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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柰子熟·杜洛周


弘农杨氏是豪门大族,家中四世同堂,同龄的堂兄弟就有三十多个,因此设有学堂。

        学堂前一棵柰子树,九月,果实红彤彤挂满树梢。

        此时,杨愔还在学堂里听夫子讲课。

        而吴秋呢,颇有些无聊的站在那棵奈子树下,仰头看着一串串红彤彤的果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得见却吃不着,真可惜呐。

        倏尔,身后熙攘声音由远及近,吴秋默默回头,果然见了一群小孩子从学堂里面跑出来。

        眼见了他们朝这边奔来,吴秋也不急,悠悠闲闲地踱步到一边,然后就在那学堂旁的台阶上坐下来等着。

        她知道,杨愔必定又是最后一个出来。

        那群孩子推推搡搡地奔到柰子树下,那里因为下雨,落了满地的果子。

        孩子们的笑闹声连成一片,隐约听见有人抱怨“不要推我”,或是说“那是我先看到的”,总之一片热闹,把吴秋看得直乐。

        陡然听见身后有低低的声音唤自己,吴秋回头去看,果然见了杨愔慢慢吞吞地走出来,手上还抱着摞书卷,颇为从容的样子。。

        “哎,你不去抢果子吃吗?”

        吴秋坐在台阶上,自下而上去看他,嘴角还带着笑。

        少年眉如远山,眸似清泉,立于阶上,轻轻摇了摇头。

        吴秋刚要继续开口怂恿他上前,就听那树下有清脆少年声音朝这边响起,“秦王!你快来啊!这果子可真好吃!”

        吴秋转头去看,就见一稍大些的男孩子双手捧着一捧红彤彤的果子,在喊杨愔。

        是杨愔的堂兄,杨幼卿。

        小小的果子被雨水冲刷后更加晶莹剔透,那小少年一只手用衣服将果子兜住,另一只手拿起一个最红的,一口咬下,甜蜜的汁水盈满他的唇齿,他惊喜地微微睁大眼睛,急急朝着杨愔挥手。

        杨愔朝那少年笑笑,如沐春风。

        下一刻却微微睁大眼睛,张口欲言。

        但“小心”二字尚未出口,就见了他的堂兄被人不小心推了一下,情急之下却还想要护好怀里的柰子,谁知竟直接趴在了泥水里,于是那拿在手里、被咬过一口的柰子,也咕噜噜滚进了泥里。

        “哎!”杨愔口中发出半个音节,右手尚伸在半空。

        就见杨幼卿气得涨红了脸,自己爬起来后转身喊道,“你干嘛!你还我果子!”,紧接着冲上前就和人滚在了一起,也不管是谁,就横冲直撞。

        于是一个个的小萝卜头都变成了泥萝卜,叫嚷着滚作一团。

        于是杨愔默默闭上了嘴,将还在半空中的手放下。

        “噗嗤!”吴秋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你看他们身上全是泥了,你快过去拉一把呀!”

        杨愔看一眼他们身上满满的污泥,又低头看一眼自己整洁干净的衣衫,用颇为平静的声音道,“还是罢了,抱着书卷,不甚方便。”

        吴秋坐在台阶上,听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杨愔微微扭头,看着吴秋在阳光下明媚的笑颜。

        她栗色的长发被阳光一照,变成淡淡的金色,弯弯的眼睛里似乎闪着细碎的光。

        杨愔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骤然,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一声过后,吵闹戛然而止。

        再去看那树下打闹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像小鸡仔一样乖乖排在树下,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了。

        吴秋朝声源处望去,见一中年男子身着官袍,凤眸含怒,颦眉看向树下那群刚才还在叽叽喳喳打闹的孩子们。

        原是杨愔的叔父,杨暐(wěi)。

        男子站立如松柏,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惩罚,“罚你们抄写《诗经》五遍,写完来找我。”

