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打牌
次日宋沅老老实实来了医院，她推了加班，正好有理由用上，实际上是她不想跑外勤，因为外勤多半会碰见不想见到的人，好在曹芳姐说可以帮她替一替。
“大恩不言谢。”宋沅拿着单子，等在诊室外面，“赶明儿请芳姐吃饭。”
“小事！请什么饭，你把身体养好来，对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小伙子……”
“是我弟弟。”宋沅生怕她又拉起什么红线来，解释道。
她刚说完，宋返就拿着叠单子过来了。
宋沅今天来得早，宋返给她预约了个体检套餐，算是让她把今年的体检做了。
宋沅年轻，检查来检查去都是以前的老毛病，也不严重，就是要细心养着，宋返把她的一堆单子拿去看了，也看了她的药。
“各项指标都正常，要多注意休息，睡不着可以起来走走，少吃安眠药。”宋返提笔低头加了两行字，是宋沅看不懂的药名，“这个副作用会小一点，但还是建议不吃。还有，三餐按时吃，酒和烟都不能碰。”
“哦哦。”
宋沅想说她其实也不怎么碰。
她接过药方，却见宋返也站起来，陪她一起去药房拿药。
药房人多，宋沅排着队，她手头空空，闲得扯着包包带子乱晃，晃着晃着便看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纯白的裙子是柔软舒适的布料，女人说话温声细语，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手里也拿着一堆单子，还有一些别的药。宋沅定眼再看，发现女人衣裳宽松，腹部有些微隆起。
“这个远一些，要去六号楼住院区拿。”宋返把看过的药方塞进袋子里，对宋沅说：“你在这里等我。”
宋沅一时间有点恍惚，反应了会儿，才点头。
宋返临走前又将目光落在宋沅脸上，像是在思考留宋沅一人在这里可不可以。
宋沅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眼神，因为那个女人也看见了她，温柔的面容露出了些微惊讶。
“宋沅？”喧闹的药房里，各色人行走、停留在这里，林萱先开了口，她的微笑带了些内敛，“好久不见啊。”
宋沅也客套地笑了笑，像是此刻是与林萱的第一次见面，客套都带着些许生疏。
说来林萱真是她高中时代比较特别的存在，宋沅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可以与这样的姐姐成为朋友，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向林萱更近一层地谈话。
当年林萱和杨希宇分分合合，最后宋沅发去的那张恐怖布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说来事件发生得也巧，他二人正式分手时正好碰上宋沅发病，宋沅整个一月都关押在医院住院区，之后学校里不知怎么就开始传一些她初中的事，传言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得亏宋沅不是在病房里看的，否则她还能再怀疑自己的人生一个月。
宋沅转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事情过去这么久，以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只有那种感觉还留着，在偶尔碰见事件关键人时被触动，扰得宋沅说不清滋味。
宋返突然又不走了，笔直而沉默地站在宋沅身边，连那身白大褂都是冷冷的。
宋沅没有要和林萱叙旧的打算，只安静地站着，唯有紧攥的手指暴露自己的心情，她不怕尴尬，宋沅想，她只是有点不自在。
气氛沉沉，一股力轻轻扯了扯她的包，宋沅低头，却瞥见宋返的白色袖子。
“看我。”宋返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句家常：“你一整天都没看我。”
宋沅当下诧异地望向他的脸，脑袋嗡地一声。
终于什么杂念都不想了。
-
宋返今天是靠关系自愿加班，相当于专门为宋沅服务。他们拿完药就直接回了家。
一路上宋沅沉默不言，刚才和林萱的一面勾出的以往控制不住地蔓延，那些画面呼啸而过，留下黄昏里空荡荡的铁轨。
然而黑夜并未到来，宋返的声音很快打破了将至的寂静，侵入进来，占据了宋沅的心神。
一时间仿佛什么都尘埃落定，一切都归回现有的轨道，以前所万分思虑的事情渐渐变得不再重要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甚至有了生命的延续。
而宋沅意外地发现，原先在自己身边的人此时此刻竟然还在跟前。
宋沅往宋返那边瞥了眼。
可恶啊。
为什么不好好说话！
她把视线又收回来，继续发闷。
宋返这次没有在宋沅住的地方停下，先回了趟出租房，车已经停到了小区门口，宋沅还隔着车窗盯着原来的方向。
