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名字

“既然决定了，改个名吧。”

        “改名？”

        “先生难道忘了，您的盛名在外，可是南北皆知。隐姓埋名，自然先要改名。”

        刘传敬点了点头“这个名字最近都不曾听人唤起，我真有些忘了。确实该改一改。”稍一思索“南来北驻，就叫南北。”

        周季衍点头认同，又朝着床颔了颔首“那这小公主呢？”

        “这……”自己胡乱起了一个。公主这个他一时还真起不好。

        周季衍看先生低头沉思，看来是要认真琢磨一个，他不欲打扰。百无聊赖看向窗外，正巧今夜是满月，月明星稀。月色如水从窗外淌进屋内，整个屋子似乎比平时都要明亮些。尤其是小姑娘睡的位置，周季衍顺着月光看过去，小姑娘睡得酣甜，整个人都被月光笼罩着，似乎连月光都对她格外温柔，只将她轻轻拥住，却还怕扰她好眠。

        周季衍静静看着，心念一动。温沉开口“不如我来取一个。守得云开方见月明，打南朝来的小姑娘”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想起诗经中的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南皎月如何？”

        “南皎月？”南北慢慢的重复了一遍。笑了“好名字。殿下定然不知公主生辰正是八月十六，圆月当空，皎皎如昼。这名字真真该是公主的。”

        “南皎月……南皎皎……迢迢牵牛星，

        皎皎河汉女。”周季衍念叨着。他竟不知自己在取名当面颇有天赋。

        南北听到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眼睛一亮“小名便叫皎皎。着实不错”笑得倒真像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

        周季衍也跟着笑“好”愿她一生都能如八月十六的圆月一般圆满明朗。

        “其实……我也曾有过一个妹妹，若是活着，如今也是这般大。”周季衍看着南皎月想起了很久以前母亲怀妹妹时常对他说，肚子里的是妹妹，阿衍马上就有妹妹了。他满心欢喜的等着。真的等来了妹妹，可母亲接下来的回忆似乎充满伤心，周季衍的神情变得哀伤又落寞他顿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可妹妹刚一降生，母亲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便血崩而逝。我只有小妹妹了，可不过一岁多，才刚学会叫阿兄，却突发高热没几日就……就夭折了我都快不记得她眯着小眼睛叫阿兄的样子了”周季衍只觉得眼眶发烫，酸涩不已。闭上眼脑海中小娃娃的模样已经模糊，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流下。他慌忙抬手擦去，用尽力气将心中所有的痛苦与不舍自喉间咽下。

        南北也不由的有些眼热，感叹周季衍虽锦衣玉食长大，却也早早饱尝失去至亲的苦痛。“一直觉得殿下对皎月多有宽爱，原来因缘际会，殿下于皎月，皎月于殿下。都可算是遗憾之于弥补。”

        周季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甚在意的回答“也许吧”他明白往事不可追。只是压在心底的思念偶尔不受控制四处弥漫时，他也想放纵片刻，任由情绪的牵引，思念或是难过他都不想隐藏。

        第二日，一早周季衍跟着先生练完武，稍作休整。来到书房准备再好好看一遍整理的二十四州要记。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瞥见不远回廊有个小小的身影朝这跑来。他定睛一看，连忙跨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跑得摇摇晃晃的小姑娘。“胡闹，你是能这样快跑的？”周季衍又气又吓，语气忍不住重起来。

        小姑娘气息急促，整个人都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像是离了水的鱼，张着嘴，怎么用力吸气都还是呼吸不过来。手用力按着胸口。心跳得太剧烈，整个胸腔都跟着痛，难受得她曲着身体，直不起来。对于周季衍的斥责她也顾不上。

        周季衍看她这般，连忙抱起她走进书房。想把她放在坐榻躺一下，可转念一想躺着呼吸会不会更难受。一思量，他坐下来依旧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的给她顺顺背。想着要是一时半会儿还这样，赶紧去请曹军医来。幸好，坐下来以后，小姑娘很快缓了下了。

        “南……皎月，是你替我取的？”南皎月还有些气喘吁吁，便忍不住问道。

        周季衍看她好些了，便把她放在坐榻，让她自己坐着，起身给她到了杯水“你这样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还是微微带了斥责。

        “阿父老不让我找你。还让阿圆看好我。我好不容易才趁着阿父和阿圆没注意跑来的。”皎月想说自己能来找他是多不容易，故而才跑得快些。

        周季衍却觉得这小姑娘是压根没把自己的病放心上“这王府你想去哪就去哪，没人会拦着你。但是你得记着你的病，万不能这样剧烈跑动。你如此冒失莽撞，你阿父是担心你。”

