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云层慢慢向两边拨开，月光照亮了大地。

        “扑通！”北蛮最后一人倒下。

        穆元旭收起大刀，他眯了眯眼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人。

        那人穿一身玄铠，面容冷而锐利，似一柄出鞘的利刃，浑身尽是肃杀。

        “多谢殿下。”穆元旭真心实意的道。

        萧迟煜轻轻颔首，两人之间再无其他的交流。

        将士们飞速打扫好战场，如来时一样再次隐入密林，只不过却是另一种心情。

        穆元旭因为擅自出兵致使数百将士中伏，威远侯大怒之下要对其军法处置，各位将领纷纷为其求情，但功不足以抵过，最终还是当众罚了他三十军杖。

        此时，中军营帐之中。

        威远侯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气质沉稳却隐隐已有压制不住的锐芒浮现，即使在他的打量之下依旧从容淡定。

        “殿下，你可是想好了？”

        萧迟煜依旧垂首敛目，只淡淡回了一个字。

        “是。”

        威远侯叹了口气，“罢了，臣便答应您。”

        萧迟煜似乎早已料到他会答应，只淡淡道:“多谢。”

        “这次旭儿行事冲动，若不是您，他或许…”

        “少将军截了北蛮粮草，大功一件，本宫未曾参与此事，”萧迟煜打断了他的话，深邃漆黑的眸子望过去，带着些警示，“还望威远侯牢记于心。”

        威远侯一怔，有些震惊于他眼中的睥睨与傲然，心下有些自嘲，他竟是一直都看错了。这哪是什么懦弱的皇子，明明就是一匹隐在暗处的虎狼，怕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几位皇子都及不上他分毫。

        “臣明白。不过事已至此，臣可再告诉您一事。”威远侯拱了拱手。

        萧迟煜心下暗讽，他可不认为这老狐狸会因为自己对穆元旭小小的救命之恩就心甘情愿的归附于他，怕是得知了他的野心，要借此机会在自己身上押宝了罢。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平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此次出征之前，皇上曾单独召见过微臣，不知殿下可知？”

        萧迟煜点头。

        如今他虽根基尚浅，但曾经外祖势力如何庞大，纵是一朝覆灭，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还是留存了下来。

        而那些势力，如今就握在他的手中。

        “此事机密，还请殿下与我进来。”威远侯表情严肃。

        两人绕到帐内单独隔出来的一处。

        威远侯并不磨蹭，直接取出架上的一支笔，沾了墨，豪放的字迹缓缓在纸上铺开。

        最后一笔落下，威远侯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少年。

        萧迟煜任由他打量，他眼中划过讥诮，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邪肆的弧度。

        “威远侯将此事告知本宫，难道就不怕本宫拿此威胁你向本宫投诚？”

        威远侯闻言却是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殿下不会。”

        他没有解释，可两人皆知他说的是对的。

        萧迟煜确实不会，他与威远侯之间唯一的牵扯便是穆元旭，可萧迟煜却知道，威远侯可不是那种愿意为了一个儿子就会随便上一位没有什么势力的皇子的贼船。

        如今的他依旧处于劣势，他可以用这恩情来谋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可那是在一个度内，超过了那个度，威远侯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反咬他一口。

        “如今本宫活的好好的，威远侯该想想待战事结束该如何像父皇交差才是。”

        想到那个所谓的父皇，萧迟煜不由冷笑，他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要弄死自己这个儿子啊。不过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同样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怎么取了那老东西的狗命。

        威远侯被萧迟煜这一提醒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殿下，臣已有了对策，可这对策里最重要的一环还是要您来配合。”

        萧迟煜:“接着说下去。”

        “皇上忌惮您，无疑是担心您对他的位置有威胁，但若是这个威胁不在了，皇上也并非非要您的性命不可，您觉得呢？”

        萧迟煜眯了眯眸子。

        ……

        萧迟煜在中军营帐待了许久才离开。

        因萧迟煜对穆元旭有救命之恩，两人之间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当然，萧迟煜对他的态度一点没变，倒是穆元旭对着他的冷脸也渐渐习惯了。

        萧迟煜的军功特意被威远侯瞒了下来，所以军中许多将领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能耐的五皇子殿下暗地里做了多少大事。

        看着自家少将军天天跟在他身后，即使受冷落也依旧表现得无所谓，众人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

        当然他们怎么想完全影响不到两位当事人就是了。

        萧迟煜看着一副狗腿子模样跟在他身后的穆元旭，神色有些复杂。

        在上一世，穆元旭就是死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只不过当时他还被困在宫中，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若是他没想错的话，说不得就是截粮的那天晚上。

        而穆元旭的死讯没过多久，威远侯因为丧子之痛失了理智，最后被北蛮设计坑杀，大启军失了主帅顿时大乱，至此北疆边郡数座城池连连失守。再后来便是他被当做替罪羊送上了沙场。

