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夫妻情深

嫦娥第一次觉得九重天上的罡风是如此厉害，透过衣衫，刮入心底，把整颗心割得血淋淋地，疼得发颤。嫦娥低头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双手，细长的手指纤尘不染，可她却能感受到鲜血沾满这双手的黏腻，鼻尖甚至还能闻到手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真脏。

        “仙子，仙子？”

        天奴的声音拉回了嫦娥的思绪，她止住脚步，回身望向身后的天奴。见他满脸堆笑地问道：“咱们不是应该先去真君殿传旨吗？”

        嫦娥抬头四望，这才发现自己这一分心，竟然直接走到南天门前。她歉然地笑道：“抱歉，方才想事情出神了。”

        天奴性子倒是机灵，笑眯眯地躬身说道：“是小的没来得及提醒仙子，真君殿离这也不远，别误了仙子的事就好。咦？那不是……”话说一半，天奴冲着嫦娥身后一福身，笑得更恳切了：“真君风尘仆仆，辛苦了。”

        嫦娥一回身，就看到身着重铠的杨戬大步流星地踏上云台，三两步就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客套地笑着：“嫦娥仙子这是要去哪儿呢？”

        嫦娥颌首，温言笑道：“正要去真君殿领个签批，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真君。”

        “哦？”杨戬挑眉一笑，温和地问道，“不知所为何事？”

        “奉陛下旨意，提吴刚之妻余氏到广寒宫。”

        玉绫一直坐立不安地等着嫦娥回来。

        安抚好吴刚后，玉绫便急急地四处寻找嫦娥想为吴刚求情。可是找遍了整个广寒宫都没看到嫦娥，玉绫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方才嫦娥与吴刚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嫦娥的脸色她必然是极为恼怒，若是她在盛怒之下禀告了玉帝，那么吴刚可能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玉绫更是心惊胆战。就在这时，她听到殿外传来说话声，赶紧出门一看，竟是杨戬跟着嫦娥一同来了广寒宫。玉绫心知大事不妙，偏生这会儿她却想不出一个应对之策，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行礼，惴惴不安地说道：“仙子……和真君一起回来了。”

        玉绫这话说得古怪，不禁惹得嫦娥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有些事情需要真君殿协助处理，你在这儿候着，一会儿哮天犬会过来，你带着他们去林中。”

        听到嫦娥的话，玉绫的心如坠冰窟。如今广寒宫除了吴刚还有何事需要真君殿协助？难道说，玉帝已经下旨要杀了吴刚吗？脑中刚有这个念头，玉绫身子便猛地一颤，她想为吴刚求情，可是她地位低微，如何才能让玉帝改变主意？想到这里，玉绫顿生绝望无助之感，她脸色煞白，恳切地望向嫦娥，却只看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嫦娥去而又返，让吴刚觉得奇怪。在看到她身后的杨戬时，吴刚脸上的神情只剩下冷漠，他收回视线，抡起铁斧，沉默地继续无休止的重复动作。

        嫦娥并没有看吴刚，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凌云台上，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戬这一路一直在观察嫦娥，虽然与嫦娥接触不多，但杨戬直觉嫦娥今日的情绪不对劲。从南天门到广寒宫这一路，她除了开始交待了玉帝的旨意后，便一直沉默着，脸色也十分难看。杨戬不知道她是为何突然关注吴刚的事情，莫不是想收买人心去为吴刚说情，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玉帝训斥了？

        可若是被训斥，玉帝为何又要派人提审那个余氏？难不成嫦娥真的说动了玉帝？

        杨戬怎么都想不明白，心中思量一番后，还是开口问道：“陛下今日为何突然过问吴刚之事？”

        嫦娥收回视线，看向杨戬，说道：“我向陛下陈情，希望能够重新判处吴刚及其妻子之罪。”

        “什么！”还没等杨戬说话，一直留心着这边情形的吴刚便抢先出声，他脸上惊喜交加，手中的铁斧也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地一响，“玉帝答应了？他答应放了翠娘吗？”

        嫦娥回头看向吴刚，平静地说道：“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

        吴刚大喜过望，他双手握在一起，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却疑心这又是另外一个阴谋，原本惊喜的脸孔换上了质疑的神色，防备地问道：“他会这么好心？你们又想做些什么？”

