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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之前说过遇园小区分东西两区,东区是大面积住宅,西区是小公寓,两个区单价差不多,但面积差异大,所以价格上的差异也很大。为了不降低居住体验,东西两个区域之间,种了一排一层楼高的蔷薇,种下两三年,长势喜人,现在盘桓到墙外去了。

        春分刚过,郁郁葱葱的藤子缠着安全网往上攀,一入夏便开得灿烂又热烈,粉的,白的,紫的,黄的簇拥在一起,艳而不俗,尤其好看。清新的香气幽幽萦绕在小区大大小小的角落,清新淡雅,很好闻。

        说起买这房子的事儿,秋既明简直字字血泪,一言难尽。

        秋既明毕业后,租房之路坎坷多舛,他先是从一家中介公司租了一套开间,住了不到三个月,中介公司倒闭,业主和中介公司打官司,最后他倒霉,一个月的押金退不出来,他还得另寻住处。

        之后搬去了一套三居室,工作关系,他需要安静的环境。其他两个室友在家经常引吭高歌,他宛如置身ktv。多次游说未果,他门上还被贴了个“事儿逼”的纸条。和平共处不下去,秋既明被逼无奈,只能再次搬家。

        那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周六,秋既明约了江硕陪他去看房。

        江硕是他大学同学,自诩人脉甚广,大言不惭说什么认识六个人就等于能认识全世界的混账,托这混账的福,他俩齐齐被忽悠去另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

        江硕那二逼,三言两句把自己老底揭了,中介逮着个北京户口名下无房产的,认为他奇货可居,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双双被推进了车里,拉到了遇园楼盘销售处。

        狐朋狗友不可靠,江硕在房地产中介和楼盘销售的双重夹击下,指着秋既明说:“是他想买房!”

        秋既明由此陷入中介和楼盘销售的包围圈。

        销售小姐从区域位置和周边配套,事无巨细拉着秋既明热情介绍,秋既明只好以他刚工作两年,没有购房名额为由拒绝。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中介一听,立马话锋一转滔滔不绝向他推销五十年产权的不动产,好像不要钱似的。

        走出遇园销售处那一刻,秋既明觉得他大概率是疯了,居然就这样签了购房意向书,甚至交了10万的定金!

        第二天清醒过来,打算去退了定金,中介言简意赅地拒绝,说“定金”和“订金”含义不一样,定金是不退的。

        买之前也没人告诉他“定金”、“订金”的区别啊。

        他是真的厌倦了搬家,但咬牙买下,首付必然花光他这几年攒下的所有积蓄,而且面临着每个月被好几万的房贷压着的风险。

        可是十万块虽然不多,打水漂也心疼啊,他一半清醒一半疯魔地想,就当这是一件价格稍微贵点儿的羽绒服,虽然贵,冬天不穿它也是真的冷。

        当是投资好了。

        秋既明就这样在北京置下房产,之后还被公司里那些说闲话的传言他是被顾思农潜规则了,要不然小小年纪,怎么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秋既明拿着公司最好的资源,十张嘴也说不清,但这种误会不是全无好处的,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公司没人敢惹他。

        秋既明的小公寓在18层,有些人楼层忌讳,买的时候,比楼上楼下同户型单价便宜了1万多,总价便宜不少,秋既明因此捡了个漏。

        loft两居室,楼上是一个套间,楼下开放式厨房和客厅。说小,单层面积也有50来平米,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秋既明养狗,所以一人一狗住着也

        不显得空旷。

        精装修的房子,标准的酒店式装修,简约的蓝白绿设计,进门左手是开放式厨房,右手边是卫生间,往前是一个还算开阔的客厅,客厅的窗帘后面,藏着一个硕大的落地窗,靠南是一间小书房和主卧。

        秋既明只添了些家具,便拎包带着狗入住了。

        厨房没有开过火,一楼卫生间也基本是给狗洗澡用,小书房改造成了录音间,里面靠窗摆了一张书桌,桌子上依次陈列着电脑、话筒、还有一些别的专业调音的电子产品。

        秋既明住在楼上,主要是为了防止狗子早上吵他睡觉。

        狗子是一只小博美,长得小巧可爱,一楼主卧是一张榻榻米,床不高,狗子没事儿总往上蹦,弄得他床上到处都是狗毛,秋既明最后干脆主卧让给了它,自己屈尊爬上了二楼客房。

        他回来的时候,刚按完密码锁,狗子就自己扒开笼子的插闩,跑到门口等他了,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腿,接着开始抽/动身体。

        秋既明积攒了一天的郁闷,在这一刻被驱散,他哭笑不得蹲下身,拎小鸡儿似的拎起狗子:“小兔崽子,把你爸爸当什么,再蹭我腿小心我明天就带你去做绝育。”

        边说边抱着狗子在沙发上坐下来,狗子顺势赖在他腿上翻着肚皮撒娇。

        狗子没有特意取别致的名字,秋既明为了让它知道自己的身份,狗子长得白,所以秋既明直观地给它取名小白。

        小白对他的威胁熟视无睹,拿脑袋拱秋既明的胳膊。

        秋既明撸它胸前的软毛,小白被摸得舒服了,不肯撒爪,停下就拿爪子扒拉秋既明的手,往它面前拽。

        秋既明抱着它起身,倒了一些狗粮和小半碗水。

        小白闻味撒欢,从他怀里挣扎出去吃狗粮。

        《轻嗅蔷薇》剧本被无情地扔在了茶几上,剧本封面上,《轻嗅蔷薇》下方,编剧一栏是顾思农的署名,郁白的名字跟在顾思农下方原著作者几个字后头,看着格外扎眼。

        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先去洗了手,又换了衣服,甚至把拿出吸尘器吸完了一地狗毛,做完家里一切能做的,还是没有打开剧本看上一眼的勇气。

