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泠泠雨至
即便是最下层的天族建筑，也比绝大多数的云层要高，所以，天族人若不飞到低的地方，是几乎看不到雨雪的。
而缥缈茶楼这样的所在，所在高度自不必说，而今这里却下起了雨，着实稀奇。
距离缥缈茶楼西边不远处。
女子目光如炬，身子却是紧缩一团，微微颤抖。
小雨淅淅沥沥，凉风丝丝缕缕。
“你是不是冷？”剑不世问。
女子蓦然回头，清丽面容透着坚毅，“冷？我是激动罢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剑不世入迷一般只是循着雨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信步，便寻到了这女子——同时也是这场雨的中心。
女子正坐在由一株孤零零的天空之树上，单薄的身影看上去萧索而孤单，却并不给人悲伤之感，看来应该是一个内心很强的人。
“激动？”
“对。”
“好吧，那你在这做什么？”
“你在这儿又做什么？”女子问。
“我只是觉得这雨不错，出来走走，雨中，很有气氛！”他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就接着走吧！”女子眉角竖了竖，而后面无表情地冷然道，冰雕一般。
“走？”剑不世感觉有点尴尬了，他干笑了两声，心中迅拟定了答话，“之所以走，目的就在于遇见，现在目的已成，自然驻足。”剑不世以一种十分自然的动作坐在了她身边靠下的一枝枝桠上。
女子只是低头淡然看了他一眼，挪了挪身子，与剑不世保持距离。
剑不世自己都很迷惑，为何自己会这样想和一个陌生人说话，如此强烈的心绪——哪怕她态度依旧冰冷，哪怕不说话，但是，能这样静静坐着也好。
真是怪了！剑不世脑子里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如此举动有何意义，但他就是挪不开脚，仿佛，这里有着能桎梏住他灵魂的存在。
这世间真是太让人意外，剑不世心中感叹，意外得不知所措更不知为何，但是此刻的一份奇特归属感让他不愿意去想理由。
后来的后来，他做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随心而动，几乎从不想什么理由。
雨慢悠悠地。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剑不世忍不住打破平静，道出自己的猜测。
“我在等雨停。”女子平静地说。
“那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剑不世又问出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等到雨终于下得满足的时候。”
“满足？呃……这雨，不寻常！”仿佛因为不理解女子的话而偏移话题，剑不世严肃地道。
“我知道。”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知道还等？”
“那么你呢？你也感觉的到吧，这雨中有特殊阴寒之气，不仅对人身体有害，而且对武者功体也会有所侵蚀和克制！你还是快快离开吧！”女子仿佛十分了解一般，低头看着剑不世那张青春朝气的脸，一通解释。
剑不世的表现已经完全让她了解了自己身边这个人就算不是白痴也是个没什么阅历的蠢货。
“啊？”剑不世惊讶——倒不是因为这雨的作用，“那你为何还在这儿等？是不是——事情很重要？”
悄悄运转一身元功，剑不世心生疑惑，我怎么感觉不到这雨对我功体有侵蚀和克制？
女子摇头，同时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你是在关心我吗？”
剑不世一愣，尴尬笑笑，调转话题，“哈！这雨，既非天降，必有祸源！”剑不世起身抽剑，凛然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看着他那样子，女子突然就笑了，这反倒让剑不世不知所措了。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笑了！”
“我不能笑么？”
“那倒不是......”
真是个单纯的人哪！女子心想。
沉默。
远方传来隆隆之音，雨点开始密集，风也呼呼直响。
两人所坐的那株不算小的天空之树也轻微的摇晃。
“雷声长且闷，雨也更大了，你还不走？还是说，你没地方去？”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那不是雷声。”
“哦？”剑不世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你也说了，此雨非天降，所以那不是雷声。”女子平静道，同时更加明了此人之蠢。
剑不世心里直喊真笨真笨，“那，那是......”