        可如今穆元旭还活着，这场必输的战役已经开始偏离前世的轨迹了。

        “你跟我来。”萧迟煜说完就径直往前走。

        穆元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乐呵的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城墙之上。

        “五殿下，我之前就想问你，你用的那柄□□是何处得来的？”穆元旭终于忍不住心中猫爪似的好奇问了出来。

        五皇子下意识的摩挲了下指尖，目光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温柔，就连那越发冷厉的脸庞轮廓都似乎一瞬间融化了似的平和。

        他淡淡的看了穆元旭一眼，那目光中还残留着一丝尚未溶解的柔软，穆元旭被他那一眼看的猛的打了个哆嗦，可心下的好奇却是更甚了许多。

        可五皇子明显没有要满足他的好奇心的打算，他收敛了面上的神色，视线始终投射在远处那座玉龙山之上。

        穆元旭不解他的意思，不过他向来是个直肠子。“殿下，那座山有何蹊跷？”

        “那里便是这场战役终结之地。”萧迟煜眼中陡然划过一丝暗茫。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睥睨与从容。

        “少将军，你想不想立功？足以封侯拜相的不世之功！”

        穆元旭咽了口口水，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可少年郎的意气不容他退缩。

        “想。”他说的就是他心之所向。

        “好！那我便送一场于你！”五皇子突的回身一笑，危险凌厉的气势顿时不加遮掩了起来。

        穆元旭愣愣的看着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胸腔之中开始有热血沸腾，他有种预感，面前的这个人说的定会成为事实。

        “谢公子。”娇媚的女音从身后传来，莫名的有些耳熟。

        谢零转身回望，却是那位依依姑娘。

        谢零笑容浅浅的回以一笑，女子顿时似面染飞霞。

        谢零一愣，心中不觉有些悻悻。

        女子上前，轻轻俯了俯身，盈盈秋水似的眸便如含了情思一般看着面前的俊俏少年郎。

        “姑娘可是有事？”

        女子咬着唇，“上次多谢公子愿意为小女子赎身。”

        谢零眼中带了疑惑，他上次交代阿全去办此事特意交代不要泄露了身份，那这依依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柔柔解释道:“公子不必多虑，画舫之中来往之人甚多，难免有些人是知道府上下人身份的。”

        谢零这才勉强打消了一些怀疑，复又问道:“姑娘如今可是改变了想法？”

        依依姑娘轻轻摇头，“公子不必为奴家劳心，奴家自知身份低贱，即使是出了那画舫也是如浮萍一般没有归处。”

        她说的哀婉，谢零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做声。

        女子落了泪终于缓解了些悲戚，她用绣帕拭了拭眼角，“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无以为报，也自知以这副残破的身子高攀不得公子。”

        “若公子不嫌弃，不知可否让奴家置办一桌酒席算作答谢公子大恩。”她说的真情实意，目光之中尽是期盼。

        谢零自然不会答应什么酒席之说，况且他也算不得帮了她。

        他委婉拒绝了之后便准备离开。

        这时，从街道的另一边却跑来了一个丫鬟，那丫鬟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姑娘，不好了，刘员外来了楼里，非要姑娘去做他的第三十八房姨娘不可。”

        依依姑娘小脸瞬间白了下来，她哆嗦着唇瓣茫然四顾，看到谢零时顿了一下，咬了咬唇。

        “刘员外前面那么些姨娘都被他硬生生的折磨死了，妈妈要是答应了，那姑娘说不得也要…”那丫鬟说的又急又慌，“何况，上次穆少爷还打了他，姑娘…”

        谢零听见那句穆少爷，突然想起之前朱琉俊所说的那件事，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他为了帮穆元旭遮掩瞎编的，可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看着主仆二人满脸死志的模样，谢零终究是心有不忍。

        “依依姑娘，之前我说的帮你赎身依旧有效，至于以后…等你赎身后再做打算也来的及。”谢零道。

        那小丫鬟之前没注意到谢零，也并不知他还有过帮自家姑娘赎身的打算，听他这么一说，她的目光马上就投向了谢零。

        待看清谢零容貌，那丫鬟明显愣了一下，可回过神来却是大喜，忙焦急的劝着自家姑娘感觉答应下来。

        她只以为面前的这位公子为自家姑娘赎身是要纳进府里做妾，可那又如何，他们这些出身青楼的女子即使能被寻常人家纳做妾室已是极好运的了，更何况这公子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而且那相貌…

        小丫鬟忍不住暗中多打量了谢零几眼。

        可她哪里知道，谢零愿意帮她家姑娘赎身那就是赎身，根本没有一点要收她做妾的想法。

        那依依姑娘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谢公子大恩。”她说着就要下跪磕头，谢零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谢零自然知道此事拖不得，可他今日出门身边并未带人，索性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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