        十五岁时那些文字在他脑海中的画面冲击至今仍在,如今他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有些描述根本不需要想象就能有画面,太猥琐了。

        为了身心健康,他暂时不打算看。

        他靠在沙发上,睨了一眼摊平在茶几上的剧本,手机亮起来,是顾思农发来的消息,大意是问他剧本看了么。

        秋既明告诉自己,就当这是顾思农写的,做完几次心理建设,他终于磨磨唧唧翻开了第一页。

        剧本跟书里的内容与排版完全不一样,情景描写简略,对话居多,按照情节推动排版布局,一环扣一环,剧本按人物、场景经过分镜处理,看到的是一段一段分开的内容。

        但基本的人物关系和主线,非常清晰。

        因为楚桯是主角,所以基本每场戏他都有出场,顾思农调整过剧本架构,把一些内心戏深化,改成了主角的内心独白,让这个故事从广播剧制作角度来讲比较流畅。

        正如顾思农所说,为了原汁原味地还原整个故事,楚桯的一词一句,她都没有改动过。

        秋既明看了两节内容,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姿势也从开始的正襟危坐的抗拒模式变成了欲罢不能的横趴,等他一口气看完,已经是凌晨两点。

        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秋既明心中诧异,顾思农改过的剧本,没有那些猥琐的器官描写,也没有上不得台面的肉麻词汇,故事情节饱满流畅,完全跟“小黄书”不沾边。

        完全是改头换面的故事。

        最令秋既明惊讶的是,涉及戏曲知识方面用词相当严谨专业,看得出写故事的人下过一番功夫。

        落在最后一页的手迟迟没有收回去,他内心触动,脑海里出现最后一幕的画面,楚桯在秦淮河上唱最后一首曲子后,天边落日西沉,夜幕低垂,和楚桯的人生重合在一起,落了幕。

        他唏嘘故事里楚桯的命运,与他情感上的共鸣,看雨是恨,看云发愁,酸心透骨的难受。

        顾思农竟然花这样大的气力把“小黄/书”改成了文学作品。

        从剧本的完成度、故事的新颖程度以及配音难度来讲,都很有挑战性。

        秋既明有点心动。

        但理智告诉他,这戏,他若是接了,势必给郁白现在的人气锦上添花。

        不行,不行,他绝不能和跟郁白扯上半点关系。

        越想越暴躁,到后半夜又烦又困,没力气爬上楼,剧本当被盖在肚子上,他就那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翌日。

        是个阴雨天,窗外雷声大作。

        小白胆子极小,害怕大声响,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鞭炮声、雷声,都会让它吓得团团转,拼命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平时只能往狗窝里躲,今天有个现成的人躺在沙发上,小白跑过去,往从沙发上耷拉下来的那只手掌心里钻,使劲往秋既明怀里缩。

        秋既明被一团毛茸茸热烘烘的小东西拱了一手,以为是耗子,直接吓出一身冷汗,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歪头看了一眼手底下的那一团热源,原来是小白,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又重新合眼躺了回去。

        小白开始舔他的手,湿乎乎的小舌头把他细长的手指挨个儿舔了遍,最后去啃他的手掌。

        手指缝里沾满口水,黏糊糊,秋既明终于受不了坐起来,把狗子拎回了狗笼,自己上楼洗澡换衣服去上班。

        雨下了一整夜,秋既明在透过卫生间的窗子看了一眼外面,暴雨天,天色变得很暗,下水道附近,水流汇成湍急小河。

        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

        洗漱完,他从柜子里找出来一套黑色运动裤套上,上身是一件图案样式都非常简洁的宽大黑t,下身是相同品牌的刚到膝盖的短裤,白白嫩嫩的一截小腿,骨节凸出的脚踝,看上去奶气又结实。

        腰间斜斜挎上一个白色小包,装上手机便出了门。

        坐上车打火,起步。

        糟糕,前车灯不亮了。

        昨晚开回来已是苟延残喘,今天干脆直接罢工。

        雨天路况差,秋既明不敢开没有车灯的车上路,之后给行政打电话请假,之后给4s店打电话,叫人过来拖车。

        秋既明在车里枯坐了近一个小时,拖车才到,连人带车的插上了拖车,拉到了星火路4s店。

        车送去检修,修理师傅说车灯灯罩没有现成的,得从别的店调,没三五个小时完不了事儿,让他别挡在那儿碍事,先去休息室等着。

        手里捏着接待员递过来的纸杯,晃荡着里面半杯水往休息室走去。

        来修车的人不少,他就近推开一间,小房间里几乎坐满

        了人,并无他的容身之地,他只得掉头另寻他处。

        转身时动作潇洒是潇洒了,可他动作幅度大,杯子里的水被晃了出去,直接泼到了紧跟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对方白色的衬衫胸口处被洇湿一片,显出胸肌的轮廓,以及那令人浮想联翩又暧昧的凸点,秋既明看得面红耳赤,尴尬地舔了舔唇缝,抬起头跟人道歉:“对不——”

        对上眼神的时候,他愣住了:“怎么是你?”

        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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