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宴请

等到了宴请那日，皎月依旧按点准备去周季衍的书房，不曾想周季衍先一步来到皎月的院子，特地嘱咐她，今日府中宴请，客多人杂，让她就在自己院子待着，不许乱跑。该听话时南皎月还是十分听话的，顺从的答应了。倒是周季衍还不放心，嘱咐王承今日派两个人守着皎月院子的门。这才放心去了正厅。王府的正厅，是整个王府最为气派的地方，还未走近便可看到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宏伟大气。进入厅内只见整个正厅两层高，上下打通，二层只有四周一圈回廊，站在回廊朝内可俯视楼下，朝外亦可欣赏楼外景色，可谓独具匠心。

        周季衍进入正厅时，二十四州的官员早已恭候多时，纷纷向他行礼。周季衍态度温和，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免礼。便径直落座，招呼众人“各位落座吧”周季衍见众人皆已落座便吩咐开宴。话音刚落，便有侍卫鱼贯而入，两人一组，一人撑着长盘，一人上菜。眨眼间，案上便摆满了各色美食菜肴杯盏美酒。这些官员刚一看到侍卫进来，都是面露惊恐，发现是来上菜以后又是一脸茫然。从未见过宴席之上竟是侍卫上菜侍候的。周季衍看着下面官员个个面露异色，笑着解释“本王府中没有奴仆婢女，因此这活也只能交由侍卫，各位不要见怪。这菜肴也是我军中手艺最好的大厨掌勺，我亦十分爱食，故而今日也请各位尝尝。”

        下面众人连连点头，动筷却并不积极。

        周季衍说完，自顾自倒上了酒。举杯说道“本王刚来益州，舟车劳顿倍感不适。闭门许久不曾见客，让各位都白跑一趟。本王在此赔个不是，先干为敬。各位请随意”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虽如此，可在场谁也不会如此不识抬举，当真随意，皆是一饮而尽。荣明全自觉益州算是二十四州之首。他作为益州太守，也可代表众人说话。端着酒杯起身行了礼开口说道“是我等思虑不周，扰了殿下，该是我等赔不是才对。我敬殿下一杯，一为殿下接风洗尘，二给殿下陪个罪。”

        “荣太守将益州治理的很好，繁华富庶。本王以后还要向荣太守多多请教。”

        荣明全闻之立刻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作揖忙道“不敢不敢”内心十分疑惑，今日这态度与那日大相径庭，难道那日真的是身体不适？

        “下官也敬殿下，之前听闻殿下身体不适，下官就准备了补药想要进献给殿下，可惜殿下不见客，一直不得机会。”此人十分唐突，既不行礼也不言明来历，冒冒然出言。

        “你是”周季衍故作疑惑，却并不恼怒。

        "下官乃是抚州太守赵志庚"赵志庚倒也不觉得失礼，神情甚至还有些不耐。

        周季衍好似并不在意，点头“抚州药材闻名北周，我在长安就早有耳闻。如今想来定是有赵太守的一份功劳。”

        赵志庚听完只回了一句“殿下谬赞了”口气丝毫不恭谨。

        下坐众人，不论其他，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是有的。见殿下如此温和宽厚，皆是心下一松，一时间厅内气氛都变得随意热闹起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交头接耳。不时有人起身向周季衍敬酒，周季衍始终面带笑容，耐心与之寒暄，杯杯滴酒不剩。等一圈下来，周季衍显然已经有些醉了。拿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稳，不慎将酒洒在了衣袍上。周季衍朝安虎摆了摆手，安虎赶忙上前。周季衍扶着安虎的手，踉踉跄跄得站起来。众人见他起身，都停止了动作。周季衍见状笑了笑解释“酒洒了，我……去更衣。各位慢用，我……去去，去去就回。”这语不成调，不看也知定是醉了。说完也不管众人还在说些什么，迈着凌乱的步伐往外走。

        一直站在二层回廊的南北，在看到周季衍走出正厅后，很快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侧头正好周季衍走到他身边站定。看着周季衍再正常不过的脸色，他笑了调侃道“还以为殿下真的醉了！”

