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暖调
在王雨星拿起第三张卷子的时候，图书馆宽阔的玻璃窗已经镀上了橙黄色。
何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因为周围都是自习的学生，她起身时安安静静，只椅子与地面产生了轻微的摩擦声。即使如此，柳雪涵和王雨星还是同时看向了她。
“去厕所吗？”王雨星看何见坐了那么久，估计她是起来上厕所。
“不需要，我没喝什么水。”何见从桌子上拎起卷子。
摇晃里露出了很多纸的边缘，王雨星一时也数不清她拿起了几张。
“我写完啦！四处转转去。”何见小声说。
“靠。”王雨星没忍住。好在声音不大，没有到引起民愤的地步。
这可是月假的卷子啊！那是人写的完的？
王雨星觉得自己已经效率奇高了，中间问了柳雪涵三道题，这才写完两张数学卷子。
人家何见把作业写完了！
王雨星恍惚之间找到了当初和朱妍一起在图书馆自习的感觉，朱妍写作业也很快。
不过朱妍在学习方面很执着，定时做完题目后会重新钻研不太清楚的。
这样等王雨星写完，朱妍也差不多，甚至还在计算压轴题。
那时候王雨星会去别的区找感兴趣的书拿回来，看看书再看看朱妍。看她一打打草稿纸上工整的计算。
王雨星自己字乱，急了没时间还喜欢找空挤着写步骤。一张草稿纸被他用完，往往像被褛网蛛吐过似的。
曾有这么件事，林元没事闲的指着王雨星草稿纸上的一个圈一个竖，问他这是“9”是“q”还是“6”。他抓着那草稿纸看半天，告诉林元那是“70”。林元叹为观止。
所以王雨星格外佩服朱妍，草稿纸也能那么工整。簪花小楷不至于，格也是不打的。但是条分缕析，字也不会认错。王雨星指着她卷子问题，朱妍总能找出草稿纸上对应的过程。
她的草稿纸就是王雨星心目中的标准“学神草稿纸”。
这样一想，他写不下去了。
于是王雨星转到桌子那一边去看何见的草稿纸。
不乱也不算太工整，还有些锐利的笔锋。
王雨星觉得比起朱妍的，这是人能达到的草稿纸标准。
他又转头看了看柳雪涵在写的数列，发现那道他正好没写出来。
索性坐在了何见之前坐的位置，看着旁边的柳雪涵裂项。
柳雪涵放下了笔，王雨星还有些想不明白。
“看得懂吗？看不懂我可以给你讲。”柳雪涵问他。
“不用。谢了，我锻炼下自己。”王雨星不想总是靠别人。
于是柳雪涵也去四处转转了，留王雨星一个人研究那个数列怎么裂的项。
他却总是看不进去，他好似练过什么眼脑分离的神功般，文字读完怎么也形不成印象，更别提看懂解题思路了。这反激起了王雨星那点好强。和自己较起了劲儿，把自己按在椅子上，一遍遍的看那个裂项。
偏越是想专注念头越易散，题没看明白，浅淡的焦急却搅起了回忆。
他再次想起了初二时和朱妍一起在图书馆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写不下去了，索性掏出手机，去看消息。
一条因为调了静音错过的消息横在屏幕上。
“还在吗？
在的话我去找你们。”
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朱妍回消息了！
王雨星后悔自己没早点看，至少调个震动。
她还在看吗？现在回会不会晚了？她会来吗？
王雨星飞快地打下“在”发送。
他拿着手机等了几分钟。
竹子的新消息：“嗯。那我去找你们。”
好。现在彻底写不下去了。
王雨星索性盖上笔盖，把东西收拾了下。也学那两人四处转转。
也不知她们去了哪，是在一起还是各玩各的。
王雨星扫视着楼梯转角的高大书架，各种书名晃过眼前。一整面墙，深红的书皮，烫金的几条线印着标题。一眼望过去都是这样的颜色，王雨星从中拿了本《资治通鉴》看。
看了会儿，觉得站在这灯光有点昏暗，姿势也不大舒服，便拿着书往楼上走。
