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

　　我与阮磊的相识是大一那年，2000年，说是相识有点言过其实，我们是一个系的，他是一班的，而我是三班的，除了英语是小课分班上，其他的大课我们都是在阶梯教室一起上的。我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他却不一定知道我的存在。第一次知道他，是大一上学期坐我边上的两个女同学，窃窃私语，咬着耳朵这个暗恋那个，那个跟这个已经表白了，跟创作小说似的，兴头十足，言语间，阮磊从大门飘进阶梯教室径直往后面走，动作极轻，唯恐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是眼辣的女同学还是发现了他，小声嘀咕：“就是他了，阮磊，喜欢他们班班花。”我抬眼急速睃了一眼，他身着一件白色亚麻衬衫，淡蓝色牛仔裤，脚踏一双白色板鞋，头发上的花尖也整理得一丝不乱，干净爽利，架着一副金丝脚无框眼镜，深邃的眸子无尽无底，似乎人跌进去就再无爬出来的可能。表情酷酷的，双手插口裤袋里，一脸不要来招惹我的傲娇架式，金色的暖阳洒在他的身上，平白添了一层耀人的光氲。我多余去看这一眼，谁曾想到就这么一瞥，他会不费吹灰之力入了我的心，往后余生霸占着那巴掌大的地方，铜墙铁壁般，任谁也挑战不得，一副东方不败器宇轩昂的架式。于他，我真是一点招架也没有的。他们班的班花我也是认识的，我觉得大部分的男生都会喜欢那样类型的女孩，皮肤光滑细嫩白皙，大眼睛乌黑发亮，婉约灵动，顾盼生辉，眼睛总是往低处看，避免跟别人有眼神相遇的尴尬，见了女同学也是羞嗒哒的样子，要是见了男同学更多了几分紧张，关键还是个学霸。我想如果我是男生的话，也肯定想要早点出手免得便宜了别人去。后来断断续续听过他们两的事，心里排斥着但是不受控制的留意着他们进展，心里像是熬煮着小苏打水拌着未成熟的青橘汁，酸泡泡咕嘟咕嘟冒个不停，有时候恨不得给他个白眼，以缓解这倒牙的酸楚。短暂的接触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直到大学毕业，他们都没有再传过绯闻。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也曾把这酸醋翻出来折磨他一番，我一脸坏笑嗔道：“当初不是喜欢班花的吗？什么时侯改了性子了？”阮磊知道我没安好心，没好气的说：“谁喜欢她了，鼻子那么大。”我揶揄道：“得亏我鼻子比她小一点，要不然也入不了你少爷的法眼了是不是？我是应该感谢您呢，还是感谢我的鼻子呢？”自己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见我得了势，少爷不甘示弱，知道辩不过我，索性耍横“我叫你顶嘴了么，再说我就亲上去，堵了你的嘴！”啧啧啧，就这样的可人儿哟，真是让人很上头，欲罢不能呢！大一那时候，我跟阮磊两人从没有正面接触过，即使迎面碰见，也是不会打招呼的。每每想起他，都会出现大一时候的一副画面，他与长期固定要好的两个同学，走在沿河边的鹅卵石路上，柳絮如烟，阳光将柳枝的影子推挤到水中，河面泛起的水纹与枝条的影子推推桑桑，此时无声胜有声，一番朝气蓬勃的景致。他们朝宿舍的方向走着，阮磊高高的个子，瘦痩的，时而与他们打闹，吊尔郎当的也不好好走路，时而只顾着闷头走路，似乎有着什么心事。有时走在他们后面的我会偷偷地瞄瞄他们，直到他们进入男生宿舍区域，再也看不到了。他桀骜不驯的样子，霸道总裁的语气，洒脱的背影，给人一种玩世不恭花花公子的错觉，也不知道哪里好，盼着日日能见着他，真见到了，又心慌得厉害，故作矜持态，也不知道哪里好，心里抹不去那慌乱。我想那会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吧，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这么清楚的意识，也不确定那就是爱。当然这种小鹿乱撞的心思我并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在我那成旧的观念里，女孩子是不好轻易表明自己心意的，要是当事人没那层意思，那不成了笑柄和茶余饭后的谈资？想象旁人在后面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就瘆得慌，再爱也是不会透了一星半点儿的。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们，大都恪守闺范，小心的维护着自己所谓的自尊和矜持。觉得表白这种事是男孩子的事情，女孩子只要静待花开，是不是自己心仪的那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在同学面前失了颜面，似乎颜面有天大的重要。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是多么肤浅可笑，那点颜面和心爱的他怎能相提并论？孰亲孰重，一目了然，当时的我一定是猪油蒙了心了。当然，我并不是一点也不挑，外貌协会的我，总要外表也算过得去，最最重要的是人品一定要好。这样的人在大一的下学期出现了。士心，浓眉大眼高鼻梁长睫毛，也是个子高高瘦瘦的。大学的时候有好些个同学说他跟吴奇隆像，侧面看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天庭饱满，确实有几分神似的。士心和阮磊完全是两种风格的人，士心从长相到性格都属于那种邻家小哥哥，容易亲近的暖男。而阮磊给人以距离感，高高在上，傲娇的少爷模样。士心注意到我应该是他的室友对我表白失败的这个事件。没过几天他QQ联系了我，我记得很清楚，他QQ的申请加好友的信息是：“士心喜欢你”很直白。第二天，上高等数学大课，老师正好点了他的名，他坐在我右后方大概3，4排的位置，我心里出于好奇，回头看了他一眼，逆光下的他，面部轮廓很模糊，显得即安静又腼腆，我对他虽然没有一见倾心的心动，但是也并不反感。就这样我们慢慢的有了接触，慢慢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士心是我前面提过的阮磊两个长期固定要好的同学其中的一个。所以我早知道有这么个人，只是才把名字和人对上了号，即使有着士心这层关系，我跟阮磊也并没有更多更深的接触。直到2004年年初，那时候他们三个经常约了一起通宵到网吧打网络游戏“传奇”，那时候大部分的男同学都很迷恋这个游戏。他们白天就捂在宿舍补觉。那时候的我们，几乎人人都有了手机，就是现在老人机的模样，基本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他们黑白颠倒，网吧学校来回，神出鬼没，为此我经常联系不上士心，应该是因为要找士心找不见，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联系上了阮磊，我到现在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弄到阮磊的手机号的。