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柑橘
等程熠走后，喻恩再次确定四周没人，还小心翼翼地往九班教室里看了一眼，才放心走进去。
她记得上次看到，许俊泽的座位是在第三列最后一桌，如果他们班一个月换一次座位，那这次许俊泽的座位应该是在第二列最后一桌。
喻恩猜测着，然后走到第二列最后一桌的座位旁，桌面上放着的书本写的是许俊泽的名字，是他的座位。
果然如许清影说的那样，许俊泽的桌面上摆放着不少其他人送的苹果，有的用便利贴写下祝福以及署名，也有的只是写下祝福，没有名字。
那些写下名字的，大概都是明目张胆喜欢他的人，也或许是抱有一丝期待，然而没写名字的，许是偷偷暗恋他的，也只希望自己的祝福送到就好。
两者之中，喻恩属于后者，她抱有侥幸，却不希望他知道是她送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用盒子装着的柑橘，放到了桌面上的空位，位置不显眼，在最边上，但是在满桌子的苹果中，它是最独特的那个，上面贴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写着：【平安夜快乐】。
喻恩没敢逗留太久，以免待会儿会有其他同学突然回来，放下东西后，她就走出了教室，赶紧往大礼堂的方向走去。
走到大礼堂门口时，喻恩见到不远处站着一道修长清瘦的背影，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男生站在一处靠角落的位置，稀薄的阳光打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背影，显得清冷又散淡。
他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距离不远，男生打电话的声音，渐渐传进了喻恩的耳朵里。
许俊泽语气漫不经心，且带着几分淡漠：“不用了，我今天要去看爷爷，会晚点回去。”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俊泽不想和对方再说下去，语气近乎到不耐烦：“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挂了电话，许俊泽把手机收起来放进裤口袋里，紧接着转过身，和不远处的喻恩对上了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喻恩的神色是遮不住的慌张，莫名有种被抓包后，想要落荒而逃。
好在，许俊泽并未在意她是否听见自己的通话，迈步朝她走近，随意询问了句：“喻恩？你怎么在这里？”
喻恩讷讷地回过神，咬着嘴里的软肉，心虚地回：“刚刚去洗手间回来。”
许俊泽点了两下头。
喻恩见到许俊泽背着书包，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种猜想。
他不会是要回家吧？
喻恩不确定是不是，但是想到自己放在他桌面上的柑橘，她鼓起勇气问他：“你这是要回家吗？”
许俊泽挑了下眉：“没，刚刚过来。”
喻恩故作淡然地“哦”了声，心里暗暗放心了些。
这时，许俊泽记起了什么，慢条斯理地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两个用盒子装着的苹果给她，语气和从前一样如常：“这个你帮我拿给我姐吧，还有一个是给你的，平安夜快乐。”
喻恩没想到许俊泽会送她苹果，眼里泛起惊喜的情绪，回过神后还有一瞬间的懵然，她将苹果接过，温吞地道谢：“谢、谢谢，平安夜快乐。”
许俊泽勾唇淡笑：“进去吧。”
两人走进大礼堂后就分开了，喻恩猫着身子回到座位。许清影听见旁边的动静声，偏头看她：“你怎么去这么久呀？”
喻恩小声回：“回教室拿书包，待会儿就直接走了。”
许清影：“这么快吗？我还以为你放学才走，舍不得你。”
“校考完我立马回来。”
喻恩笑笑回她，接着把许俊泽给的苹果递给许清影：“刚刚我在门口遇见了许俊泽，他让我拿这个给你。”
许清影接过苹果，一副没想到的样子，又瞧见喻恩手中还有一个，好奇问：“阿泽也给你了吗？”
喻恩点点头：“嗯，顺便给的。”
许清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想到啊，阿泽还能想到你，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是直男思维呢。”
喻恩呼吸微滞，顿时一阵脸红，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笑笑默不作声，好在许清影也没再说下去。
心理讲座大概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喻恩和许清影一同出了大礼堂，和老师打过招呼后，喻恩就离开了，因为还要去艺考班上课。
高三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顾宇轩来到九班，有事找许俊泽，看见他一桌子的苹果，好奇地问他：“又收到这么多苹果，你打算怎么处理？”
许俊泽背靠在椅背，无奈地耸了耸肩：“老样子。”
顾宇轩见到许俊泽这副样子觉得好笑，本想继续调侃他，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桌子边上的一个小盒子：“诶，等等，这是什么？”
许俊泽抬眼看了过去，视线停了几秒。
“怎么还有送柑橘的，哪个妹子这么奇葩？”说着，顾宇轩拿起盒子上的便利贴，想仔细看看写了什么，或者有没有署名。
许俊泽眉头微皱，直接将便利贴从顾宇轩的爪子里抢回来，连那个装有柑橘的盒子也一同拿过。
顾宇轩还没看清便利贴上的内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许俊泽将小盒子放进抽屉里，不可思议地发问：“你这就收了？就因为与众不同？”
许俊泽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散漫：“你问题还挺多，我先回你哪个？”
顾宇轩摇头：“不用不用，你喜欢就好。”
“过来找我什么事？”许俊泽低垂眼眸，恢复懒洋洋的模样。
