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闻燃看了眼裴灵，又飞快地转开了视线。
“所以说，你以后不可轻易惹小师叔生气。他很不容易。”
裴灵收敛情绪，手背随意的擦掉了眼角的泪，“我现在不是已经很乖了嘛。”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也收集了不少隐藏的道具。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打定主意要留在仙界了吗？”
“什么？”
“选夫之后，你还回来吗？”
裴灵被问得一愣：“还能不回来的吗？”
闻燃英气的眉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装傻？”
裴灵其实是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虚心求教：“仙界也是人，和我们并无不同吧？而且据说仙界的人眼高于顶，高傲难处，难道还能让我这样微末弟子留下来？”
“你是半龙之身，仙界自然会留你的。只是你现在修为不够，无法独自穿过那道裂谷屏障玄风阴雷，等到选夫之日，估计会特意开一道门的。”闻燃斜了一眼，补充道：“你自己整天自诩龙族后裔，海国遗珠，怎么好像全然忘记了一般？”
裴灵干笑了两声，原来如此。无怪乎同门对他多有不屑，这就好比已经是民主平等了，还整日提起祖上高贵血统，岂不是让人好笑鄙夷。
“我不想留在仙界。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是吗？”闻燃好像因为他这个回答语气软和了一点，没那么生硬了：“但仙界，是许多人理想中的地方，人人向往的乐土。不必清修守规，也没有岌岌可危的结界，甚至不必担起这些责任。你想去仙界选夫，不正是因为此吗？”
“现在成熟的想想……其实也不是很想去。”裴灵有些无奈，毕竟他来得时候这些都已经成定局了。他转头问闻燃：“如果我没选上，一事无成，回到天清宗啃老，你会收留我吗？”
“……来就来呗。”
裴灵义气的搭着闻燃的肩膀：“好兄弟！”
闻燃深深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唇角微微翘起，转过头不再说话。
两人因为过于闲散最终还是没能破得了记录。但裴灵看到出口立着的募捐牌子，所有的营收都将用于城镇建设与百姓生息，于是拿出一百灵石，投去了募捐箱中。
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摊主拿出一个功德簿道：“请善人留下姓名，来日将此刻在功德碑上。”
裴灵拿过笔刷刷的写了两个字。
摊主辨认了一会：“佚名？”
“正是。”
闻燃意外的看了眼。
裴灵好笑的掂了掂袋子：“我好像还挺有钱的，放着也没什么用。灵石嘛，只有花出去变成实物，才有价值对吧？”
说罢勾着闻燃的肩膀走了。
两人一出来，卫霜抱着梨花迎了上来。似乎等得有点无聊了。
他迎着裴灵的目光：“我，该走了。”
裴灵：“今晚？”
卫霜眼皮垂了下去，算是默认。
闻燃并不知道两人说得“该走了”是什么意思，以为卫霜想要回宗门了。
立刻不满道：“我的剑穗还没做呢？”
卫霜难得的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出言嘲讽。
裴灵：“再陪我们一会吧。”他向前面看了看：“那边可自结剑穗。”
三人望去，只见商铺门口有一株大树，不知品种，花色淡紫成团相簇，煞是好看。树下摆着几条长桌长凳，正有男男女女坐在长凳上认真编织，还有专人提供指导。
“……好。”
裴灵逃了练习，和小伙伴在外玩耍。
因此秦飞星回来的时候，飞星阁的书房中，只有一把飞剑独守“空”书房。
书房实在是被飞剑和裴灵你追我逃，弄得一片狼藉。
不仅书页散乱，而且墨迹斑斑。
“他人呢？”
飞剑好像自知理亏一般，静静的贴着门边不动。
秦飞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使了法术将一切整理干净。
他垂眸看了案桌片刻，袖子一挥，空气中便出现了一块圆形光幕。
上面竟然正是裴灵的一举一动，镜头偶尔轻微移动着。
仔细看，可以发现底下有一块黄色的色块，那分明是鸭嘴。
原来，这块圆形光幕投影出来的景象，竟然是梨花所看到的视野。
此刻裴灵正坐下树下的长凳上，在梨花视野的正中间。
左边是闻燃，低着头有些笨拙的和几条绳子奋战；右边是卫霜，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裴灵。
此刻渐渐夜深，人声比方才鼎盛时少了许多，但反而更加沉淀出一种灯火阑珊的静谧。
不知道三个少年凑着头在说着什么，裴灵笑得格外开心。
那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笑意。眉眼弯弯，像是初生的月牙儿。
秦飞星竟然也跟着那人露出一个微笑来，心底生出一种安谧的快乐。
仿佛他也在现场，仿佛他就坐在裴灵的对面。
这时夜风起，花瓣翩翩飘落了少许。
飞飞扬扬的，恰恰落在了裴灵浅色的唇瓣上。
