——”
“不！”明晓生粗暴地打断素月，他爬满血丝的双眼十分骇人，“天下之大，却永远不会有我容身之所了。”他狠狠咬着牙。
“好，我知道了，名单给我吧。”素月轻声道，“我相信你。”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良久，明晓生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册子。
“我会用我的方式证明！我不是叛徒……绝不是！”明晓生递过册子，眼睛看着东方——那是羽族的所在。
素月把册子拆开，审阅片刻又重新封好，微笑：“我想，现在，你就可以证明了。”
明晓生愣了一瞬间，陡然目光如火，他看了一眼那递出的名册，猛的又看向素月那清丽的带着残酷的脸庞以及冷静的眼，额头上青筋爆起！
“素月！你要杀我？！”他暴怒，瞬身后退三丈，双目极旋转，武魄感应八方，地形与周围动静已然了如指掌——他以为的了如指掌。
“你觉得呢？”素月恢复了冰冷，只不过白衣已经罩了金甲，应苍戟在手，金光闪耀。
“哈哈！”明晓生张狂大笑，他一生都很少显现出暴乱之态，而今天，他几乎无时无刻不被狂躁支配，尽管有所克制，但在此刻，终于猛兽脱锁。
而在之前也有过一次，那日，残阳如血，当他的将军和同僚6续死在羽族兵刃之下的时候，他彻底丧失理智，他疯狂地杀戮，无日无夜，终于从血途绝处逢生，而当他摆脱追捕的时候，才现茫茫天地只剩下他自己一人，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人，都不在了。
“哈哈哈哈！好啊！逼我至此！当真觉得我如同待宰羔羊吗？！今日，就算你素月金戟无双，也拦不得我！”明晓生大喝一声，银弓在手，一道璀璨白光冲霄而起！明晓生已经飞至空中。
素月凝神。
“你脱身不得！”素月甩手，包括整个庭院在内的大片天空已经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光中又有十点至强光点，源源不断出魄刃，袭向明晓生。
素月亦提戟而上！
明晓生魄箭连，光影流转极致之！尽破十方来刃！却破不开那光罩，魄箭无声，撞击在那光上纷纷颤抖着消失，而同时，明晓生又不断以弓为刃，不断抵挡逼退近身攻击的素月，而素月却也不急不缓，只是一点一点消耗着明晓生的气力。
“一个好的箭手，必定是一个好的近战者，明晓生，你确实有这份实力，真是可惜了。”
“你未免太过自信！”
再一次交接，素月应力后退，看着游刃有余于十方魄刃飞袭的明晓生，显然已经经过不少战斗折损的身姿依旧勇武而不见颓色，她不由得感叹道：“傲天有如此忠勇猛将，也终究明珠蒙尘！”
明晓生听的仔细，当下他便在震惊中了然：“你是间谍！”天族中与傲天交恶者，明玕？野黎？突破之心再度胀满，“哈哈哈！恨啊！真是恨啊！我恨当初没有死在诛羽的战场上！不过，我还是要苟活下去！我必须活着！今日我非走不可！”
一瞬之间，十九支实体密制银箭带着尖锐声响冲向素月。
而后间不容之际，明晓生再用尽浑身武魄，灌注成一支至强魄箭，对准天空！
银弓满月列狂澜，魄箭无息而封生！狂乱的风汇聚！誓要杀出一条生路！
“一箭！狂澜！”怒吼声响，那天空中屈膝拉弓的身影凝固成一瞬的苍凉，那不甘的眼神因悲伤而绝望，因绝望而狂怒！化作令天地失色的无息一箭！
“就等你这一箭！”
就在明晓生的身后，一抹白色窈窕身影破空而出！宛若云影缥缈！
“可惜，你只知晓了一半，糊涂着死，也着实太悲凉了。”一股独特的武魄瞬间弥散开去！一对洁白的羽翼撑开！挡住了那全部的十九支银箭！白羽零落，同风中破碎的白色花瓣共舞，不分彼此，“我敬佩你，傲天的天使，浣魂之后，愿你有一个更漂亮的来生。”素月像是念着祷词。
那即将开辟道路的一箭，终究没有射出。
背后一击，明晓生顿觉心口一凉，剧痛不止，拉弓的手瞬间没了力气。
魄箭未而散，象征着箭者的根本已经崩溃，明晓生惊愕地向后望去，入目两对翅膀，挥舞着最后的死亡幻影，那飞散的白羽烙进灵魂，带入轮回。
“我虽用羽族的箭，却从没伤过一个天族……哈，真是讽刺啊……”
噗！鲜血淋漓了满天哀愁和苍凉。
正是——报国忠心未曾寒，狂澜神箭破敌寇，奈何天命诡难测，算计无息胜一筹。
眼见强敌已除，素月萎地颓然而坐，面色苍白如纸。
“故乡的鱼骨树啊……还能看到吗？”
云隐甩去剑上血，也坐下来，一言不。
素月摇摇头，咳了两声，有血从唇间溢出。
“点古纵横的夜晚，太漫长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杀任何人，我只想安静地守望夜凉城的月色。”
后来，素月作为诛杀叛徒的功臣，受到傲皇的隆重嘉奖与天族上下的一致赞扬。
人生啊，就是如此荒唐，谁入了谁的彀中，谁又能看清谁，谁能安然正寝，谁又能千秋万世，谁能不被束缚、清白来去，谁又能终其一生，守候所钟？
能够始终的美好，是一种奢求，苍生如是，天下如是，一切皆如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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