        杨暐面上无甚表情,也不管那群小鸡崽儿们怎样敢怨不敢言,转过身来就对杨愔道,“秦王小小年纪,颇为脱俗,实有我杨家祖风。”

        接着语气颇有和缓道,“我会命人在竹林边建一间屋子,日后你独居其中,可食最好的饭食,也便潜心学习。”

        杨愔听罢忙作礼道谢。

        杨暐满意微微点头,转身又皱眉对着树下那群刚在泥里滚过的孩子道,“若你们日后也同秦王那般恬裕安静,谨慎好学,自会有竹林别室、铜盘重肉之食以待。”

        那群孩子们平时无法无天、嬉笑打闹,如今心里虽羡慕的不得了,却也只能连连点头答应。

        杨暐轻叹一口气,道“都归去罢”,自踱步去了。

        却道杨愔的才华,只才刚刚展现呐。

        ……

        自那之后杨愔名气渐显,时人都道其将来前程远大。

        但这些杨愔一概不管,他已经住进了竹林别室,日日攻读经书史集,学习音制歌赋。

        吴秋无聊时也会同杨愔一起学习,古文同现代字形不同,字句用法也颇有差异,因此大多是吴秋在问杨愔。

        这让她不经意想起归有光,那个明朝的散文家,他在《项脊轩志》中回忆他和妻子的过往时是这样的:

        在那间简陋的南阁子里,妻子问他古事,或是靠着桌案学书,岁月平淡,却好不快活。

        这让她时常在心里偷笑。

        不过他们顶多算是姐弟,要说男女之情,那是万万不可想的。

        有时学的厌烦了,吴秋就自己出去逛,她发现一些小动物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对此还开心了好久。

        还有杨愔的堂兄杨幼卿也时常来找杨愔,不过是经常卡着饭点,以致吴秋一度怀疑他是来蹭吃蹭喝的。

        平静的日子让吴秋几乎忘记杨愔后半生会经历的那些坎坷与折磨。

        史书寥寥几字道尽杨愔一生,但仅仅是那几个字,也无法让人忽视其中的艰难。

        杨愔的17岁是他坎坷命运的开始,先是被起义军首领杜洛周俘获,后又栖身葛荣,20岁那年杨氏灭门,勉强活下后颠沛流离。好不容易之后杨家平反昭雪,他却又不幸要侍奉一个暴君,几经折磨,好几次差点丧生。

        其实当她意识到自己并非身处梦境的时候,关于杨愔的一生,她所记得的也不过是寥寥几次事件罢了。虽然知道记得什么也是徒劳,但总渴望能留下一丝改变的希望。

        吴秋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他的命运,可是她的力量在历史面前宛若沧海一粟,当历史的车轮沿着它既定的轨迹前行,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被碾压进泥土里灰飞烟灭。

        但她也渴望能遇见一个转机,好钻一钻历史的漏洞。

        实际上,待在竹林别居里的日子说长也不长。

        北魏正光年间,杨愔父亲到并州任职,杨愔便随他前往,在晋阳翁山读书。

        之后父亲杨津前往定州任刺史,杨愔同去。

        此时的杨愔,已经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郎,堪堪比吴秋高了一个头的距离。

        青涩渐渐退去,曾经读过的诗书和几经辗转的阅历都沉淀成他由内而发的、沉静内敛的气质。

        不再是小时候那样的木讷沉默,而是温柔恬裕,颇具风流。

        却道回眸,得多少女子仰慕,因他而神魂颠倒。

        当然吴秋还是来时的模样。

        此时的国家,内乱不断,北方六镇军民大起义,迅速了席卷燕赵。

        而柔玄镇杜洛周领导的起义军,恰好攻打到了杨愔父子所在的定州。

        吴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惊,她依稀记得杨愔最开始就是被杜洛周俘虏了。

        彼时杨愔正与父亲商量对敌之策,吴秋就在杨愔身边,却也不敢轻易去插嘴,打扰了他们。

        吴秋就在那张桌子旁边,一会儿从杨愔身边走到门口张望,一会儿又从门口走回桌前去看他们排兵布局,双手无意识的绞着头发。

        一会儿却又坐到了一边,就那样不错眼的看着杨愔。

        杨愔自是有所察觉。

        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吴秋,想着作战计划也商量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拍了拍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裳,对杨津道,“父亲,此次布局已十分严密,想必杜洛周很难攻破我定州。待明日我亲自带兵出战,必能大捷。”

