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日缘

霍从流对霍青衫疼爱至极，平日里都是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就连小妹崽做许些出格的事儿，霍从流也是能过就过去了。

        她如今观霍从流，在面对霍青衫病情那急切的模样，十六心中一阵动容。

        若是她爹爹还在世……十六恍惚间又想起，那慈眉善目的爹爹坐在院中，一字一句教她读书习字的场面。

        这段时间，她总忆起一些从前之事，越到后头，便越是清晰，只是她还未曾确定，大约是还有重要的没忆起来。

        “伯母，你且好好守着，我这就去。”小十六一说，倒将霍氏吓住，霍氏走上前来，挡在十六跟前。

        “你去哪儿？”霍氏忙问道。

        “拟状纸，将他李家告上公堂，欺压市井，君上仁厚，定会明察。”十六眼神坚定，她便是不信那个邪，李阀再厉害，也万不能对小妹崽下这种手。

        “使不得，李阀势力遮天，我等平民百姓不可与之抗衡，看当年岑家便知……总之，是去不得的。”霍氏忙让她停住脚步，小十六已然听到那岑家两个字。

        十六忙转过头来，霍氏似话中有话，说到正经之处便停了下来，岑家如何？为何霍氏缄默？

        “岑家如何？”小十六忙问道，秀眉皱起。

        霍氏叹了一口气，这本是长安秘辛，不该说给这小妹崽听的，实是当年岑家之事太大，牵一发怕要动全身。

        “当年岑家便是得罪李阀，才有后来岑大人之事，种种罪名皆指向岑家，岑大人一家五十二口，满门染血，无一生还。”

        “我曾与那岑大人有过数面之缘，岑大人为官清廉，断然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可岑家被按上奸臣罪名，现如今也未能洗刷。”霍氏说到，声音掷地有声，小十六仔细听着，生怕一个恍惚，漏了一耳朵。

        霍氏说到这厢，缓缓回忆起那岑大人来，那日岑大人还同她讲，他家有个与青衫年纪相仿的小妹崽，可与之结交，与青衫同伴在一搭玩耍。

        她夫妇二人自是欣喜，谁曾想，短短半个月就发生此等大事，让霍氏夫妇始料未及。

        “连岑家都尚且如此，我们无权无势，又能拿李阀如何”霍氏的声音一句一句的说着。

        她话中对李阀多有微词，只怕是在自己家中才说道这些。

        “如今我们遭此大难，万万不敢与李阀对峙公堂，否则吃亏的会是霍家呀。”霍氏无奈。

        小十六沉默，并未再多言，不多时，霍从流将那神医请回来，神医瞧见十六，只打个招呼便忙上前查看霍青衫伤势。

        神医将金线悬于霍青衫手腕，这金线一出，霍氏夫妇大惊失色。

        坊间传闻，当年先皇在时曾患怪病，众太医皆使尽浑身解数，未能治好，幸得一游方散医入宫诊治，不出半刻钟，先皇竟已有好转。

        太医们观得这游方散医无法接近天子贵体，便将丝线摊开，从帷帐外引线诊脉，只杯盏之间就将先皇症状说的是一清二楚。

        先皇大喜，赐那散医家财万贯良田千亩，皆被那散医拒绝，那散医只说要换一副丝线。

        先皇一瞧，这游方散医的诊脉红线已有些残旧，遂着人打造一副金线送与那先生。

        莫不是！莫不是这位便是！

        霍从流喜出望外，若当真如此，他那苦命的儿可就有得救。

        霍从流观这先生这一手，紧闭双眼，眉间微皱，片刻便已有定论，大约是知道霍青衫的病情。

        霍从流忙不迭上前来，对着神医拱手，忙问道。

        神医开几副药着童子抓了熬着，将之前那些个大夫缠上的绷带如数拆去，自己又绑一道。

        “神医，我这妹崽四肢可能痊愈？”霍家夫妇忙上前来，对着神医说道。

        “刮风下雨的，怕会疼痛，也不好太剧烈动作，其他倒无大碍。”神医说着，霍家夫妇脸上露出心疼。

        这岂不是说，除却行走，小妹崽怕是再不能……

        “如此，便多谢神医，幸得神医刚好游医在此，我儿才得以保全性命。”霍从流拱手作揖，神医一摆手。

        霍从流知道，这便是最好的，如若今日没能请得这神医来，怕小妹崽回天乏术。

        如今只是落下病根，已属大幸。

        “无碍，我与小十六是故交，此次从黔洲过来，本是游历，巧碰上令嫒之事，举手之劳而已。”神医说到，转头过来笑意盈盈瞧着小十六。

        他神采奕奕，两鬓微白，一缕胡子又飘着，端的仙风道骨，若不是此前出手诊治，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高人哩。

        “十六小友，一别两年，你可还好？”神医问道，他反观小十六，面色红润，约莫是好了许多。

        “尚好，这两年来，与您多有书信往来，到底抵不过再次相逢。”十六笑着说道，这一别便是两年，神医知她落脚长安，此次路过长安，怕也存了来瞧瞧她的心思。

        “你这身上旧疾可好些？”梁响问道，十六点头，是好些，比起两年前见梁响那会儿，好太多。

        梁响满意点头，再怎么说，小十六这身体他也曾经手调理，如今痊愈，他也欣慰。

        “如此，老夫便离去了，尔等且好生照料那小妹崽。”梁响一手指着床上霍青衫，便朝外头走去，就连霍从流准备的诊金，他都未带走分毫。

        整个长安大夫皆束手无策，这梁响大夫一来，竟让小妹崽起死回生，真真当得神医美名。

        自此，小十六对霍家，又多一分恩情。

        霍从流瞧着神医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瞧着童子手中诊金，大约是在敬佩，此间还有视金钱粪土之人，游历世间只为悬壶济世，高风亮节，他忙让童子将诊金撤走，以免这铜臭味熏到那已远走的神医。

        再回首过来，霍从流愁眉不展。

        “只怕从此之后，霍家便不得安生。”霍从流感慨道，霍氏轻声叹气。

        “霍伯父何出此言？”十六忙问道。

        “妹崽你不知，我霍家经商长安，也多有与宫中各家大人打交道，那李大人眼中揉不得沙子，如今我家妹崽惹到他的女儿，李阀定然不依不饶，赶尽杀绝也是有可能的。”霍从流分析道。

        霍从流说完再不言语，只叹着气离开，留下霍氏和听不太明白的小十六。

        她守着小妹崽到第二日天亮，不见小妹崽苏醒，这人倒是越发疲惫，霍氏夫妇担心熬坏这弱不禁风的小妹崽，便着童子将她送回将军府。

        她也乏，回到将军府倒头就睡，掌灯时分才醒来，瞧着守在床前的两个婢子，她微微笑，与这两婢子说着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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