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叛逆师兄
赵先生捋胡须，“你继续说。”
“藏书阁中关于魔主的记载仅在《仙门志》有一处，还是百年前仙门典籍共享后从太和山抄录的范本，其上书‘双月镜极夜，魔主归于此’。其中真意不敢妄测，想来魔主与双月境有所关联，说不定还是从双月境来的。”
钟酉支起下巴看向他大师兄，脱口而出，“我小时候阿妈给我讲过《仙门志》，就是英雄故事，大师兄你这么说也太不靠谱了。”
“四师弟此言差矣，流传千年的典籍传说收录于太和山，就算有虚构的成分，也不会是凭空捏造。何况就算没有魔主的传言，十年一启的双月镜本就是仙门盛事，理应重视。”
楼夙看着师兄们三言两语粉饰过去，又见赵先生神色颇不自然，而其他师兄弟却对双月境有了兴致，一时间竟没明白过来。
到底是赵先生想靠着一个荒唐的传言吸引学生的注意力结果学生没想到这上面，还是这个煞有介事的传言是真的？
他又看了看三师姐和小师姐，像是对此情景司空见惯。
楼夙便问傅东风，“大师兄，太和山是什么？也是仙山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修仙之人岂有听不到的道理。
赵先生清了清嗓子道：“当世所存五大仙门，分别是南涧红枯山，蜃影浮玉山，楚中太和山，青台仙室山，还有咱们玉虚的乐游山。”
“五大仙门论起排行来，乐游山能与仙室山并列第二，位列第三的红枯山只收女弟子，至于太和山擅推演之术，武运占四分，近年的弟子多是皇族世家子弟，上次论剑会中实力不济，堪堪排到末位。”
楼夙：“那蜃影的浮玉山是第一了。他们很厉害吗？”
赵先生极不情愿夸老对头的，但他为人师表又能不解答。
正好陈昏和一帮外门弟子竖了耳朵，赵先生静默片刻，听见山中大钟响起，他道：“傅东风你下次要提前帮师弟做好功课。”说完就走了。
楼夙就看到三师姐笑了一下，钟酉师兄撇撇嘴。
大师兄道：“我不会仙法，没跟浮玉山打过，你其他的师兄师姐都打过，你问他们。”
一向温和守礼的二师兄都不说话了，反而颇为无奈地说了句，“明年不只双月镜开启，还有三年一度的论剑清谈，轮到乐游山举办盛会了。”
三师姐韩香絮道：“场地在我们这里，一定要赢了那个谢三问。”
小师妹道：“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只能说可能性不大。”
韩香絮瞪她，何元初求生欲上来，挽救道：“谢三问比大师兄还要大呢，师兄师姐比他少修行了几年，输个一招半招已经证明乐游山天下第一了。”
又提到了大师兄，楼夙发现山上的师兄师姐并不避讳大师兄不能修仙法的事。
照理说，正常的师兄弟，心眼小的恐怕会排挤嫉妒，不会仙法还占着亲传大师兄的位子，若是亲厚友善的会不自觉地避开这件事，怕伤害到大师兄。
可乐游山不管亲传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并不排挤傅东风，也不会有意避开此事。
他觉得有些奇怪，傅东风看他不言不语，那边的师弟师妹还在斗嘴，以为他是因为不懂不好意思问，便和他解释。
“浮玉山同辈只有两个弟子，一个走的天演的路子，就是算天的，另一个叫谢三问，他很厉害，入的也是剑道。而问剑清谈就是试剑和论辩。”
“问剑，谢三问没有输过，红枯山上一次得了论辩之冠冕，仙室山僧人谦逊，点到为止，故而一直位居三四之位。”
“那太和山呢？”
傅东风不说话了，钟酉代为答道：“六年前人间王朝更迭，大周覆灭，其中就有太和山的影子，他们干涉人间朝代交替，遭了天谴，推演之术反噬己身，武运天运统共剩了有三分。”
“突然间说这么多你也记不住，这些人日后都要相见的，你见了就知道。”傅东风道：“之前小师妹是最小的一个，她和钟酉在上届问剑清谈上都不满十三，打架吵架这种事不好让小孩一起，你还小，问剑清谈不让你上场，听一听就好。”
张翠微听着大师兄哄孩子，笑道：“只有大师兄你会把问剑清谈说成打架吵架。”
“问剑嘛，论辩嘛，都是比较文雅的打架吵架。”
韩香絮捏着下巴道：“上次清谈大师兄还没来，大师兄在的话，论辩乐游山肯定能赢，如此说来，就算我和二师兄输给了谢三问一招半招，乐游山还是有希望列在仙门首位的。”
张翠微：“你方才还说我们要赢。”
三师姐重重叹了口气，看向四师弟钟酉，两个人具是苦笑。
掌门和其实长老不怎么在乎乐游山的排行，毕竟仙门超然俗世，他们一群俗人比来比去的显得没把凡人放在眼里，但韩月桥长老不一样啊！