“那是天族的天使军队的战车驶过的轰隆声。”
“天使军队？他们要干什么？”剑不世肃目，同时撒开武魄延伸开去，他也感知到有大批整齐划一的队伍正快逼近。
“你有眼睛么？”
“有啊！”剑不世揉揉太阳穴。
“你有脑子么？”
“当然！”
“那就别问我！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脑子思考！”女子看样子有些不耐了，好像在为什么凝神而不愿再回答剑不世的问题。
“好吧。”剑不世扭过头去。
是我问题太多了，他心里默默。
“避不了，那就来吧！他们越来越快了......他们居然停下了！怎么回事？”女子像是自言自语，神情也变得冷然了。
剑不世刚欲开口问点类似“什么避不了？”的问题，便下意识止住了。
心想，观她言语神情，貌似她与天族军队有所过节，军队止步，肯定是遇到阻碍，不管怎样，反正我孤身一人，更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师尊，军队啊！很多天使吧！真期待啊！
“用不用我帮你？”剑不世问。
“你？随便！”女子看也没看他。
“你没做错事对吧？”剑不世补问一句。
女子稍微迟疑，昂坚定，“对！”
女子心却想，此天驱剑者，周身所散武魄有森然黑暗气息，其所修应是武魄之中的暗魄，这家伙笨是笨了点，但看相还可以，不知道本事如何，若他能助我此回，是我幸运，若他眨眼就挂了，那就算他不幸——反正我没逼他，是他自愿冒傻气的。
三十里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中。
“素月将军何去啊？”清亦溟邪魅笑问，凤眸流辉，雪白长与一身红衣形成鲜明对比，在不甚朦胧的清雨中扎眼非常，竟别有丽致。
只见清亦溟对面——为一女将，骑六翼天马，身披金甲，威风凛凛，英气逼人，身后披坚执锐的天使武者也都是带着只有历经一次又一次血战才能磨练出来的杀气，不下千数，不仅象征着不俗的战斗力，也更凸显出为女将巾帼不让须眉之风骨。
为女将名为素月，其见有人拦路，且知自己姓名，并且自己查探不到其人魄感气息，于是勒住天马，目露警色，手一挥，身后天驱便立即散布开去，迅而有条不紊地结成军阵严阵以待。
待得素月看清拦路者模样后，心神若一窒，但随即又神色自若。
“殿下一声不吭便外出，多时而不归，傲皇甚是担心，私下以为殿下还是回去的好！”素月也不下马，居高临下般冷颜道。
其后部众有千，而且看样子还都是位列“镇国之刃”名单——逐羽军团的精英嘛，这雨也不寻常，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不过后者可能应该更大一些，嗯......清亦溟的心思一闪而过。
“然后呢？”清亦溟收敛了笑容。
“没有然后了！我要过去！”素月直截了当，目光投向清亦溟的背后。
“哼！我就想，我还没那么不堪。”清亦溟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确实是后者，清亦溟心道。
只见素月洁白无暇的脸抽搐两下，似在竭力保持平静：“殿下废话太多了！”
“嗯……你，浮躁了。”清亦溟笑着嘲讽道，轻松写意。
“不关你事！请让开吧！否则！妨碍军务罪论之！”素月柳眉倒竖。
“嗯......啧啧啧，堂堂傲天帝国逐羽大将军难道就这点气量？”
“气量？也是看对谁！也要分场合！”素月挥了挥手，灰暗天空之下金光闪烁分明，胯下六翼天马长嘶一声，前蹄于虚空中无声的刨动着。
“是么！且不论此……现在，我有一个问题和一个忠告。”清亦溟狡黠地看着她。
这个无聊至极的家伙！“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耽误了时机！你也同样吃罪不起！”
“嗯......你是在威胁我么？哼......我的问题是，你要去做什么？忠告是，你最好不要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本尊觉得你就不用走了。”清亦溟依旧笑的“甜美”，却是暗藏逼人盛气。
“你这是在威胁我？”素月有些按耐不住怒气，杏眼圆睁——任务紧急，她可不想把时间耗费在眼前这人身上。
“嗯！你大可以这么想！你也大可以试试！”清亦溟故作峻色。
听得此言，素月冷静下来，脑中极思考，马上总结三点，一，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二，说了也无妨；三，这气人的家伙，不论身份，武力，都是不好惹的，他既然纨绔无理如此，我也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傲皇心爱宝剑雨灵被盗走，我等要前去捉拿。”素月简单明了道。
“就这个？”
“就这个！”
“没骗我？”
“怎么会！”
“嗯......傲皇真是可笑了……唉！我早就说了啊！那把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在那儿只能是埋没宝剑锋芒——无趣！”清亦溟自顾自说着，眼神迷离恍惚，也毫不在意自己说了大不敬的话。
“哼！”素月也懒得再计较什么，一手紧握缰绳，另手一挥，身后部众直接不变阵型地尾随其后，快绕过还在原地呆立的清亦溟。
清亦溟也不再拦阻，视若无睹。
“嗯……剑不世好像也在前面，本来无趣的事——现在多了这么个有意思的人，会不会有一场精彩呢？”原来刚才清亦溟已经把周遭很大范围内的一切感知于心。
清亦溟的身形瞬忽而动。
“他们又开始动了！”剑不世仔细感知后说道，口气中不是担忧，而是兴奋。
“我知道。”
“那你——看样子是不是必须得和他们干上一架啦？”剑不世摩拳擦掌，他也确定了眼前女子和天族的军队有过节，刀兵相向是在所难免了。
“当然！不这样的话，他们怎么能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也省的他们整天苍蝇似的缠着我！我要让他们从此害怕雨的味道！”素月恶狠狠地说。
“哈！雨？雨哪儿来的什么味道！”剑不世轻快地说道。
“你懂什么！”女子白他一眼。
“不懂就不懂吧！话说，你怎么那么讨厌他们呢！”
“苍蝇！还是那么一大群！你说讨不讨厌？只是不知道这次的苍蝇能不能多让我玩儿两下！前几次都是三下两下就被我揍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作鸟兽散了！”
“哈！哈哈哈！”剑不世大乐。
“怎么？”
剑不世依旧笑。
“我现你这人真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样子可真傻！”女子咬着牙说，一副很讨厌剑不世傻笑的气呼呼的样子。
“哈！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话，变多了！”
“你！......滚！”
因果依旧束缚，却不自知，那转动着的，模糊又清晰的，无法预测又冥冥注定的，命运啊。
人生，没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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