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树德中学

或许是刚才那几下巨响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昏暗无光的浴室里，呆滞在原地的几个人影登时慌乱作一团，拼命往后挤。

        宋知眠两眼弯弯，不疾不徐地从洞口踱步进入浴室，挑起的眼尾像把钩子，目光锐利，迅速向室内的每个人影一一扫去。

        视线才刚触及一抹熟悉的色彩，一个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挡在眼前，隔绝所有视野，投下的阴影无声地笼罩住她。

        “喂。”

        一个男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短短几字间不掩明晃晃的恶意。

        “你他妈谁啊？”

        宋知眠抬起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姣好俏丽的面容在点点朦胧的月光下显露出来。

        跟前的男人在看清她面庞那一瞬间，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类鼠的双眼似要迸出光，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大步上前，伸手就往少女身上抓去。

        在大手碰到圆润白皙的肩头之前，一角坚硬冰冷的铁块牢牢抵住了男人的掌心。

        宋知眠稍稍偏头，身后的月光越过她直直打在男人脸上，瘦削的面庞颇有些营养不良的意思在，看上去年龄不大，甚至要比宋知眠更小上几岁。

        比这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个男生的脸上，匍匐着略带熟悉的、猥琐又狭隘的五官。

        宋知眠一怔。

        不是，这个人，竟然有脸？！

        “你有脸？？”宋知眠不假所思，直接脱口而出。

        “？”

        面前的男生噎了一下，像是被她挑衅的言语气得不轻，一把攥住抵在掌心的水沟盖板，情绪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他暴喝一声：“你他妈说什么？！”

        他身后不远处的几个男性身影被这一声怒吼吓得一抖，手里拖拽东西的动作皆是一滞。

        宋知眠不着痕迹地往浴室深处瞥了一眼，随即绽开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

        听到这话，男生扭曲的神情稍有缓和。

        不过几秒后，少女清甜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柔弱又无辜。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我还以为，你会没脸见人呢。”

        轻飘飘的话语一字一字落地，偌大的浴室陷入一片寂静。

        气氛登时犹如一潭沉寂的死水，底下翻涌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浪潮。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跟前这个高瘦的男生面容逐渐狰狞、扭曲，直视宋知眠的双眸攀上丝丝血红，死死抓着水沟盖板的另一端不放。

        他极为轻蔑地冷笑一声，脸上缓缓浮现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下一秒，攥着这块网状金属器具的手忽然发力，往他那边狠狠一拽！

        水沟盖板纹丝不动。

        “？”

        高瘦男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攥紧盖板的铁角，手背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再次狠狠一拽！

        水沟盖板静静地横在两人之间，停在原地，分毫未动。

        “？”

        这回轮到宋知眠扣问号了。

        宋知眠歪了歪脑袋，颇为不解地冲人眨眨眼，细长白葱的手穿插在盖板一端的网格之间，骨节分明。

        她稍一施力，往回轻轻一拉。

        另一端竟然从面前男生的手里瞬间脱离，整个过程不到半秒，顺畅到毫无阻碍。

        几乎是同时，宋知眠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高瘦男悬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朝自己这方用力一拽。

        高瘦男生只觉得臂膀被一股大力牵制，重心一个不稳，整个身子不受控地倒向眼前人的位置倒去。

        迎接他的并不是少女温软的怀抱，在看清来物后，高瘦男脸上残余的暴戾瞬间被惊恐无措所取代。

        自高空劈下的水沟盖板速度极快，截断气流，在空中掠起一股呼啸的旋风，尖锐而坚硬的金属铁角直直冲向柔软脆弱的颈部，与骨肉相碰的那一刻，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手持凶器的少女面无波澜，连贯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怜惜。

        “啊啊啊！！！”

        一声高亢的、属于男性的惨叫响彻整个公共浴室。

        紧接着，高大的身影‘砰’的双膝跪地，慢慢向一侧倒去。

        男人应声倒下后，那抹纤细高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细碎的月光打在脊背，整个人被不可触动的黑暗区域所笼罩，仅剩最外层的轮廓蹭了点光亮，发丝镀上金边。

        少女抬起匀称笔直的腿，毫不留情地迈过地上拦路的躯体，右手虚握的网格金属器具垂在大腿侧，四角尖利，上面沾染的液体滴滴答答往下落。

        宋知眠毫不在意地揩去溅到脸上的血迹，一步一步朝浴室更深处走去。

        目光越过那几个慌乱又惊惧的人影，锁定在不远处软倒在地的那人身上。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宋知眠仍旧能看清那具遍体鳞伤的身躯。

        残破的衣裳被人撕裂一道又一道口子，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糜烂不堪，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几处甚至可见森森白骨，蜿蜒的鲜血从两股间不断渗出，顺着大腿的肌肉纹理缓缓淌下一条条斑驳的纹路。

        像是个破烂的布娃娃。

        攥着金属盖板的指节紧了紧，用力到泛白。宋知眠头一回收敛了周身温软的气息，眉眼沉沉，藏黑色眼瞳深不见底，咄咄逼人。

        三四个人影站成一排，似乎有意识去遮挡身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喂！你，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

        其中一个男生不知哪来的勇气，仗着显而易见的人数和性别优势，开口冲她吼道。

        “不想挨揍的话拿完东西就赶紧滚！”

        “拿东西？”宋知眠费解地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这个略有点蹩脚的台阶，随后脸上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对。”

        灵动的眼眸此刻在黑暗的裹挟下显得有些空洞、渗人，配上那张瓷白的小脸，尚在滴血的凶器，比起人类，倒更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娃娃。

        这副模样令面前几个男生警惕又畏惧，他们似乎极力在压制内心的恐慌，可这股虚张声势的劲儿又偏偏流露在身上。

        宋知眠缓缓抬起手，指向他们的身后。

        那个破布娃娃般的身影倒在阴影之中，奄奄一息。

        “这就是我落下的东西。”

        她顿了顿，在一片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对我来说，很重要。”

        “请问”

        指腹摩挲过粗粝的金属铁皮，沾染上温热黏腻的鲜红液体。

        “你们，谁碰过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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