        嫦娥没有说话，她出神地盯着吴刚，直到吴刚脸上恼色渐起，这才幽幽开口道：“吴刚，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吴刚侧过身子，避开嫦娥诡异的视线，梗着脖子说道，“反正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怎么？玉帝又要找借口整治我？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

        “你是煞气之体，原本就对世间生灵毫无怜悯之心……”

        嫦娥没有理吴刚的嚷嚷，她自顾自地将吴刚的前尘过往一一道来，其中许多细节，就连杨戬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剑眉微蹙，沉默着盯着嫦娥。而吴刚的神情从开始的不屑渐渐变成凝重，等到嫦娥说完，他才气极反笑地骂道：“放屁！我不过是不想当你们这什么狗屁神仙，连人你们都不让我做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上当的！”

        吴刚粗鄙的言辞让杨戬眉头一皱，他看向身旁的嫦娥，却见她神色如常，继续说道：“吴刚，你的妻女受你牵累数百年，今日就此了结吧。”

        听到嫦娥说起了妻小，吴刚的嚣张立刻不见了踪影，他低着头，沉默许久才颓然说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不该起了私心。”他顿了顿，哀切地看着嫦娥，恳求道，“可是这一切都是我闯的祸，要杀要剐你们冲着我来，这和翠娘无关，她是无辜的，求你们放了她，求求你们。”

        嫦娥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吴刚的话有任何波动，她平静地注视着吴刚，缓缓说道：“能救她的，只有你。”

        嫦娥的话让吴刚愣在当场，他怔怔地看着嫦娥，又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杨戬，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最后索性黯然地靠着树，再不看任何人。

        杨戬透过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嫦娥的一举一动。他不明白嫦娥费尽心机地做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可怜同情？可她的表现完全看不出来，她此刻平静得近乎冷漠，就连玉帝在处理吴刚这件事情的反应都要比她激烈。

        这嫦娥，究竟想做什么？

        三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林中只听得阵阵风声及远处清越鹤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哮天犬带着余氏匆匆而来。兽类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便觉察到异样，哮天犬押着余氏走到杨戬身旁，见杨戬朝嫦娥一看，便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对嫦娥说道：“仙子，余氏已带到。”

        嫦娥点点头，看向从进来后就盯着吴刚的余氏，轻轻一叹，上前一步对吴刚说道：“她来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也不知吴刚到底听没听到嫦娥的话，他一直愣怔地紧盯着余氏，鼻翼翕动，一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边，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翠娘……”

        短短两个字，却让吴刚和余氏都泪洒当场。余氏下意识地理了理凌乱头发，又手忙脚乱地在衣服上拍抚，这才扬起笑脸，轻轻地应道：“吴郞。”

        嫦娥别过头，夫妻二人的重逢确实让人唏嘘感慨，可深知这一面意味着什么的嫦娥却是心中不忍，她无声一叹，转身悄然走出林中。

        玉绫一直焦急地守在外面，没有嫦娥的许可，这种场合她没办法参与。可是里面一直没有动静，玉绫心中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看到嫦娥出来，她立马迎上去，关心地询问道：“仙子，吴刚怎么样了？”

        嫦娥看着玉绫紧张的模样，本想劝说，可心念一转，便改口道：“你去看着，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玉绫欣喜地点点头，脚下生风地冲进了林子。

        听到玉绫急切的脚步，嫦娥无奈地摇摇头，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仙子既是不忍，又为何同意让她过去。”

        嫦娥回身一看，杨戬站在一株桂树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既然想看，就让她看个清楚。”

        “这么做，对她过于残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仙子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讨厌我。”

        嫦娥走到杨戬跟前，抬头望着杨戬俊朗非凡的面孔，笃定地说道。

        杨戬脸上的讥笑清楚明白地映入嫦娥眼帘，两人视线相交，杨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原来这不是错觉。

        嫦娥不明白杨戬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他口中“和以前一样”更是让她困惑。

        对于嫦娥的疑惑，杨戬回以一声冷笑：“仙子有大福，这些陈年旧事既是忘记，杨戬也不想再提。”

