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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天道噬命


天地辽阔,隔不过百道墙。

        顾徵顶着一片黄叶,弯腰伸手,指腹摩挲过湿泥。

        饶老院长站在他身后,带着斗笠,笑眯眯地看着顾徵的小动作,颇有深意说道:“怎么样,感受到生命的喜悦了吗?”

        感受个屁喜悦?老子只知道好不容易的休假泡了汤!

        别的不知道,看着您是挺高兴的。

        怎么,这就是您在旬日休假时把主子叫来挖菜的理由吗?而且这么大一片田,还没有几颗,南佐嘴角抽了抽。

        这次跟着顾徵的除了他和修宴,还有不违。

        不违第一次来国教堂,满眼都是好奇,四处打量,神态像极了前几日造访过这里的小刺猬,不过没那小东西可爱。

        “生命,所剩无几。”顾徵的衣角上都沾了泥,他直起腰,毫不犹疑地老院长的揭短。

        饶老院长嘿嘿一声,摸了摸鼻子:“摘了才能种嘛,种子我都撒下去了。”

        顾徵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偏了偏头,声音清冽道:“不违,你去学堂把桌子上的《易经》拿来。”

        哦?哦。不违丝毫没意识到顾徵是在打发他,转身就往学堂跑。

        “你这小厮倒是听话。”饶院长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所以你想说什么?”

        顾徵不吱声,只是再度伏下了身,整个手掌贴在了泥地上。

        刹那间,乳白色的光液体似的从他指缝间流动出来,只刚出他的手心,便一改温和的势态,轰然扩散,仿若被钳制、压抑、囚禁已久,积蓄经年,只待瞬间的迸裂,数倍放大,一沾自由便释放无尽猖獗,冲动且疯狂,虽然悄无声息,却能在弹指间毁天灭地!它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裹挟着万钧之势降临凡尘,摧破星辰,撕裂银河,最后却在人的控制下,赫然铺就了一地碎银般的白霜。

        顾徵蹲在中央,薄衣随风而展,在他释放天道的那一刹那,墨瞳里便旋转起与天道如出一辙的璀璨,继而长睫微动,他周身泛着的荧光便再度铺开,紧接着迅速扩散,一息之间归于静止,在空中停滞、悬浮。此刻星星点点的雨露全然放慢了速度,这股不知名的力量仿佛勒令了天地间的所有运行,一切都暂缓下来。

        顾徵轻轻收回手,刚才还肆无忌惮淌了一地的白光瞬间不受控制,它们疯涌回他的身体,就像恐惧寄居多年的躯壳会自己挪走了似的。

        只在顾徵白光释放的那一瞬间,连饶老院长都怔住了,再看到现在疯狂扭曲着、抽搐着、翻滚着退回到顾徵体内的这种可怕力量,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天道融进了顾徵的骨血,吮吸着他的髓液,寄生在他的命里。

        深得可怕,悬乎到不可思议。

        只有亲眼看到的人,才会相信这一切的真实。

        饶老院长已经笑不出来了,纵使他见多识广,也不曾经受过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压迫,此刻他弯着腰,扶着自己的膝盖,满头大汗比雨落得还快,整个人已然被震撼到说不出话。

        周围一片死寂,连雨打树叶的沙沙声都小的可怜。

        顾徵的声音仿佛从千里外传来。

        他说:“饶院长,这就是你们相信的、所谓的,天道。”

        顾徵微微侧脸,黑眸如寒潭般死寂,耳后露出雪莲的熠熠生辉,与其说是玉琢冷峻,倒不如说是像被贴上了封条冷存的蚀骨毒酒,那样专注且无餍地吞咽着宿主身上的热血,根茎错乱地缠绕住他的灵魂,死不放手。

        它漂亮吗?

        顾徵明明没有说话,饶老院长却听到了他的心声。

        多少人垂涎它,却因为承受不住而自取灭亡。

        未几,雪莲花渐渐隐去光泽。

        顾徵淡淡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的命,就是它盛开的养分。”

        淡漠的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别院之事。

        “哼,那是居士脑子糊涂说错了话,正所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不’共适。”

        不知道为什么,饶老院长就想到了这句回答,这是大约三年前,某个姓莫的臭小子,玩世不恭地如此回复,他当时没生气,只是罚他再待一年。

        第二年还是这个答案,第三年还是。

        就像故意找茬似的。

        饶老院长突然间觉得这两个人很像,在某处十分相似,但终究还不一样。

        尤其是面前这个,尽管露出了底牌,他好像,比那位还难看透。

        顾徵轻颤两下睫毛:“您还觉得,撒了种子就能活吗?”

