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睡
宋凌严第一次跟宋返说这么多正经话，有点不习惯，他见宋返沉默，便知说得够了。
宋凌严换了话题，“那你早退，也不等沅沅吗？”
宋返等在红绿灯口，说：“宋沅没来。”
“没来？”宋凌严心想白天还看见了呢，“沅沅怎么了？请假了？”
宋返说：“感冒了。”
宋沅早上起床精神就不大好，撑了一天，晚自习没上，请假回去了。宋返第二节晚自习才知道这事儿，他算了日子，想起上个月也是今天，宋沅的生理期。
“肯定晚上又踢被子了。”宋凌严有点操心，“这天变得快，你那冰的东西少喝点，特别是沅沅，年纪轻轻的，那身子骨都没你嫂子好。”
“嗯。”宋返捏着指骨，看了眼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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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沅趴在三楼的窗口看这座城市。
十几层的高楼把黑夜切割成狭长的条状物，各色灯光镶在树影间，远山像蒙了层灰尘，拉开了距离。
门口密码锁开锁的提示音响起，宋沅把作业盖在日记本上面，起来发现腿都靠麻了，她关灯爬回床，听着外面的动静，宋返的脚步在她门前停了会儿。
手机很快亮起。
宋返：睡了吗？
在这条信息前，还有一条：好点没有？
宋沅手指停在这几个字上，没有回复。她闷在被子里，直到外面没声音了才睡着。
次日，宋沅早半个小时起床去学校，她洗漱飞快，从冰箱里拿了速冻饺子加热，看见茶几上放了一堆暖宝宝。宋沅没动，草草吃了早餐就下楼了，临出发时给宋返发了条信息报备。
宋沅不再蹭宋返的车之后比以前勤奋刻苦了不少，早上常常第一个到班里，管钥匙的人都没她来得早。
这个时候她会背书，在三栋和二栋之间的过道，背累了抬眼看一看楼下，天白蒙蒙的，群雁齐飞，一晃就过了，深秋来得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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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年级的期中考试试卷发下来这节课，孙茂叫得很惨。
“127、132……”他发着卷子，按名字从上面一直绕到学委面前，“卧槽，你还是人吗？141！”
这次考试都是大神打架，孙茂一个学渣感受了浓浓的暴击，盯着人家卷子眼睛都直了，等他到了宋沅身边，宋沅直接把自己卷子抽走，说：“别撕，我要裱起来的。”
孙茂空落的手都在抖：“你们都不是人。”
九班这次考得特别好，除了个别拖后腿的，基本上大家的发挥都很稳，宋沅从刚开学时的下游冲到班级前十，文科成绩单拎出来是年级前三，这种进步让孙茂很眼红。
“蛋总你最近铆足劲儿地干啊。”课间孙茂手搭着姜辛玉的肩，又来观摩宋沅的试卷，“这种分我做梦都不敢考……”
孙茂和姜辛玉是九班第一对情侣，也不知道二人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宋沅愣是没寻着苗头，就这么看着同桌谈起了对象。
两人成天在宋沅面前或是腻歪或是翻脸，这头吵架那头又好起来，宋沅跟看电视剧连续剧似的。
宋沅有点困，正趴着，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嗯哼了声转头继续睡，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班里正安静地放电影，整个教室的灯都关了，借着屏幕的光才能看到人样。
宋沅在一瞬间有种自己睡错班的感觉。但她很快想到班主任胡良说过每次月考完，班里都有一次看电影的机会。
高一年级四个零班，只有九班有这种优待。
宋沅喜从心来，眯着眼望屏幕，就看到血腥无比的画面一闪而过，班上女生应景大叫。
隔壁姜辛玉的眼睛被迅速盖住，半个人都倚在孙茂身上。
孙茂：“别怕！没有了没有了……”
这还是个恐怖片！
宋沅不喜了，“这谁放的？”
孙茂：“胖子推的，说特刺激……”
孙茂是换位置换到这边的，他也算是大胆，好在胡良不在，不然今晚能抓好几对，“这胖子真狗，瞧把咱班女生给吓的。”
宋沅想说但您看着还挺兴奋的？
“我明天去杀他。”宋沅把凳子往靠窗这边又挪了挪，睡了回去。
整个班一起看电影特别有氛围感，也特别好睡，宋沅醒了睡，睡到一半又被同学们的咋呼声叫醒，她不死心，杠上了，非得继续睡，最后电影没看着，睡也没睡好。
“下次看电影得摇号。”放学灯亮起的那一刻宋沅站起来如是说道。
孙茂附和，“可不是，还有这恐怖片得加黑名单，太没有意思了！”
宋沅对着他冷笑。
孙茂于是被瘆到，“蛋总你这……”
“我班男生也吓得不轻呢。”宋沅想起等会儿回家要开车，还是不要吓人为好，拎起外套，“走了！”
九班这种待遇收到不少人羡慕的目光，放学路过的围着在窗户边看，连条缝都没留，宋沅刚出班门，就正好碰到宋返。
宋返的头发长了不少，看着没以前那么狂傲，多了一分沉着，他好像是恰好路过，看到宋沅之后朝她走来。
两人很久没有一起上下学了，虽然见了面说话还是老样子，但是关于不再同行这事儿，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奉行。