        许是为了堵住嫦娥的追问，杨戬朝身后一望，正色说道：“对于吴刚，陛下有什么打算？”

        嫦娥倒也如杨戬所愿并没有继续追问，她顺着杨戬的视线望过去，答非所问道：“天生煞体，不能杀不能放，大概只能无休止地轮回，等到煞气消散的那一刻，才能得到解脱吧。”

        杨戬仔细地打量着嫦娥，她眉眼间透露着疲惫，偶尔走神时目光中总是会流露出不堪重负的茫然。广寒宫的宫务有繁忙到如此地步吗？

        还有吴刚，玉帝这些年对吴刚不闻不问，杨戬还以为他早就忘记自己关了个囚犯在广寒宫，可嫦娥一来玉帝就马不停蹄地要重新判罪，而且按理说这件事应当交由真君殿处理，玉帝这么却让嫦娥越俎代庖，他是想挑起自己与嫦娥的矛盾吗？

        一个小小吴刚也值得玉帝费心布局？

        还是说眼前的嫦娥身上还藏着什么真君殿也不知道的秘密……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杨戬玩味地笑道，他倒要看看这天廷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有些事情始终是要面对的。

        嫦娥喟然一叹，看了杨戬一眼，转身走进林中。

        吴刚和余氏正坐在地上搂着女儿化作的石头低声窃窃，看到嫦娥出现，两人紧张地靠在一起。

        但让嫦娥感到奇怪的是，两人的眼中没有惊惶，虽然脸上仍然带着不舍与依恋，可两人看起来却十分从容。余氏看了眼嫦娥，视线又滑到吴刚身上，贴着他的耳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便见吴刚低头灼灼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两人视线交缠，难舍难分。

        许久，吴刚低下头在余氏额间轻轻一吻，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站起身。吴刚走到嫦娥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诚挚地说道：“仙子过去说的话，吴刚都明白。这些年一直不认错，也不过是想留着一条贱命能再见翠娘一面。玉帝说得对，当年我若守住本心，不受诱惑，守在翠娘身边，也不会有日后这些事情。仙子问我是否认错，就如仙子当日所言，我有错，却不悔。”

        吴刚的话让嫦娥的心一颤，她拢在袖中双手捏得泛白，说话的声音都莫名地颤抖：“你既已认错，那……”

        “仙子!”吴刚突然出声打断了嫦娥的话，他回头看着妻子。余氏对上他的视线，温婉地笑着点点头，又俯身抱着石头亲了亲，从容走到吴刚身边跪下。两人齐齐望着嫦娥，还是吴刚开口道：“仙子说我是个煞气转世，我修行虽不深，却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意思。我不想将自己犯下的过错都推给那个什么煞气，但是如果它真的那么厉害，连玉帝都无可奈何的话，那么不管再轮回几世，它都还有可能会造成像今世一样的惨剧。”

        紧跟着嫦娥进林子的杨戬听到这番话眉头紧皱，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捏紧了手中的三尖刀。

        而嫦娥直愣愣地盯着吴刚，问道：“你要做什么？”

        吴刚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愿意放弃轮回，不管是被囚禁还是被封印，都毫无怨尤。”

        嫦娥没有说话，吴刚只能祈求地望着她。杨戬有心开口劝阻，却也因想要看看嫦娥如何决断保持沉默。玉绫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就连听到吴刚说要放弃轮回，也没有丝毫反应。

        许久，嫦娥才开口，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刚，正色说道：“吴刚，重入轮回，你还能再世为人。你若选择放弃轮回，便再也不能恢复人身，你考虑清楚了吗？”

        吴刚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诚恳地说道：“仙子说的我都明白，可一旦我入了轮回，今世种种便烟消云散，下辈子无论怎样，都和我没有干系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余氏忽然开口道：“妾身请教仙子。”

        见嫦娥看向自己，余氏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和吴郞皆认罪，我是不是也要再入轮回？”

        这方面的规矩嫦娥所知不多，她不敢随意答复，回头看向一旁的杨戬，轻轻问道：“真君？”

        一直听着场中对话的杨戬一听余氏说完便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看着余氏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着叹惜和悲悯。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算作是回答。