        呵,那小子喜欢噎老夫,你小子也来。

        饶老院长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却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还像刚才一样乐呵呵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捋了捋胡子,说:“老夫我一辈子顺应天命,天让我生我便生,天命我死,我便得死。它看似温柔、公平、强大,实则却是最为残忍、霸道、无情。但凡是都有例外不是?”

        “比如,你。”

        饶老院长慢慢走近顾徵,笑道:“贪婪的人守不住它,只有你,让它垂涎三尺。”

        “天道选择了你。”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通透,饶老院长一句话就点到了关键。

        聪明人之间不用多说。

        顾徵双眸缓缓浮现一抹笑意,淡淡的,恍若霜雪融化,不知不觉中消逝。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口哨,是南佐在吹。

        南佐走近,摇头晃脑道:“老头儿,一把年纪了,口气还不小。”

        饶老院长哑然失笑。

        这俩倒是聪明,刚才自个脚上抹油这么快,也不喊我这老骨头一把!

        害得我被吓得一头冷汗!

        “公子!公子!”就在南佐和修宴背后,在荒院密林里练得“好功夫”的不违风似的赶回来,高举着一本书,隔着老远的距离,一边跑一边喊,“这是不是您要的《易经》哪?”

        顾徵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饶老院长突然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不由分说扣到顾徵头上,然后在顾徵微愣的表情下,踮着脚悉心帮他系好带子,然后拍了拍顾徵的肩膀,笑道:“爱惜点自己吧,我都说了不想这么快就闭门,你小子可得给我撑久点。”

        “用尽全力活下去,是人身而为人,最应该肯定的一点,天也管不着。”

        不违到了跟前,已然不知道这两位神神秘秘在说什么。

        他见公子不着急用书,便有些无趣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下雨天真不好,又湿又冷就算了,还都是泥巴。他余光一瞟边上,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真个人都被惊得后退三步,啪叽一声坐在了泥里。

        “公,公,公子,这,这菜怎么长出来了?”

        几人顺着不违指的方向望去,刚才还秃着的一片荒原上全是发芽的菜苗,分布不均,明明是凋零的秋日,却嫩绿出了春日的生机。

        连落在上面的雨水都反射着蓬勃的活力,透着奇迹的模样。

        啊,忘了天道还有这层作用了。顾徵眨了眨眼,面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疑虑,就好像这一切他都不清楚似的。

        圆圆的眼睛好无辜。

        饶老院长好笑地敲了一下戴在顾徵头顶的斗笠,接着笑骂道:“小兔崽子,坏事做多了,难怪天罚你!”

        见不违还是一脸茫然,饶老院长摆出院长的威风来:“小子,不准乱讲知道吗?这下面有座遗址,内部温度高,种下去的种子一夜就能长出来。”

        “你要是到处乱说泄露了老夫种菜的秘密,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佐忍着没笑,老头子你就骗吧,你也就欺负欺负不违第一次来,就算这傻小子讲出去了,别人也不过一笑置之。这狠话放的也够有水平的,要怎么个法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是让他吃菜到撑,然后装满两只兜再走吗?

        不违撇了撇嘴,心里觉得不对劲,但还是从地上咕噜一声爬起来说了句是,然后垂头丧脑地跟在了两人后面。

        第一次来国教堂就被院长骂了,他心情不爽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嘶,还真硬,踢得脚趾疼。

        很不巧的是,南佐憋笑的表情被饶老院长看到了,所谓的多年做学究的锐利感觉,所以饶院长就把打算用在不违身上的“吃不了兜着走”挪到了他身上。

        谁让他家主子一个不小心就造出一片菜地呢?

        昨个儿还是光秃秃一片,今个儿就是绿意盎然,被人看见了不得起疑?

        而吃得圆溜溜的南佐现在全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挑菜工,不拿剑只拎菜,之前只是每天和菜混在一排马车上,现在去开个铺子卖菜都没问题。

        库存又多,活又熟练。

        只有不违喜滋滋的什么都不知道,抱着从老院长那拿的菜回院子里捣鼓菜样了,还念叨着要大显身手。

        傻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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