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在良久的沉默中郁白看出秋既明的犹豫与彷徨。

        他多愁善感地想，秋既明有一点喜欢但是不够喜欢，更不足以跨过所有现实的阻碍、偏见的鸿沟。

        刚燃起来的小火苗被浇灭，只剩下一点将熄未熄的火星子。

        肌肤相接处，电流窜过，比其他地方格外滚烫一些，郁白头一次感到忐忑，为这种不确定的喜欢。

        他松开他的手，悄然挪开了距离，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秋既明的手被握住又放开，正如他的心拿起又被放下，可是他自己那个躁动的心啊，早就已经盛不下了，眼里的喜欢，就快要溢出眼眶，臊人的情话，即将脱口而出。

        心慌、意乱、蠢蠢欲动。

        两人各怀心事，无声博弈。

        秋既明想，他为什么要松开手？

        郁白想，他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可是，秋既明想留住眼前这个人，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拜托，上帝啊，耶和华啊，如若不灵，那玉皇大帝啊，请给我一点豁出去的勇气。

        “还挺高兴的。”他说着，深深地看向郁白，眼里湿漉漉的，藏着将落未落的水珠，似在下一秒，便要夺眶而出。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让郁白心里揪疼的表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围分明是寂寥的。

        大雁南飞，枫叶正变得绯红，湖水也幽静的沉作一潭深渊。

        可是啊，耳边如海啸汹涌，心里是轰鸣驶过的火车，还有那滴答滴答的水声，明明是在宇宙苍穹中微小的存在，让郁白的世界热闹非凡。

        风很温柔。

        就像秋既明的声音一样。

        郁白那一颗漂浮的心，终于找到了落下的时机，他在秋既明心中大概是经历过由坏变好的过程，那么要不要去试探一下秋既明的反应，大不了就是朋友都没得做，再说，谁想跟他做朋友啊。

        一直以来的种种隐忍退让不过是怕吓着对方，可若再不更进一步把秋既明从壳里拖出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秋既明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什么谦谦君子，什么风度礼节，统统见了鬼，他揽住那人的腰，勾住秋既明的下巴。

        四目相接，火光燎原。

        吻像羽毛落了下来。

        很轻，擦过后一触即分。

        那声音变了调，比巴赫的钢琴曲更动人心弦：“秋老师，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心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脑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郁白，郁白他，亲了自己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亲自己？

        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自己？可万一不是呢？纵使在剧本里身经百战，实战经验却聊胜于无，他怕自己会错意，自作多情，于是颤颤巍巍地回答：“朋友吧。”

        卧槽！

        他说了一句什么鬼话！

        要是郁白本来有那个意思，被他气得不想告白了怎么办？

        等等，告白？

        一想到郁白喜欢他，他就忍不住一阵悸动。

        郁白不满地“啧”他一声，双手箍着秋既明的腰，与那人面贴面，近距离诘问：“朋友？这个回答我不满意，重新说。”

        看看，看看，他急了他急了…

        …

        逼一把，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了，秋既明心态十分不健康地想。

        再说，他又不是傻白甜，有了得寸进尺的机会，好不容易让郁白着急一回，他怎能放过？在郁白耐人寻味的眼神中，秋既明嘴硬答道：“好朋友。”

        郁白被他气笑了。

        朋友变好朋友，多了一个程度加深的修饰词，足以说明关系之亲密，秋既明用心之险恶，这是哪本现代文明礼仪培训出来的人才？

        简直混账！

        郁白抵伏在他耳边，说话时，嘴唇有意无意碰到秋既明的耳朵，热气喷进耳廓，讥诮道：“哦？秋老师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我的话，跟朋友，甚至是好朋友，可不会这样。秋老师，你会跟你的朋友，比如江硕，这样贴抱在一起接吻？”

        明明只想逗他一下，这王八蛋居然举出这么惊悚的例子，秋既明握紧拳头砸向他：“我才没有，你别胡说八道。”

        吸取上次话说一半让这人躲了他十几天的教训，郁白把他圈在书桌和自己中间，压向他：“我没会错意的话，秋老师也是喜欢我的，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郁白等不到水到渠成，他现在只想揠苗助长。

        秋既明突然心虚，回忆着近日所做所为，郁白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微信不回，郁白上公司他就请假，去录音室旁听他就窝在角落他看不见的位置，为了躲人无所不用其极。