总之，我们是有了联系，手机短信轻飘飘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似乎从阮磊的话语间隐约感觉到了他对我的好感。我当时真实的感觉是不可思议和发自内心地窃喜。不可思议他会对我有好感，窃喜的是我真正心仪的人居然也对我有意。每每回忆到当时的心情，到现在还会掩饰不住幸福的嘴角上扬。这种幸福的感觉，只有阮磊能给我，直到现在也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而我的纠结，优柔寡断，自私，断送了我，阮磊和士心的幸福。知道阮磊爱我的时候，我跟士心已经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两年半。大四那年，我们背着士心，有了第一次私底下单独两个人的约会。有紧张，有愧疚，有期待，也有甜蜜，我们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皓白的月光洒在运河的水面，泛着粼粼银辉，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撵着他的影子，我整个的身体卧在他细长的影子里，静谧而和谐。两个人都把精力放在认真走路上，并没有说很多的话，感觉即熟悉又陌生。他第一次拥我入怀，是在一个夕阳夕下凉爽的傍晚，我们漫不经心的走过一座大石桥时，那座桥是跨运河的，桥两边每间隔大概10米有精致的狮子石雕，小狮子嘴里含着夜明珠，千姿百态。单向有3，4个车道，两边是人行道。当时我们在人行道上漫步时，跟他同班的几个男同学迎面走过来，他为了保护我不被他们认出来，下意识的一把将我揽入他的怀里，一只手扶着我的腰，一只手轻抚在我头上，将我整个脸埋入他的胸堂，捂得严严实实，不叫人看见，心里的甜蜜荡漾得无边无际。我有想过跟士心坦白一切，我好想跟他说：“对不起，士心，阮磊才是那个让我情窦初开，一见倾心的人，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实诚，且并没有任何过错的士心，话到口头生生的咽了回去。就这样，2004年6月，我们毕业了。我跟士心回了他的家乡，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后来我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工作，离开了士心的家乡。我记得刚跟士心在一起的时候我问过他，对于我们未来是什么态度，他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当时我并未太当真，毕竟年轻气盛。后来我知道，他并不是玩笑，他一直这样践行着。他包容我的一切缺点，从不与我争吵，即使后来他知道我倾心于阮磊，他并没有生我的气，也没有生阮磊的气，冷静得像一个旁局外人，理性得让人觉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平和的跟阮磊商定，都不给我施加压力，给我足够的时间选择。现在想来，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20几岁，正是血气方刚，冲动处事的年纪，他们怎能如此理性淡定。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我的飘飘忽不定，左右摇摆，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兄弟感情，他们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除了避而不谈我之外，他们无话不说。直到17年后的现在，他们还是这样的感情。我之所以换工作，就是想离士心远一点，慢慢与他疏远，并可以正大光明的跟阮磊在一起。在我离开半年以后，士心到了我工作的城市来看我，这半年我们联系很少，我认为以这样的方式他可以不知不觉的忘记我。可是他并没有，他待我如初，不卑不亢，我知道在他不慕世事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真诚炙热从未改变的初心。我从来没有正式的跟他提过分手，我觉得对一直守候着我的士心太过残忍，我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清楚地记得在送他回去的路上，我们并肩走着，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蚊子般的声音哼哼道：“士心，如果十年以后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士心也并不看我，盯着前面的路说：“好，你们的性格不合适，长此以往，你们两个都会受伤的。”这是士心第一次在我面前提阮磊，我当时泪如雨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伤害了他，他却时时处处地还在为我着想，没有怨恨，没有报复，只有包容和爱。我想这辈子也不再会遇到这样一个无私爱我的人了吧。士心对我的爱更像父母对孩子的那种疼爱宠爱溺爱。想着以后士心会跟别人结婚，我内心是抗拒的。可是我的心还是一直爱着我大一就心仪的阮磊，我没有一点办法去控制我内心的真实情感。自从搬到另一个城市一直到2007年7月份，阮磊正式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公开场合，我们每天煲电话粥，发短信，像所以热恋的情侣一样，时时刻刻都想在一起。我们的矛盾吵架也在深入了解彼此的过程中不断升级。跟阮磊谈恋爱，就像做过山车，忽高忽低，一会幸福到云里飘起来，恨不得立马跟他结婚，一会又黑云压顶跌入深渊痛苦得只想逃离。对于不愉快的磨合，阮磊比我积极乐观，他从没想过放弃，觉得磨合好了，我们以后会生活得越来越好。而我，每一次争吵冷战带给我的都是一点点的退缩，恐惧，害怕，不自信，似乎在为最后一次逃跑积蓄着力量。人们都说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是卑微的，这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太在意他了，是那么的怕失去他。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越是想紧紧的握住，沙子越是掉得厉害。可是我这样负面悲观的情绪阮磊并没有意识到。一如往常般冷处理我们每次的争吵。终于
2007年7月的某一天，在最后一次因为锁事争吵后，我们再没有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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