        “哦～”南皎月这下知道他是在说她生病不能乱跑了。可她一听阿父说殿下替她取了名字叫南皎月，欢喜得不得了。接着阿父在边上说今天开始要教导读书写字云云，她都无心听。一心想着要来告诉他，这个名字她很喜欢。哪里还记得自己的病不可这样跑。就是刚才如此难受她都不曾在意。“我就是想说，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之前的名字阿父说过好几次，我也老是记不住。可是南皎月，阿父就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口气既欢喜又得意。强调一下记住了，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你喜欢就好”周季衍淡淡笑着。“好了，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我派人接你回去？”

        一听要让她回去南皎月立马撅起小嘴。看周季衍真的要起身离开飞快抓住了他的袖子“阿父说要教我写名字呢，可我不想他教，阿父老是念叨我。你教我写好不好？”小手抓着他的衣袖还不停的摇啊摇。

        周季衍想到上次先生教琴。说实话先生年纪也不算大，还未到四十。可这爱念叨的毛病确实不小。尤其是教学时候，周季衍悟性高，学得快。先生念叨的还少一些。可是皎月年纪小，又好动，教起来自然费劲些，先生的话也就更多。小姑娘原本就没耐心，他一念叨就更不想学了。先生看小姑娘不想学就又是一番说教。闹到最后不是逃走一个，就是气走一个。现在小姑娘是借他躲着自己阿父。周季衍看了看书桌好像有点高。坐榻上的小矮桌倒是正好，于是搬起矮桌说“随我来”将矮桌放在了他的书桌旁，摆好了纸笔。端端正正的写下了南皎月三个字“这便是你的名字。”

        南皎月认真的看着纸上的字说“很好看”

        “会拿笔吗？”

        南皎月摇了摇头“不太会”

        “来，我教你”周季衍把笔放进南皎月手里，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给她摆好“记住了，就是这样。试试下笔”

        南皎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点头，迟迟不敢动一脸为难“我不敢下笔”

        周季衍不由被逗笑了，握住她拿笔的手写了下去“这有何不敢，开始定是写不好的，要日复一日勤加练习。只一点，握笔的姿势要对，下笔要尽量稳。”

        “好”南皎月认真回答到刚要下笔又突然问道“那你的名字怎么写？”

        “我的名字？”

        “嗯，也写给我看一下好不好？”说着把笔递给了周季衍。

        明明是教她写字，为何都是他在写？周季衍无奈接过笔行云流水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大约是写惯了，明显比之前写南皎月三个字飘逸洒脱了不少，周季衍三字游云惊龙一般跃然纸上。

        南皎月看不懂，只觉得这几个字，漂亮的像一副画。可惜她不认得“怎么念？”

        “周季衍”

        “周～季～衍～”南皎月慢慢的重复“那我叫你阿衍好不好？”南皎月认真问。

        周季衍一愣“阿衍”母亲离世后再也没有人有人这样唤他。

        皎月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好不好？”

        周季衍回神，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好”。

        南皎月满意的点头，掰着手指说“嗯，你看阿父，阿圆，阿衍，多好。叫殿下～好别扭。”说别扭的时候还摇了摇头。

        周季衍回过神听到这个解释，真是哭笑不得。“好了，快些写吧，下次找些字帖让你临摹，今日就先照着我写的玩会儿。”

        “哦”

        周季衍便也不在管她，坐回书桌做自己的事了。

        接下来几日，小姑娘都算准了时间跑来写字。周季衍也特地为她挑选了合适的字帖，让她临摹。原以为小姑娘很快就厌烦了，谁知竟颇有耐心，每天都能专注写上半个时辰。南北看到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之前他试着教皎月时，也是铆足耐心，可他还没说几句，皎月就扔下笔跑了。到了周季衍这里，不仅能认真写，还会主动把写好的拿给周季衍检查。反而周季衍教得漫不经心，只是临摹前将字

        教她认一认，其余时候都是由着她写，只有皎月拿给他看，他才会粗略的翻看。难得指点两句或者示范一笔。

        南北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教学方法是不是真的不太适合皎月？是不是学一下周季衍的方式？考虑了一会他又摇了摇头，还是感觉皎月就是对人不对方法，她就是愿意让周季衍教。南北不由得有些挫败，南梁太傅，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他教导。殿下为了得自己教导还颇费了一番心思。想到这，一咬牙索性就让殿下教去，反正他教殿下，殿下教皎月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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