浅紫色的花瓣小巧淡雅，却不显得女气，更添几分天真的风致。
却像是落在了他的心尖上一般。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伸手想去帮裴灵拿掉。
然而有一只手先他一步，帮裴灵拿走了，还顺势拈着花瓣到鼻子下嗅了嗅。
裴灵扬起一个笑容。
视野移动，显露出那只手的主人全部面容，是卫霜。那个在书房窥视着裴灵的妖物。
他敏锐的发现，卫霜的手上和裴灵的手中，竟然系着同样花纹的手绳。
红线牵，千秋愿。年年此会长相见。
秦飞星他好似听见理智崩塌的声音。
心脏仿佛有如针刺。
那被他封存在黑匣子中的七情六欲，仿佛突然被什么扎破了一个洞。在那一瞬间全部都跑了出来。
他生平第一次，明白了这种噬心的滋味叫做，妒忌。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移开眼睛收起光幕，只是静静的站着看光幕里的那个身影。
躲到一边的飞剑仿佛感应到主人心境波动，飞过来贴着他的胳膊轻轻颤动。
渐渐的，私念顿生，眼底满是晦暗。
夜渐深，人声渐稀。
卫霜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绳，心中沉沉。好似铅块缀着胸口一般。
有声音在耳边催他：尊上，这便走吧。影卫已准备好了。
这些一场的热闹，就仿佛是流云聚散。
灯未灭，人已空。
“裴灵，你真的不跟我回妖界吗？”
裴灵的动作先一步作出了回答，他退后了两步。
卫霜眼中的光暗了下去，片刻后抬起头道：“愿有一日人妖两界不再为敌。”
一只隐藏在光影中的奢华飞行法宝渐渐显出了庞大的身影。
离地半米的悬浮着，鎏金踏板延伸到卫霜的脚下。
闻燃顿时警觉的将裴灵护在身后，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样做完之后，他用余光看了裴灵一眼，然而裴灵在看着卫霜。
闻燃收回视线，掩住了心底不明泛起的一点酸意。
眼前卫霜被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引着踏上了那只飞行法宝，法宝上的已经等候的下属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他突然转身喊道：“我不喜欢你，你记住了！”
“我不喜欢你！”
裴灵望着卫霜的桃花眼，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水晶般的眼泪。
原来代表的是两个字——易碎。
因为易碎，因此要格外珍惜，不应该让他落泪。
——有些人说不要，就是要。
——说不喜欢，就是喜欢。
裴灵有些呆呆的看着卫霜，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这反话，竟然比“我喜欢你”四个字还要让他震动。
裴灵也想哄一哄那个落泪的少年。
如果此生一别，不再相会，哪怕骗一骗也好。
但是，他不会伪装，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裴灵有点愧疚。
心中一阵激荡，冲着那渐渐远去的飞舟喊道：“对不起！”
“你会成为最好的妖界之主的！”
我或许不会爱你，但，愿你大展宏图！
去做一个事业脑吧！别再被情爱绊住了脚步！
风呼呼的吹过耳膜。
卫霜转过身去，看向了无尽的云层远方。
月明星稀，迷雾如思念。
好，既然你这样希望，我便如你所愿。
希望下一次再遇见你时，已没有什么能再羁绊住我追逐你的脚步。
脸颊边划过一滴泪，仿若天边流星。
转瞬消失不见了。
来的时候有三人，回去的路上便只有两人。
闻燃看看身边的裴灵明显的有些沉默下来，他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的送他回去。
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安慰他：“别难过了，我会陪着你的。”
“啊？”裴灵茫然的看他。
“……卫霜走后，你便没再说过话，你不是说，我也是你兄弟嘛……”
裴灵背脊发紧，他现在有点害怕兄弟这个词，因为多日兄弟转眼成基……
他“哦”了一声，又垂下头去：“我难过的，倒不是卫霜离去。我难过的是，他有车，而我，只有腿……”
“啥？”
“你说，卫霜坐的那种飞行法宝，要多少灵石？”
“大概几千到上万不等，品质有好有坏，价格也大有不同，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的，我过两月将去仙界，路途遥远。”一想到御剑的痛苦经历，裴灵两眼放光：“要是有一辆那样豪华的飞舟，就好了。”
“……”闻燃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等修真之人，自当简朴，怎能迷恋奢华享受？”
“……我只是想想。”
“想也不准想！”
“……”
裴灵无语了，果然不愧为秦飞星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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