        当吴秋听到杨愔说他要“亲自带兵出战”时,心里一紧,她猛地抬头,双手下意识一蜷。

        就听杨愔又道,“今日时间不早,我便先回了,父亲也早些休息。”

        杨津点点头,“嗯,”他也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杨愔肩膀,“回去吧。”

        杨愔作礼,转身出去了,吴秋赶紧跟了上去。

        刚到没人的地方,吴秋就迫不及待地要问,“杜洛周什么时候来的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杨愔挑眉,扭头看她,笑着道,“怎么了?以前你不是都不担心的吗?”

        吴秋抿抿唇,“以前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呀,”她双手绞了绞衣裳,皱眉,略微低声,“这次不一样。”

        杨愔笑了,“怎么不一样?”他停下步子,“虽然杜洛周有些实力,但你也不必担心,定州必然是能够守住的。”

        吴秋抬头看着杨愔,急急辩驳,“不是!”

        杨愔愣了一愣。

        话说出口,吴秋也觉得自己这话很不对,她又低头,抿唇,“我是想说,你不要大意,就算打不过,也小心不要伤到自己了。”

        杨愔失笑,“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他又抬步向前走去,“此次作战计划已经很是完备,我定州城军民上下一心,万不能轻易被攻破的。”

        吴秋跟在杨愔身侧,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如果做足了准备,结果还是被俘虏的话……那她现在的担忧又有什么用呢?

        说丧气的话,平白让人心里难受吗?

        默了片刻,她只能又勉强笑着抬头对杨愔道,“那我相信你,一定能继续守护好定州!”

        杨愔听罢,也弯了唇角,应一声,“好。”

        吴秋向前几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前面好似又有人来,便没有作声。

        杨愔也看到了,敛了神色,就看到走近的那人正是定州长史李裔。

        二人作礼,就听李裔又喊杨愔,道还有事相商,杨愔便跟去了。

        吴秋撇了撇嘴,却也跟着去了。

        实际上,吴秋并不喜欢李裔。此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却颇有些爱慕虚荣,几次对手下颐指气使,却又对比自己职位高的大人毕恭毕敬,甚至还有些点头哈腰的意味,让人喜欢不上来。

        她实在不想看见他,但又不放心杨愔,只能跟去。

        待到了议事处,二人坐下,就听李裔道,“不知你认为此一战我们胜利的把握有多大?”

        杨愔略略沉吟,道,“七成以上。”

        李裔摸摸胡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你如何看待杜洛周此人?”

        杨愔不解他为何要如此问,却也仔细想了想,道,“会煽动人心,有些实力,也能称得上是豪杰,”话锋一转,又道,“但听说此人对待下属糟糕,且不太善于领导。而且,终究不是正统皇室出身。”

        李裔又点了点头,“我倒觉得此人也有些潜力。”

        杨愔听罢瞥他一眼,轻笑道,“长史看人不太准罢。”

        李裔皱眉,但最终还是笑着附和一句,“是是,不过也是随便说说罢了。”

        杨愔淡淡笑着,“长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裔尴尬一笑,“也没甚么要事,只是想再叮嘱一番罢了。既然杨弟有如此信心,那我便放心了。”

        杨愔起身作礼,“那我便先告退了。”

        李裔也跟着起身,目送杨愔出了门。待看到杨愔已经离开,李裔脸上的笑确是全部消失了。

        他冷哼一声,轻嗤道,“目光短浅!”转身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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