        周季衍撇嘴一笑，摸了摸鼻子颇有些自傲的开口“我还真从未醉过，还担心装得不像。先生如此说，看来我这醉酒装得十分逼真。”

        南北无奈摇头“殿下今日分外不谦虚”

        周季衍不再说笑，认真问“如何？可有看出什么？”

        “正如我们之前所料，二十四州，以益州马首是瞻。或者说以荣明全马首是瞻，那赵志庚是在荣明全授意以后才出言无礼。”

        “那日荣明全在我这没讨着好，以为我是个不好对付的。今日又被我这态度搞糊涂了，所以才让赵志庚试探试探。”

        南北点头“由此可见，这荣明全是个有心思的。至于这赵志庚确是个蠢笨之人。”

        “与如此蠢笨之人为伍，这荣明全也不怕惹祸上身。”周季衍一脸嫌弃。

        “或许就是因为蠢笨，才好拿捏。又或者是故作蠢笨也未可知。哦，对了，还有一人十分有趣。殿下请看后面那个着天青衣衫的年轻人，他是青州太守。”

        周季衍听到顺着南北说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个天青色衫的年轻人面容清秀，在一群年长者中十分显眼。“我记得青州是最贫弱的州，之前这个太守都无人肯去，一直都是由边上的州顺带着的。”

        “没错，所以不受重视，位置如此靠后。在座的与荣明全等人或多或少都有眼神或者动作交流，便是他周围几个，亦属贫弱不起眼。也不免去巴结几番。此刻殿下不在，更是不收敛。”南北看着下面觥筹交错的人影。“可唯独此人一直独饮自酌，刚才也未曾向殿下敬酒，看起来甚为清高”

        周季衍也看着下面，回想了一下“确实未曾，可这便是有趣之处？”周季衍不觉得

        南北摇了摇头“我们之前对这几个贫弱的州着重论其贫弱的缘由，对于属地太守都是顺带一看。殿下记得青州原无太守，我却记得青州太守孟辅逸两年前上任，原任命其为襄城太守却上书自请去青州任太守。”

        “襄城也是好地方，他不去。自请去的青州……”周季衍有些疑惑，怎会有人舍好求坏？“此人还真与众不同。”

        “不知殿下，可有想法访青州？”南北问

        周季衍一愣，他刚起了这个念头，先生居然就问起此事。“我刚起了这个念头。你这一问，我竟不知是你先问了我，还是我先起了这个想法。”

        南北笑着说“这是想一块儿去了。”顿了顿“马上岁暮了，连着都是重要的日子，殿下还有得忙。等开了春吧挑几个州郡走一趟。”

        周季衍颔首“好，只是得隐蔽着去，否则，大张旗鼓，却见不得真章。”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急。”南北拢了拢衣袖侧头看向下面“殿下，眼下你扮这纯良无知的小王侯才是要紧事。下面可都等着。”

        “早知那日就对荣明全客气些，今日也好对付些”周季衍有些厌烦“罢了罢了，不过这一日，怎么着本王也糊弄过去。”说完，转头下楼去。

        可这一日确实不好糊弄，周季衍虽不过十四岁，可他自小聪慧练达，又时常跟着父亲见客议事。谈吐做派，心思见解，今日在座多数恐怕都不及他。偏他还要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纯良无知，任由他们奉承的模样。应付了一天，等天全黑了下来才算结束，周季衍只觉得脸颊僵硬。

        路过书房的时候，本不打算进去。可一眼瞥到书房的门虚掩着，鬼使神差的周季衍又走了进去。借着窗外的月光，周季衍一眼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一叠纸。他坐下来，拿起一张，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远看还以为是胡乱画上去的，可周季衍看着字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皎月跪坐在这方矮桌低头锁眉认真临摹的样子。写得不好，可他知道她每一笔都写的极为认真。他一张一张认真看过，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看完之后又尽数叠放好，周季衍想了想，起身铺纸、研墨、沾笔一气呵成。认真工整的将刚才看过的字写下来，放在了那一叠纸旁边，并用镇纸压好。做完这一切，周季衍感觉这一天的烦闷似乎都在此刻尽数消散，他直起身长出一口气，最后又低头看了一眼书桌，悠然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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