顾宇轩这才想起来：“差点忘了，来找你说正事的。”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回齐霏消息？她都找到我这了，说给你发消息不回，问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许俊泽慢悠悠地答：“能有什么事，手机坏了。”
顾宇轩惊讶问：“坏了？什么时候的事？”
许俊泽：“前两天。”
顾宇轩皱着眉头，想起什么：“不会是送许爷爷去医院那天吧？”
许俊泽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周三那天，许俊泽下晚修回家，突然发现爷爷病倒了，他急匆匆送爷爷去医院，路上不小心摔坏了手机，这几天除了上课，他一放学就去医院照顾爷爷，也没来得及去修。
顾宇轩问：“许爷爷最近好点了吧？”
许俊泽：“嗯，已经醒来了。”
许爷爷那天突发脑梗，还好及时送到医院才抢救过来，只是年近九十，身体越来越不好。
许父许母忙于工作，有空才会过去看看，许俊泽是爷爷带大的，和爷爷感情最深，他除了忧心，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突然有一天，和他最亲的人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人。
顾宇轩：“齐霏那边我帮你回她，有空你就抓紧拿去修吧，联系什么的也方便。”
“今天放学我和你一起去看看爷爷。”
顾宇轩和许俊泽他们一起长大，所以许爷爷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许爷爷以前是军人，对他们几个从来都是严格要求，有错就罚，他们几个太皮，没少挨许爷爷的棍子，但是很多道理，却也是许爷爷教给他们的。
许俊泽随口敷衍：“知道了。”
-
晚上回到家，喻恩和许清影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粥。
许清影和她八卦，说顾宇轩告诉她，许俊泽今天收到了不少苹果，竟然还有一个柑橘，不知道是哪个小女子这么奇葩。
不过很奇怪的是，许俊泽竟然收了。
听见这个消息，喻恩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或许他是因为它过于独特才收下，也或许是因为那是比苹果还方便一点的水果。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收下了。
她那份祝他平平安安的心意，他收到了，这就够了。
喻恩目光转落到桌上放着的苹果上，嘴角扬起一抹很夸张的弧度。
后来聊了好一会儿，许清影挂电话前问了她一件事：“对了喻喻，下个月二十一号你有空吗？顾宇轩生日，他让我问你能不能去。”
“一月二十一？”喻恩想了想时间，回她，“应该不行，我一月中旬就要开始校考了。”
许清影语气遗憾地“啊”了声：“那我帮你和顾宇轩说一声，你好好准备校考。”
喻恩：“好，不过顾宇轩这么快生日吗？”
许清影言简意赅地解释：“对，我们几个里面他最大，我是六月的，阿泽是九月五的。”
喻恩知道许清影的生日，刚认识两人就互相告诉了对方，只是让她没想到，许俊泽的生日竟然是在九月。
她有点奇怪：“九月五…那不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吗？”
许清影的音量忽然低了几分，像是刻意压低声音：“对，不过阿泽不喜欢过生日，所以我们都没提。”
“啊…为什么？”
“听我爷爷说，好像是因为小时候的一次生日，阿泽出了一场车祸。”
“车…车祸？”
喻恩眼睫颤了颤，胸腔瞬间堵了一口气，有点喘不过来，方才所有的喜悦在此刻全都变成了不安，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许清影轻叹了口气：“嗯，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和顾宇轩都不会在他面前提他生日的事，那天也只会当作和平时一样过去。”
喻恩沉默几秒，强忍着嗓音的哽意，故作平静：“这样啊。”
挂了电话后，喻恩走到书桌前将窗户打开，凉风扑面而来，吹起窗帘一间，也吹进了她的心里，心疼的情绪跟着一点点蔓延开。
她脑海里不断循环许清影说的话，鼻尖开始泛酸。
当你特别喜欢一个人时，你会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他的全部，他经历的细枝末节。
然而，当你知道对方过去的痛苦，心酸，坎坷时，你的心情会如同自己经历那般还要难受。或许在别人眼中，那时一件平常小时，可是对你来说，会是让你过不去的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你的心口。
你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因为喜欢他，胜过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
想要保护他，守护他，即便他不知道，你也心甘情愿，只为换他安好。
喻恩不知道，那场车祸究竟给许俊泽带来怎样的阴影，才会让他连生日都不再愿意过，也不愿再提起。
她不能为他做什么，也只能和许清影他们一样，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和他提起，不再过问。
这种无能为力的瞬间，更让她难受。
喻恩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眼睛发酸才回过神，她沉闷地叹了口气，在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五张星星纸条，提笔写下今天关于他的事。
【偷偷送了他一个柑橘。】
【他送了我一个苹果，还和我说平安夜快乐。】
【可是，我好后悔没送他苹果。】
【九月五号，他的生日，但他不喜欢这天。】
【今后不再祝他一切顺利，改祝他岁岁平安。】
——20111224。
那时的喻恩还不知道，她喜欢许俊泽已经深入心底了，因为从那以后，喻恩所有的愿望，都只为他——
希望神明保佑她的少年，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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