“看电影了？”宋返问。
“嗯。”宋沅最后看了眼正在放结尾的大屏幕，“特吵。”
整个晚自习班上一窝人都在叫，宋沅在他们的叫声里听情节，硬生生听了不少。
宋沅站后门口等姜辛玉，却发现宋返也站着不动了。
他为什么还不走？
宋沅等了半天，里面人还没出来，她有些心烦，甩着外套袖子说：“我等姜辛玉，她被吓着了，要缓一会儿呢，你先……”
“一起回去吧。”宋返温声说：“我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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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沅本来觉得自己是个很能控制分寸的人，她善于观察，对于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事格外在行，但她也自带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冷峻。
她觉得宋返不对劲，这怀疑起了就很难消除。
说毫不敏感是假的，宋沅也不可能说服自己做个五感尽失的白痴。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很清楚她和宋返之间逾矩的情感。
林萱学姐近来经常找她聊天，分享自己的日常，她之前替杨希宇向宋沅道歉，面对宋沅有愧意，宋沅跟她挑明不用这样，两码子的事，两人从此交了心，倒还挺聊得来。
林萱因为恋爱变得更谨慎了些，好在分的早，宋沅觉得感情这东西实在难说，好比现在，她知道自己该果断地拒绝宋返，但她却点了头。
她觉得自己也有点不对劲了……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宋沅回到家直奔卫生间，捧着自己的脸，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她拧了两下卧室门把手，没打开。
“我去。”宋沅猛拧，“门怎么打不开了……”
宋返说：“是不是锁上了。”
“没有啊。”宋沅就算要防宋返，也不至于锁门，警惕不到那里去，她翻包，确定自己今天没把门上锁。
宋返于是过来帮忙，从气定神闲到有点暴躁，最后总结：“好像坏了。”
宋沅深吸一口凉气，这太诡异了，耍她吗？刚看完恐怖电影回来门就莫名其妙坏了？
宋沅：“待我把它砸开。”
砸开当然不可能，既扰民又显得宋沅很没智商，这个点也不好叫人来修，宋沅拿发卡在锁芯口捣鼓半晌，试图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把门戳开。
宋返在客厅写卷子，写完一题，问：“开了吗？”
宋沅：“等会儿马上。”
宋返又写完一张，“算了吧。”
宋沅：“我听到声音了！胜利的曙光！”
宋返听着声音做题，坐得笔直，仿佛丝毫没被干扰。写到后面听见门那边哐的一声，他有点吃惊地回头。
宋沅终于停手了，贴着门滑下来，东西卡在她头顶的锁芯，宋返过去拔，发现断了一截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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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宋返靠在自己房间门口，“你睡我房间。”
“我不。”宋沅把沙发上散落的毯子叠到一起：“我认床。”
宋返说：“你不是刚看了恐怖片吗？”
宋沅根本不怕恐怖片，“我没看啊，晚自习睡着了。”
宋返胸膛起伏，笑了两声，“那你晚上滚下来着凉怎么办？”
宋沅生气了，“我做过这种事情？”
“没做过。”宋返转身回屋：“那晚安。”
门关上，客厅安静了，宋沅埋在毛毯里面，脑子里开始回放晚自习的电影碎片，都是些自我加工后的有声画面，掺上她十六年来听过的恐怖故事，组合成宋沅的睡前脑内小剧场。
夜间，边镇的古宅附近，窗口影子晃动出拉弓般的形状，主人在教训家奴，年长的用手掌打，年幼的用手指拧，指甲陷进象牙釉色里，再牵出红色的皮肉……
绛门褪漆，门板被有节奏地敲打，阴风吹走上了年头的木屑，污秽堵在院角，垃圾桶后面响起窸窣沉婉的呜咽……
带毛的爪子舒展开，脏灰点点，流浪的灰猫瞳孔是谄媚的亮色，叫声刺穿夜的暗谧，哄骗出不知从哪儿跌来的童谣……
宋沅登时眼睛睁得像铜铃。
一睁眼脑子就清醒了，因为她看见了宋返的被子、宋返的地板、还有宋返恍惚的眼睛。
她整个人窝在宋返怀里……
“靠！”宋沅推开人，拖着被子连滚带爬地后撤，“你、你你你……”
你怎么敢？
“我……”地板上铺着竹席，宋返被推醒了，他腰上只搭了层薄毯，反应迟钝，人显然也懵了，“我没有……”
宋沅抓着被子挡了半边脸，余光瞥到陌生的床单，她再盯向自己身上盖着的陌生灰蓝被子。
这他妈的，“我……”
宋沅不可置信，不会是我先动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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