        “太好了！”看见杨戬点头，余氏大松一口气，她脸上露出嫦娥不解的笑意，柔柔地说道，“娘娘大发慈悲，我也愿意放弃轮回，只愿陪在吴郞身边，不管他变成什么，我都与他一处，再也不分开。”

        “什么？”余氏的话让嫦娥大吃一惊，她错愕地盯着余氏，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迎着嫦娥惊讶的目光，余氏坚定地点点头，她望着吴刚，深情地说道：“我与吴郞已经说好了，我即是吴郞的妻子，自然他去哪儿，我便在哪儿。这一生我们分开太久，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长相厮守，我们不想再分离。”

        说罢，余氏冲着杨戬和嫦娥重重地磕头，恳求道：“求二位开恩，让我夫妻在一起吧。”

        杨戬别过头没有应声，而嫦娥望着不断磕头求情的夫妻二人，心中五味杂陈。余氏何辜？今生遭难，现在却连来世都放弃了，这让嫦娥十分不忍，便迟迟无法点头同意。

        余氏见嫦娥一直没有说话，膝行几步至她跟前，语带悲意地恳求道：“娘娘慈悲，我知道方才的要求让娘娘为难了，但是那些话是我心中唯一所愿，娘娘心善，求娘娘成全。”

        余氏的恳切哀求让嫦娥难以招架，她不明白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她原本只是希望能够让这个苦命的女子脱离苦海，可现在看来，却仿佛是害了她。嫦娥有心劝说余氏慎重考虑，可余氏全然不听，一直坚持要与吴刚同生共死。见劝说无果，嫦娥无奈地闭上眼，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们吧。”

        杨戬皱着眉看着嫦娥，握着三尖枪的虎口因用力而泛白，张嘴欲言，最终化作轻声一叹。

        见嫦娥终于松口，余氏大喜过望，她扑到吴刚怀中，泪流满面地对吴刚说道：“听见了吗？吴郞，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吴刚抱着余氏泣不成声，他看向嫦娥，郑重地磕头道：“仙子的大恩大德，吴刚无以为报。”

        嫦娥侧身不敢再看吴刚夫妻，他二人分离数百年，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更让人不忍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祈愿也是奢望，而作为造成这桩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嫦娥却受着他们的千恩万谢，更是难以心安。

        吴刚夫妻却不知嫦娥心中感慨，二人止住泪，吴刚又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有此下场是罪有应得。可是我的女儿却是无辜，她吞了妖丹，成了妖物，又被封在石中，恳求仙子放她一条生路。”

        嫦娥看着吴刚身后的那块石头，点点头，说道：“她本就无罪，我自然会放她自由。”

        得到嫦娥的允诺，吴刚松了一大口气，他和余氏又膝行到女儿身旁，夫妻二人慈爱地搂着石头低声述说最后的关心，两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簌簌落下，滴在石头上，拉出长长的水迹。两人说了许久，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吴刚搂着妻子的肩膀，两人蹒跚地走到吴刚这些年一直砍伐的那棵桂树旁，吴刚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笑容，指着树干对余氏慢慢说着什么，而余氏好奇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看不到斧痕的树身。夫妻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什么天廷、什么煞气……统统都被他们抛在脑后。

        嫦娥看着这一幕，缓缓地抬起手，一柄泛着荧光的短箭在她掌心浮现。杨戬一言不发地望着嫦娥的举动，神色平静，但紧蹙的眉头却显露他纷乱的内心。玉绫的目光一直落在吴刚夫妻的背影上，看到嫦娥的动作，忍不住轻呼出声。

        “仙子！”

        这一声，没有阻止嫦娥的动作，却让吴刚和余氏明白他们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两人面对面望着，眼中只有彼此，余氏笑得眉眼弯弯，吴刚亦是神色温和。他心满意足地一叹，缓缓低头在余氏额间落下一吻。随着一道清光闪过，吴刚夫妻的动作就定格在这一刻，两人的身躯化作一尊紧紧相拥的石像，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就在这时，那棵吴刚砍了几百年的桂树发出“咔嚓”一声巨响，很快，粗壮的树干上泛起道道裂纹，不过三五息时间，便列成大大小小的碎块，散落地上。

        在杨戬和玉绫惊讶的目光中，嫦娥缓缓跪下，郑重地向石像俯下身子。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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