咦？
宋返说：“回来拿点东西。”
“哦哦。”宋沅安分地坐在副驾驶，想起哥跟她说过宋返这几天忙得天天都睡值班室。
她脱口问道：“你今晚不回来吗？”
宋返解了安全带，似乎在抉择。
“也不用这么拼吧……”宋沅不等他回，又来了句，声音含糊得既像是低头给别的谁发短信顺带跟面前的人说话，又像是念经：“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有床不睡泪汪汪……”
宋返忽地倾身过来，宋沅一个没注意，他已经越过车座中间那条线，凑近了。
“你……”宋沅突然跳出个他要来让我闭嘴的念头。
然而宋返开口就是：“闻闻。”
只见他两指拎了拎自己的衣襟，又松开，自己都嫌弃自己地笑道：“再不换衣服我要臭了。”
良久，宋沅：“……那换？”
-
宋返回来一趟除了洗澡，还要喂猫，他三四天没回家了，防盗窗前的猫粮盆已经空了，连水都一滴不剩，宋返把盆又添满了放回去，拿钥匙出了门。
宋沅很大度，这几天包了一家人的伙食，连沈琦的营养餐也是她做的。她厨艺并不赖，只是做得少，平时么，自己随便吃吃，做的菜就那么几样：西红柿炒蛋、蛋炒西红柿、西红柿蛋汤……
中午宋一漪被她爸爸接去吃饭，这会儿快回来了，宋沅系了围裙，就在小厨房里忙活。
她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还在厨房放小歌。
宋返洗了手，也过来帮忙，两人相处很快就回归了很多年前的自然，默契十足，宋沅嗯哼几声宋返就能听懂她要什么。
“青椒不要放太多。”宋返说：“这个很辣。”
宋沅随着音乐节奏激情剁青椒的动作缓下，“噢。”
因为有小朋友一起吃饭，宋沅当然不能为所欲为，她按着营养餐的规格，立志要把宋一漪养胖三斤。
宋一漪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姑姑，你炒什么东西？好呛！”
宋沅手忙脚乱地装盘，拖长嗓音：“大、盘、鸡。”
“啊！”宋一漪眼睛立时点灯似的亮起：“一点都不呛了姑姑！我来帮忙！”
宋返正从厨房出来，把那屁颠屁颠跑来要挤进那狭小空间的侄女拨回去：“做好了，去洗手吃饭。”
晚上吃过饭宋一漪闹着要玩点什么，自然不能带她打游戏，宋沅于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翻出两副拆过的扑克牌出来——
还是上回陆君渚在的时候买的，买完之后才发现两个人根本打不起炸，于是无聊地玩起了古老的新创二人版桥牌，可以说是一只手都拿不下。
宋沅拎着牌：“斗地主？”
“斗！”宋一漪合手一拍：“正好三个人耶！”
……宋沅诡异地想：我带侄女打牌，哥哥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宋沅倒也不是没玩过扑克麻将，但跟侄女对打还是第一次，也不好跟小孩子赌钱，玩赢了也不能嘚瑟，这事怪难的。
问题是宋返也坐了下来。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合适的。
宋沅算是明白宋凌严当初带着她和宋返一起玩的心情了。
“那我们下什么赌注呢……”宋一漪膝盖叠着个枕头，坐沙发边上，两手托着下巴：“要不和真心话大冒险一样？谁输了谁来？或者谁输了就答应赢的一方做一件事情……”
“小一一。”宋沅把牌洗得欻欻响：“你输了可是会哭得很惨的哦。”
宋一漪抱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佬样：“我不会输的。”
嚯！
宋沅的胜负欲登时就上线了！
她勾一勾唇角，看向宋返：小朋友口气很狂，看我怎么让她哭！
宋返似乎看懂了这句，也勾唇笑了笑。
然后三局过后……
只见宋一漪往桌上阔气耍出一对王炸：炸！我又赢了！
……宋沅捏着手上一把没机会打出去的牌。
怎会如此！！！
“地主对农民。”宋返安慰道：“一比二胜算小。”
宋沅咬牙：可我特么上一局是农民啊农民、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牛逼了吗？不会吧！
于是一个小时半过去，宋沅彻底败下阵来，她背靠沙发，仰头望天：我竟然菜成这样？这不科学。
“姑姑你怎么了？”宋一漪爬过来，捧她的脸：“你还好吗？”
“姑姑很好。”宋沅把宋一漪抱怀里，逗她：“昨天我梦见爱因斯坦，他在卢浮宫前滑滑板，不远万里冲到我跟前，跟我说，千万不要和宋一漪打扑克牌。”
宋一漪笑得直打滚。
然后下一刻宋返就把她从宋沅身上抱下去：“姑姑累了，你要睡觉了。”
记忆里被小叔叔抱还是n年前，宋一漪仓促地落地，忙不迭点头：“哦哦！”
宋沅看一眼空落落的怀里，再抬头看宋返——
这人是在欺诈小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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