三楼不再是楼梯拐角那种昏黄的灯，也不像二楼是敞亮的自然光。水晶吊灯折射着细碎的亮点，第一眼都是灯。有种混淆时空的迷乱感。
这楼似乎书相对少，而文化展品多些。屏风把展区割成相对独立的空间。
璃灯笼映照着屏风，不知哪朝哪代的仕女在屏风上回眸，露出浅笑，发上簪朵白花。
屏风里晃出个影儿，影的主人离屏风时近时远。影子时隐时现，忽而消失了，女孩从屏风里转出来。
她头上也有朵花，中心是白，边缘是紫红。
花歪歪斜斜的，快掉了，却位置刚好，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女孩一身白，插这么朵花，平添两分艳丽。
王雨星看着柳雪涵头上的花，没忍住伸手去摸。
“诶！”何见也从屏风后出来了，她在柳雪涵身后晃着手比“嘘”。
王雨星一愣，抬了一半的手放下了。
和王雨星一样愣的是柳雪涵，她掏出手机，自拍模式下看到了那朵花，又看到了镜头角落有点得意的何见。
“啊？你什么时候放的花？”
看来柳雪涵也不知道这朵花的来历。
“在你玩那个脸谱面具的时候。”何见看到被发现了，索性伸手又把花扶正了些。
这是何见在外面时拿来玩的，一直没扔，忽然看见前面穿白裙的人认认真真低头看一个脸谱面具。就悄悄拿出了那朵白紫的花，轻轻插在对方头上。
对方毫无所觉，转过头时看见她笑还有些困惑。
“以前……我妈妈说头上插花是要卖了。”柳雪涵看着自己戴着花的自拍，声音低了些。
“什么东西？啊，她想说插草标吧？那是茅草。那么长一根干草。”何见伸出手比划。
“那可能是她骗我的吧。”柳雪涵抿了抿唇。
“可能只是她不知道。”何见随口说。
柳雪涵没接话，对着一个玻璃灯笼打量自己。
这是王雨星在现实里第一次听柳雪涵主动提家里人。
从平时和钱九万的只言片语看，柳雪涵和家里人关系比较紧张。
虽然她说过是家里人带她去医院开的药，但看起来她和家里矛盾依然很多。不然也不至于每次月假都不回家。
王雨星猜还是家里不接受她的选择吧？
“这是什么花？”柳雪涵看着玻璃里的倒影问。
“美女樱！我觉得这朵和你很配。”何见欣赏着那朵小花。
“谢谢。”柳雪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这边好玩吗？”王雨星问。
“还行吧，东边有京剧相关的展品。蜡像，脸谱，发冠……西面有国画……”何见给王雨星介绍了起来。
突然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王雨星掏出一看，朱妍的消息。
“到了，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图书馆三层。”王雨星回复。
把消息给柳雪涵她们看完，王雨星靠到了楼梯栏杆上。独自翻着那本《资治通鉴》，时不时朝楼下望一眼。
王雨星其实不大读的进去，一些词和人物关系他也没搞清，看得懵懵懂懂。柳雪涵和何见两个去玩了，这楼没什么人，间或听到脚步也是安静的，让他有些无聊。
手机解锁了不知多少遍，王雨星决定下楼看看。
离开了三楼，时间概念由屏幕上的阿拉伯数字变成了通红的云海。书架被各个角度的灯照出了一圈影子，最清晰的还是对着窗的影子。
于是王雨星朝相反的方向——窗子的方向走过去，想看看云。
“雨！抱歉，来晚了。”朱妍看到了他，走了过去。
靠近窗子的地方还有未收尽的橙金色，就这样罩到了朱妍身上。
“没事。”王雨星转过头看朱妍。
视线内都被暖色调浸泡，余光里火云安静的流动。朱妍就站在窗边，带着同样的暖光。
这幅画面对于一个学美术的人来说无疑是有魅力的。
“我能拍照吗？”王雨星问。
“现在光线很好。”他解释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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