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息之声
这里距离天空的最高处有九千万里之远，即便是天谓武者的声嘶力竭都穿不透这横亘着的巨大空间。
青年的战甲与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邂逅分离，他的喉咙里出不似人声的怒吼，厚厚的雪层不断在他的脚下或者远方崩塌。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青色的月光散入清朗静谧的虚空又爬满漫天大雪与荒凉山巅，无论远近，皆影影绰绰，朦胧苍雅，这样一处遗世独立的冰洁，只是太冷了，而人心，则更甚之。
渐渐的，他唇色乌，目光呆滞，同空气一样沉寂了。
他想起血泊中的战友，凶残狡诈的羽族武翎，高高在上不问苍生的帝君，奸佞当道的黑暗……
五颜六色充斥着他的视野，渐渐的把他拉入深渊，恶魔的手紧紧的地住了他的心脏，他不能再声，他倒在雪里，喘息和雪落声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声响。
他又想起第一次看到雪的惊艳，拄着拐杖踽踽而行的老人，挥手潇洒而去的授业恩师，天族花女清脆如铃的叫卖声，以及不同于天族天空之树呃的羽族独特的鱼骨树上开出的美丽娇小的花儿……
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并且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在这茫茫天地之间，除了自己，还有谁？还能有谁？
当然不会有谁，除了他之外。
是幻觉吧，但又太熟悉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见过这气味这声音的主人。
凝神听去，他的耳边只剩不断叫嚣的狂风声，他向来自负于自己的听力，可这次，他只是无奈。
“没有什么能够无声无息，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是不断地精进，当你达到别人达不到的，哈哈哈，你就可以像我这样大笑了。”那人长袍御风，风姿飒沓，洒脱出尘，气派独然。
“师傅……”眼泪被冻结在眼角，晶莹剔透。
朱笔轻描，风华墨成。
“我虽是羽族，但我不在乎羽族。”他精致的眉眼仿佛上苍的笔墨，而他此刻细细勾勒着的，是人间的绝代佳人。
“这岂不是错了？”
“嘘……天空，在笑，你听到了吗？”他停下笔，作认真倾听之样。
“天也会笑吗？”怀疑的同时他也开始认真听着。
“当然不会。”
“那你……”
“哈哈哈，我只是觉得他会笑，而且觉得他肯定笑了。”
他没有听到天空的笑，只听到他的笑。
“喂！你差点射到我！”
“不好意思。”
“麻烦你下次好歹出点声响，你要是不放水，指不定哪天我就被你——你知道的！不吉利的我就不说了。”
“哈哈，我的箭，是有声音的，非常好听哦。”他眯起眼，作享受的模样。
“狂澜无息——怎么会有声音呢？而且就算有，作为……作为死亡之音！又怎会悦耳？！”
“呦！不错不错！我低估你了。”
“这……没什么好难想到的吧。”
“箭的声音！只是你听不到罢了，不过不用灰心，很多人都听不到，不是因为他们耳朵不好，而是我的耳朵太好。”
“我也可以学这样的箭术吗？”
“你当然可以学，我会非常认真的教你箭术技法，因为你的身上，有一股我熟悉而讨厌的气味，然而至于你能不能学会，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小小地报复一下，他没想他会走多远，他以为世人早已淡忘，可是他的杀身之祸自此而始。
“讨厌？为什么？”
“这个不能说——其实啊，我挺不愿意让你学会的！”
“啊？”
“因为你学会了，怕是就不在乎我这个师傅了呢！以后更是可能为了天族而把箭指向我呢！”
“不可能！师傅与其他羽族不一样！徒儿誓！此生绝不会做忤逆师傅的事！”
“你想做也没机会！哈哈哈哈哈！”
锋芒过，血泪同吞，残云中，千里无人。
“我学会了，可是师傅你骗我，箭的声音，令我狂……”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你很聪明的，就是，太自负，并且你的自负很隐秘，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你的统御心太强。”他平静如秋天的湖，清清冷冷，再没有轻快，“所以说，我只是想教你，却不希望你学会啊。”
“师傅……”
敌人一一倒下，心，却越来越安之若素，也越来越觉得孤独，再没有最初的悸动与激奋，太多的血，太多的麻木，还有太多的，恨。
天与羽，一张纠缠不清的死网，网中人，世世代代，网中魂，不知终末。
“如果不是为了帝国，我永远不要再拿起这张被诅咒的弓！”
无息之箭，箭箭穿心。
“原来那气味，是我自己的，唉……”
流浪，流浪，千古一梦远。
我真的有家吗？我到底，为了什么？
如今，我怀念学箭的日子，却讨厌学会了它，好想，永远学下去啊。
他突然现他的一声，快乐的时光似乎寥寥无几——这就是聪敏与天赋的代价吗？
每个人都是如此吗？真是无聊啊，他的眼睛闭着，却分明看见数不清理还乱的纷争与阴谋。
“你有你的情怀，我有我的方式，这和天羽毫无关系！若战，天羽皆正！生当不负，死亦无憾，为着心中所想而甘苦一世，岂不快哉！当浮一大白！哈！我的酒呢徒儿！”
“师傅，徒儿怎能不在乎你？”
他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覆盖了黑色的甲胄，洁白的耀眼。
就算孑然一身穷途末路——也休想夺走我的信念！
“吾之此生，便如此了，哈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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