“我爹说明年的论剑清谈乐游山五个弟子都要上，要是五个比不上人家两个，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叔们求情，他都要整治我们。”
听到他们说话的其他弟子都忍不住为他们悲伤，问剑清谈啊，外门弟子在前期刷人的的时候就被涮下来了。
课还是要接着上的，明德楼每日约有千名弟子上课，时间和地点都是经由赵老头子选调的，不得不说，是个费力的活。
“接下来是道诀课，唉！”弟子们趴在小案上私语片刻，具是一叹。
韩香絮为楼夙解释道：“道诀类似于口诀，凡人也说，天之大，地之辽，道无穷，人无限。”
“仙道三千，入哪道是自己说了算，入道便生道诀，即便是依山师叔的无相也要有自己的道诀，而道诀大多诘屈聱牙，句读多意，悟出来什么就是什么，可以说关乎仙道是坦途还是崎岖，所以说道诀课正是授人以渔。”
傅东风心说，我就是那个什么都没悟出来的。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钟酉道：“我现在都记得大师兄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野马是不是马他不知道，不过尘埃漂浮是因为什么运动来着？”
何元初：“布朗运动。”
小师妹不知何时站在一边，扶额半晌，布朗是什么她不知道，但那可是大师兄啊！
入山便与赵老头子清谈，辩得赵老头哑口无言，引经据典浩如烟海的人，理解起道诀来如此生硬，总觉得他故意叛逆。
道诀课的先生正是何元初的师父，玉华峰主陆云屏。
她兼乐游山司业一职，身为长老，兼通药理和天演，故而道诀课非她莫属。
乐游山上下都知道玉华峰主脾气好，是位最温柔不过的女性长辈，但和小师姐站到一起，更像是成年的姐姐带着豆蔻韶华的妹妹游玩，端庄秀丽和娇俏可人。
尤其她还是木属性的药师，周身萦绕着药草香气，故而道诀课枯燥恶心了些，却比仙道史招人喜欢。
陈昏和他的狐朋狗友暗地里这么说过，“仙门史明明可以讲各大仙门之间的爱恨情仇，哪里用得着记谁和谁家有姻亲关系，问剑清谈上不少笑话也能拿出来讲嘛！”
“那么有意思的课硬让他讲成了记不住的裹脚布！”
“云屏长老说话温温柔柔的，怎么就来教我们这劳什子的道诀课，听课只听声音也好听啊，可禁不住这玩意儿关乎仙运啊！”
闲聊归闲聊，到底是长辈，她刚进门就听到徒弟和师兄再说布朗云顿，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傅东风，坏笑道：“今日老生常谈，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禁不住笑出声的人若有若无看向傅东风的方向，连带他身旁的楼夙被多看了好几下。
何元初心底暗道：师父也太小心眼了！
傅东风八面不动正坐微笑，脚趾头尴尬得蜷缩，好在陆云屏不是要为难他，反问楼夙，“虽然小师侄还未入仙途，但不妨说谈一番。”
楼夙站起来拱手一礼，沉思片刻后道：“如果是山中雾气状若奔马的话，大抵是有一种名为雾鸟的妖怪栖息，体态娇小，飞舞的时候会掀起水雾。”
四周的空气静了一静，何元初捂脸不忍再看。
仙门不喊斩妖除魔匡扶苍生的口号，魔族大概是传说中的生物，不是杀人放火□□掳掠的魔道，那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事，大家互不干涉，妖怪可是确确实实有的。
但你一个仙门弟子，不见大道，先识妖魅，怎么也说不通吧？
“你亲眼见过雾鸟这种妖怪吗？”陆云屏好奇道：“山中雾气真的是衪们放出的？”
楼夙点点头道：“雾鸟长在雾山，是个只有春天的山川，只有蝴蝶大小，扑扇着翅膀遁入雾气中，白雾久久不散，会成为晶莹闪烁着星辰一样的玉花。”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好像真的亲眼见到雾鸟玉花，不过看起来其他人都不信。
傅东风提笔落在案上的宣纸，略有迟疑写上：
【雾山之鸟，或名蝶雀。书客谓之曰：雾鸟。长春之山，雾气弥漫，乃雾鸟之气，日中而散，落于草茎。晨为蝶雀，午过，结白雾花，如玉。】
他记性委实算不上好，尤其是闲暇之余去藏书阁匆匆看过的书，好在身边还有个更仔细的人，正端端正正跪坐蒲团。
傅东风想将宣纸递给张翠微，此番动作逃不过云屏师伯的眼睛，他便也大大方方。
张翠微一看，落笔添上——《异名簿一十二部异山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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