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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生一对


也没人真的在意孟水吟捡了个男人回家,只有街上的婶婶婆婆闲来聊上两句,听闻是个挺俊俏的后生。

        白溪兴致不高,垂眸踢着脚底的小石子。她刚刚和晏忱去祭拜了空谷子,七日前王家被抄家,空谷子也没能熬过那晚。

        那天后,她总是在想,倘若一个孩子在出生前就没被期待过,她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即使空谷子一生凄惨,他在出生前也是被亲生爹娘满怀期待的,那么她呢?

        一个意外出生的,连父母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孩子,上辈子总是活在勾心斗角,直到她猝死,仿佛也只得到过仅有的爷爷陪着的三年。

        从某种意义上,她的生命比空谷子更单薄。

        晏忱握住她的手指,一字一句地安慰眼前莫名悲伤的心上人:“因为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满怀期待地等着,捧着花,亦或是准备好了温暖的拥抱。”

        晏忱牵着白溪路过街上摊贩,一式一样替她买着零嘴,漫不经心却又藏着小心翼翼:“我本来以为这辈子我都会在金戈铁马里饮风宿酒,但我遇见了你。”

        他顿了顿,而后认真地看向白溪眼底,声音有些发颤:“我期待着你期待我,什么都不用,单单站在那儿,就很好。”

        不需要花,也不需要拥抱,只是站在那儿,等着他捧着花过去,再送上拥抱。

        白溪“唔”了一声,别开脸看向路边的玉器行。她不是圣人,心里压抑了多年的质问痛苦,却仿佛这一瞬被交叠手掌间传来的温热驱散了,顺着糖葫芦摊一路飘走。

        原来她天生就该被晏忱期待,理所应当,顺理成章。即使要经历好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应当也甘之若饴,不,是绝对。

        而她,也天生该期待着晏忱,一朵花,一个拥抱,或是他带来的悲与笑。

        他们都晚了好些好些年,但他们天生一对。

        白溪倏忽笑了,街边槐花打着旋落到她发间,另一朵蹭过她唇边,落到晏忱手背。

        “你在紧张。”白溪扭过头,眼底的笑溢满了,槐花蜜般的香。

        晏忱被她说得一愣,而后红了脸,小声叹道:“我当然紧张,我在对心上人说情话呢。”

        白溪把手指挣脱出来,趁着晏忱微怔时,又温柔地将十指紧扣,槐花瓣藏在两人掌心:“所以我来陪你紧张。”

        “晏忱,我期待过很多人,你是唯一的在我期待之外的。”白溪想起两人的初遇,很可爱,她很喜欢,“喜欢到想把这份期待永远藏起来。”

        晏忱不满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不要藏,我一直都在。”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还要大大方方给别人看。白溪牵着他走进玉器行,“而且我才不要空手站着干等你,花和拥抱是你想送我的,那我也有想送你的。”

        晏忱愣愣地问道:“是什么?”

        白溪微抬下巴:“去挑,二小姐有银子,等我……”

        她本想说当生辰礼物送给晏忱,但晏小将军的生辰在比去正平城赏枫叶还遥远的寒梅腊月,要等好久好久。

        而白溪不想让晏忱等太久:“夏至,送你一朵花。”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回了学堂,没去管路人怪异的目光。

        孟水吟坐在善食楼的门边,旁边还有个陌生大男子,确实生得俊俏,不知说了些什么,孟水吟眉梢都舒展开,稍稍消退了这阵子的阴郁。

        白溪多看了两眼,被晏忱几步拽着进了学堂,又一言不发地牵着她,空闲的手撕开油纸包。

        白溪抿着唇笑,被喂了一嘴的糖糕,眼底依旧笑意盈盈。

        晏忱板了会儿脸,忍不住跟着笑:“快些吃,瞎乐什么。”

        “就是没想到。”白溪悠悠叹了口气。

        晏忱问道:“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对着我说情话,晏小将军不止会紧张。”白溪又弯着眼睛乐,“还会,嗯,泛酸。”

        晏忱无辜地撇撇嘴,无端多看了好几眼陌生男人,那谁不酸。反正他要酸一酸。

        白溪忽然凑到他眼前:“多看也是别人的,只有你是我的。”

        晏忱满意地扬起眉梢:“嗯,我是你的。”

        很好,可以没那么酸,但还是要适时酸,就酸一小下。

        奈何没机会给他酸,往后一连二十天,孟水吟老僧入定般走在柜台里,陌生男子一直跟在她身后,形影不离。

        而白溪忙着谈请说爱,路过时都不再往里看一眼,直到在街上看见孟水君,才恍惚想起,好久没见过孟家姐妹了。

        “没见过不好吗?省得你心烦。”晏忱黏在白溪身边,时不时抢个曲奇饼吃。

        白溪拍开他的手:“别闹,你今天不忙了吗?”

        前几天,百心教那边出了乱子,北琼城驻军被掳走了好些,而皇上指定的钦差还需半月才能到北琼城。

        没开打,连兵都被掳走了,皇上发了好一通火,连让晏忱带兵的圣旨都拟好了,被太子暗里劝住。又恰逢十皇子的舅舅进言,十皇子该到出宫建府的年纪了,一通说把立功机会讨给了外甥。

        只是云烟和周淮的信在下旨当夜来了京城,北琼城驻军并非被掳走了,而是心甘情愿跟着百心教的去赚大钱种禁蛊了。

        “殿下的人已经进了百心教,十皇子心眼不少,怕是要和晋王的势力硬碰硬。”晏忱拿了个小蛋糕,“不过这场仗打不了多久,晋王还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白溪皱眉道:“可受磨难的是无辜百姓。”

        晏忱叹气道:“也没多少‘无辜’百姓了,阿淮来信说,城里城外的百姓几乎都被种了禁蛊。”

        白溪倒吸一口冷气:“数万的百姓,他怎么敢!”

