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向讲台走去时，刘云玲是面无表情，大脑一片空白。当她接过卷子，转身面向全班同学时，她的脸竟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感到万分羞愧，真希望有个地缝钻进去。回到座位上，刘云玲羞愧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去他妈的数学。”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讲台上的张老师。分数已公布完，张老师正在认真地讲解试卷。

        啥老师？道貌岸然！连最起码的尊重人都不会，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刘云玲一边看着老师，一边在心里骂着。

        从初一开始，她因为迷恋上看小说，导致成绩下滑，数学考试每次都是三十分左右。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成绩还很稳定。初二的时候，老师很少公布成绩，她也就偷着乐，在读小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今到了初三，情况不容乐观。随着中考的临近，测试越来越频繁，她把对数学的讨厌转移到了数学老师身上。因为数学老师一次又一次的把她那三十分的水平大白于天下，让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低下高贵的头颅，于是她心中对张老师的讨厌演变成了愤怒。有时，这愤怒就如火山里那炽热的岩浆，她真希望自己就是一座火山，这样，她就可以在某一堂数学课上，突然爆发，让老师知道她心中的愤怒和绝望。

        其实，在初三一班里，刘云玲不是一个无名小卒。她的写作水平让全班同学佩服的流哈喇子，她的每一篇作文，每一篇周记，几乎都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朗读。所以，刘云玲特别尊敬语文老师——一位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王姓小伙。因为王老师让她一次又一次可以鼻孔朝天地仰起头，那么自豪，那么自信，而这种自豪与自信在下一节课就会被数学老师变成羞愧与绝望。

        下课铃响了，张老师也刚好讲完了卷子。如果在平常，他还会再说两句，然后再恋恋不舍地走下讲台。今天，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因为他想让班里离家最远的学生能在天黑以前安全地走进家门。

        班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几乎每个孩子都露出了微笑，一脸将要见到妈妈的欣喜。坐在前面第二排的杨晓慧麻利地把桌子上的笔和本子放进了抽斗里，然后站起身，微笑着扭过头向后面的刘云玲看去。而此时，刘云玲也在微笑着看她，目光轻轻一碰后，两个人便同时从教室的前后门走了出去。

        “刘云玲，我得去宿舍把菜瓶子拿上。”杨晓慧一边和刘云玲说，一边拉起了刘云玲的手，两个人一起向宿舍走去。说是宿舍，其实一张床也没有，所有的住宿生都是睡地铺，铺的盖的还都是自带。所以，宿舍的地上全是五颜六色的被褥，被面上的图案既有喜鹊登枝，还有龙凤呈祥，满屋子的红红绿绿，却透着寒酸，透着学子求学的艰辛。

        宿舍门大开着，里面有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刘云玲和杨晓慧径直走了进去。宿舍里有几个女生在整理自己的地铺，还有两个女生光脚坐在自己的被子上，正在大口地吃着自己带来的生腌萝卜丝，那浓郁的萝卜的味道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反倒让人垂涎欲滴。刘云玲站在门口，不由自主地咽了几口唾沫。杨晓慧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了一个用绿色的旧涤纶布做的长方形的小布兜，然后又到宿舍的窗台上拿起了一个大肚子的玻璃罐头瓶，瓶壁上干干净净，瓶底还有一些绿色的液体，不用看就知道那是鲜萝卜被盐腌制出的汁液。然后两人走出了宿舍，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不知怎的，几乎每个学生都有这样的体会，只要一走出校门，整个人就高兴得如同个屁豆子似的，“嘟嘟”乱放，一点儿也不用憋着忍着。啥叫痛快？痛快就是你可以尽情地放个长长的带拐弯的响屁。

        不一会儿，两个人走出了小镇。眼前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三月的田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放眼望去，在那绿色的的田野里，远远近近，总有一片又一片树木茂盛的地方。其实，每一片树木茂盛的地方，就是一个纯朴的小村庄，那里有袅袅的炊烟，还有妈妈温暖的目光。风，扑面而来，柔柔的，滑滑的，路边水渠中的水哗哗啦啦，卷着小小的白色浪花，欢快的奔向远方。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刘云玲彻底地被大自然征服，她突然伸开双臂仰望蓝天，欢快地喊道：“啊！他妈的，我憋不住了，我要抒情啦，啊！绿色的田野，我爱你！因为你把我的心情染的碧绿碧绿，iloveyou”

        杨晓慧走在刘云玲的侧后一点，她微笑着看着刘云玲那陶醉般的即兴表演，面露佩服之色，但她没有拍手叫好，她是一个含蓄的，羞于表达的女孩，她只是紧走了一步，用胳膊搂着刘云玲的脖子，刘云玲也顺势搂了她的脖子。

        杨晓慧比刘云玲小了一岁，个子也矮了一点，两个人的相同点都有些微胖，都拥有农村女孩所特有的朴实单纯。两个人从初一相识后便成了好朋友，起初是因为两个人回家可以结伴同行，后来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崇拜对方，杨晓慧学习认真刻苦，所以从初一到初三，她都是班里的优等生，特别是数学，她一直独占着全班第一这个“小鳖头”，这让一直以来对数学都不开窍的刘云玲羡慕不已，而刘云玲写作文时那如泉涌般的才思，生花的妙笔，又让杨晓慧自叹不如。

        走到一个岔路口，两个人微笑作别。杨晓慧向东，再走里把地，她就能走进她热爱的家，而刘云玲要往西，她要再走上五里地才能看见她熟悉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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