        的确称不上可爱。

        但那不是有原因的么？

        你自己说了什么话，心里没数？人啊，都是审时度势，看“人”下菜碟，秋既明仗着郁白现在的纵容态度，大着胆子控诉之前的种种：“是你自己说，你不是弯的，那你想怎么样，让我硬掰吗？”

        他这副“撒泼”的模样生动有趣，郁白弯起眼睛睨着他，鼻腔里逸出低低的笑：“秋老师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掰不弯？小时候，老师没有教过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秋既明掷地有声地否认：“没有！”

        郁白追问：“是不想试，还是没有老师教过你？”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秋既明感觉这样实在蠢透了，他双手撑在书桌边沿，郁白越靠越近，为了拉开距离，他只能弯着腰往后仰。

        郁白猛然拦腰将他捞起来，在他嘴角亲了亲，笑着说：“表演下腰呢？就这么怕我把你怎么样？明明知道我扭过腰，还这样赤裸裸地炫耀，小学老师没有教过你，不要拿自己的长处跟别人的短处比吗？”

        郁白啄吻下来，他的心好像也被新生的鸟儿轻轻在心口点了点，有些痒，他含冤莫白，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就那么任由郁白按着腰抱着他。

        太腻人了。

        秋既明的脸烧起来，他感觉从头到脚，乃至心里都热烘烘的，他琢磨了几个来回，憋出一句：“自己腰不好，还怪上我了。”

        “哈哈——”郁白盯着他的嘴唇，慢慢移动到眼睛上，只见他耷拉着眼皮，不敢看他，活像闯了祸的狗蛋，他笑出声，胸腔剧烈震动两下，引得秋既明抬手捶了一下，“你笑个屁！”

        郁白踩住小猫的尾巴，一手拎着来，低下头去看那小猫的眼睛，小猫张牙舞爪挠他，落下一爪子却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郁白抬手，拇指覆上他的眼皮，轻轻抚弄两下。

        秋既明竟然闭上了眼睛！

        郁白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缝，移

        开的时候，看到秋既明剧烈颤抖的眼睫毛，他低声说：“宝贝儿，我的腰好不好，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一声“宝贝儿”叫得人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听他到底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秋既明说不过他，又砸了他几拳。

        腻了半小时，郁白掰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秋老师，以后你还躲着我么？”

        秋既明稀里糊涂地想，郁白是在跟自己告白吗？是的吧，虽然没说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但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秋既明眼观鼻鼻观心，吐出几个字：“躲个屁。”

        都搞对象了，还躲？那不是脑壳有问题么？

        郁白捏着他的下巴，近距离看着他粒粒分明的眼睫毛，在他眼皮上落下一个轻盈无比的吻，接着手绕过他后腰，余光扫准位置，两指捻起某个蓝色的盒子，举到秋既明面前，审问道：“既然有了名分，那我是不是可以追问追问秋老师，这盒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

        他果然看到了！

        他应该早就看到了！

        秋既明被郁白腿贴腿搂着，他上身往后仰成一把弓，没做亏心事，头上却直冒汗：“我要是说，是买感冒药送的，你信吗？”

        郁白就那么压着他，热气喷在秋既明脸上，他说：“秋老师说什么，我都信。”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这种时候说的话，能信就有鬼了。

        “你先放开我。”

        “不，让我再抱一会儿。”

        秋既明：“”真腻味啊。

        虽然他心里还挺高兴的。秋既明还是傲娇地拍一拍他的手，让他松开自己，接着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盒子，往垃圾桶招呼，郁白在他头顶幽幽开口，“别扔，兴许——”，他短促地停顿一秒，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之后用得着。”

        兴许兴许个屁啊！

        秋既明的脸迅速漫上血色，他飞快地踩了一脚垃圾桶，在垃圾桶翘起嘴巴的刹那把那劳什子准确无误地投进去。

        郁白嘴角笑意明显，他满脸遗憾地说：“啧，暴殄天物，扔了干嘛，这玩意儿保质期还挺长，以后真用得着。”

        这人是怎么做到直接从初尝感情的美好的你侬我侬、互诉衷肠一步到位跨到要跟他讨论什么时候能用得着那什么的啊有毒吧！

        秋既明顶着一张番茄脸，骂道：“您可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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