        “赶紧打完,或许还有得救。”

        这几日忙得便是这件事,百心教附近的百姓几乎无一幸免,拼尽全力其实也救不下全部人。

        人总该要为贪欲付出代价的。

        晏忱伸开胳膊:“让我抱抱。”

        两人在楼上卧房,也不怕会有人看见。白溪坐在他腿上,怜惜地揉了揉晏忱的头发。

        片刻后,白溪忍无可忍拍了他胳膊一掌:“松开,我要去忙了。”

        晏忱在她颈边蹭蹭:“学堂不是有李伯他们带课吗?你又不是真的会做饭。”

        白溪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嗯?”

        晏忱敏锐地松开她站直,牵着她的手腕下楼:“忙什么,要我帮忙吗?”

        “想开个美食兴趣班,让夫人小姐们打发时间的。”白溪挣了挣手,没挣开。

        上次被晏夫人撞见后,她就不好意思在人前牵手了。但晏忱不愧是战场上见过大场面的,脸皮比她厚得多,依旧面不改色且不容挣脱地和她手牵手。

        白溪鼓着脸,耳尖通红:“别闹啦,上次娘亲都问我了。”

        晏忱脚步一顿:“白夫人?问你什么了?”

        白溪破罐子破摔:“问我,要不要她去请媒人,把我俩的事定下来。”

        晏忱“哦”了一声,云淡风轻地十指紧扣:“让你们家请媒人这不合礼数,今晚回去我和娘亲说,让娘亲请个媒人,再定个吉日去白府下聘。”

        白溪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还没谈多少天恋爱,怎么就要成亲了?

        晏忱又问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白溪干巴巴地道:“娘亲说,姐姐还未定下婚事,先替我定了不合礼数。”

        “那确实不合礼数。”晏忱颇为遗憾地叹气,想着该找个时间去催一催东宫里的那位。

        万事都忙,但总不能耽误他成亲啊。

        得先找好媒婆,待那两人定好日子,他便去白府下聘。

        晏忱撑着下巴,看白溪在纸上写写画画。白溪不让他插手,他也乐得享受心上人替他圈出来的一方闲暇。

        只是,这兴趣班却没如期开起来。

        计划了几天,差不离完善好了。青枝却气呼呼从外边回来,眼眶都急红了:“二小姐,善食楼要学咱们来学堂了。”

        她把一张宣纸拍在桌上,红纸黑字写着学堂招生。善食楼家底不必白府,身后势力却存心恶心白溪,优惠力度照着当初清溪学堂的,折扣全部往下降了降。

        青枝气道:“孟水君带着人四处张贴,我还当她多可怜……”

        白溪打断她:“孟水君?”

        白溪“嗯”了一声,还想再说,又被几个学员过来打断。

        “竟然会是孟姑娘。”大叔奇道,“前几日我去给我家丫头买糖糕,碰见过孟老板和孟姑娘,看样子孟姑娘有些害怕孟老板身边的男人,就像欠债的见了债主。”

        白溪扭头问青枝:“孟水君这阵子一直在善食楼?”

        青枝愤愤不平地开口:“可不是嘛,从咱学堂走了没几天,就堂而皇之在善食楼帮忙了。”

        学员们都围着那张宣纸看,过两日这月便过完了。青枝听他们讨论折扣,急得不知要说些什么,转头一看,自家二小姐气定神闲地神游。

        白溪倒不在意学员流失,她本就计划了往后学堂星期班也是百家争鸣,如今不过是提前了。而且,她有白江遥这个秘密武器,在别处学了新食谱,大量新鲜食材还需要从清溪学堂买。

        看到清溪学堂赚了银子,她能猜到孟水吟会效仿。只是有一点没想通,孟水吟的系统不能无限提供食材,她自己不知道这是在给清溪学堂送银子吗?

        如果是……

        学员忽然安静下来,门口走进来个男子,正是孟水吟捡回善食楼的。

        那人文质彬彬地开口:“鄙人韩珝,叨扰了白二小姐,还望海涵。”

        晏忱登时站到白溪身侧:“韩公子客气,有事还请直言。”

        韩珝道:“鄙人想向二位打听一位女子,十六七岁,约摸比二小姐低一些,柳眉杏眼,眼尾一颗小痣。”

        白溪疑惑道:“还有吗?”这要怎么找?京城好些这样的女子呢。

        韩珝回忆了番,苦笑道:“鄙人只见过她两面,是家里从匪窝救回的女子,却不想那女子是土匪的人,杀害了我全家,独独留了我一口气,将我从扔进了悬崖。”

        白溪惊了惊,这听起来像悬疑惊恐故事。

        晏忱正色道:“你可知道那女子是何人?”

        “不知,那女子的身份是假的。”韩珝摇摇头,“她骗了爹娘,说是京城孟府的二小姐孟水君。我被山下隐士救了回来,来京城见到了孟二小姐,却发现不是。”

        晏忱琢磨了两下,白溪却恍然想起孟水君对她和许嫣讲的故事,有一丝丝重合。

        韩珝起身要离开:“今日多有叨扰。”

        他拿出几粒碎银,说什么也要塞给白溪,晏忱伸手拿了,扬起眉梢送韩珝出门。

        白溪凑到他耳边,正要问什么,被晏忱拉着上了楼,手心被塞了团小纸团。

        “孟水吟给的?”白溪疑惑地展开,“她说,祝我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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