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哎，怎么才能得到你我的爱人

方无尽是他们的朋友，这一点其实袁天一或多或少感觉出来了，因为他们对待方无尽的态度莫名的熟悉又亲切，甚至感觉有某种归属感在他们身上显现。

        而正是这一点让他疑惑，他们虽是堕神，但听说是自愿离开天界，天神的地位更是现今神明无可取代的，高高在上，归属感这种东西，他们可能对于当初的天庭都不一定有，怎么会对一个区区人类显现。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十分熟捻甚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可能胜过与自己的关系。

        不知为什么袁天一对于这个结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应激反应，也没有对这个想太多，心思反而是被后半句话牵连。

        因为天隐子死咬着牙转了好几口，不肯说明白，导致后半句被阻截的话实在口齿不清，但是发出的音节却是让袁天一有点似有若无的思绪，最后这个字到底是当还是单什么的，天隐子的咬字实在是有点模糊。

        但是他确信天隐子的发音是向下的，那么如果是当的话，那么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他这个当铺了，如若真如自己所想，那方无尽和自己和这个当铺之间必然存在着什么联系。

        如果是单或者是别的什么语调向下的字，能想到的太多了，甚至有可能天隐子是故意把字念错，把自己往别的方向引导，那就不是这个发音了，但是天隐子反应有这么快吗？

        虽然相比较以前对于吐真剂的反应，天隐子显得已经很硬汉了，可是袁天一不觉得天隐子能抵抗的住自己的吐真剂的力量，大概只能坚持不说或者说些别的事实，但是应该不会撒谎。

        想到这，袁天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有什么拼死拼活的要瞒着自己呢，再这么下去，自己都成一只快被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恶鬼了。

        袁天一专门挑着天隐子来问，本意也是想着，他是他们这里边嘴皮子最软的，除了好套话也他从未跟自己反着来，不会因为逆着法术而受伤。

        所以当他看到，最温驯、对自己从来不会二话的天隐子，竟然一反常态抵抗着自己，连牙龈都渗出了血，他可从没想过让小天流血，心里也是一惊，稍一迟疑的功夫，便让明明钻了空子。

        虽然面上不显，仍是嘴角含笑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们像逃命一样的离开，但实际上袁天一一开始本就被云天仙换原型吓了一跳，从那次意外开始，云天仙就很介意原型已经许久未曾换过了，又看到天隐子这样，心里还是挺复杂的。

        他也没做什么啊，就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怎么就能走到这地步呢？

        袁天一默默走到吧台打了个响指，把灯灭了，音乐也关了，独自坐在吧台调酒的位置上沉在黑暗里，眼里闪着光，漂亮得像泪光闪烁，但是正经看起来，像是一尊白玉雕琢的菩萨，沉寂又慈悲，收敛了那些做作的情态，变回了独处时的自己，无情无感。

        也因此他没能看到转身逃去的云天仙带着口袋里探出头的天隐子，在巷口略带歉意的看着铺口灭了的灯火，盯了许久，才留下一句抱歉转身离去。

        坐在黑暗里泛着冷光的袁天一此时在想什么呢？

        面上那么无情，心里想的却是无奈，那群傻蛋估计这几天都看不到了吧，也不知道隐子伤得重不重，面不改色下是满心满怀的担忧。

        只可惜自己在没有方无尽的情况下又不能随意离开当铺去别的地方，他已经好久没有破坏过当铺的规则了，也不能抓他们来问问，罢了，当真是心累至极，困兽啊困兽。

        仔细想来，云天仙真的是好久都没变过真身了，他曾经说过不想再让自己一次次的面对无能为力的场面。

        原因是什么来着，好像是那一次吧，天隐子受伤晃骗他没事那一次。

        在那之前，云天仙也就化过一次人形，嫌弃人形难看又没他漂亮的凤羽，再加上咒语太难学，有没啥必要便没有化过。

        云天仙本是一只上古重明鸟成了灵，说神算不上，算是一只活着的灵物，本是天隐子游历山海无意中拾到的，但是由于他们一出现，便总是在一起，所以也被无知的人类称了一嘴小神仙，也就将错就错了。

        “飞行云中，神化轻举，以为天仙，亦云飞仙”,云天仙很喜欢自己这个名字，让他感觉自己离天隐子更近了些，以前总有人叫他双睛鸟，因为他的两只眼睛中，各长有两个瞳孔，但是这名字太丑了，他并不喜欢，可是他又不会说话，那些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又因为他的身形像鸡，叫起来声音像凤凰一样嘹亮动听，所以还有小孩抓他，他害怕得很，所以经常啄伤人，被未开化的人喊打喊杀，过得日子可苦了。

        但是自从遇到天隐子后，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它将在高空中起舞回旋，高声鸣唱，而且他可能干了，还能驱逐虎、豹、豺、狼等猛兽，使多种妖魔鬼怪不敢危害人类，而且超级好养，只要喝一点琼玉的膏液，就很心满意足了，都是人类愚蠢。

        但是跟在天隐子身边后，变好了甚多，人们开始发现他的好，称他为神鸟，还供奉他，让他得到了滋养，羽毛也越发好看了，所以他也就稍微喜欢上点人类，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天隐子。

        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天地能容他，所以十分恋家的他没有能回去的故乡，后来他就悄悄把自己的故乡定为天隐子，他在哪哪里就是家。

        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变化呢？云天仙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不可妄想，所以后来即使十分想念，也会离开天隐子身边几日，摆脱那种无名的折磨。

        那一次对于一心游玩的小神仙们可谓是无妄之灾，人界有神就有鬼，便衍生出了所谓的驱鬼师，乱七八糟不负责任的玩意，见着使法术的就当妖魔鬼怪一并论处，本来是救了村夫一命的善意，偏让那担惊受怕的人类当成了索命的恶鬼。

        俗话说不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村夫也不是什么好鸟，说着感谢却背地里叫了驱鬼师来杀人，不，杀神。

        也是天隐子没心防，被不入流的驱鬼师拿了撞大运才捡来的上古神器伤了神骨，困在了区区一个地窖，出不来，还是云天仙好几日没见天隐子也不曾寻他，才出来寻找，看到了被驱鬼师放血当灵药奄奄一息神明。

        满身血污，神力溃散，那还叫神吗，飞到地窖窗口的栏杆上看到这一幕的云天仙咬碎了一口银牙。

        斩断了束缚神力的锁链，想要带人走，却使不上力。

        天隐子已经脱力了，云天仙的身躯又太娇小，怎么都支撑不起天隐子一次次趴在地上的身体。

        当时的云天仙应该是愤恨的吧，恨自己没学几招能击穿墙壁的法术，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变人的咒语，羽毛有什么用，漂亮有什么用，法术强有什么用，救不出想救的人，这一切有什么用。

        也幸亏是袁天一发现了天隐子契约反应微弱，像是要熄灭，才赶紧叫了老周带着郎隐赶过去，堪堪救下了两个身陷囹圄的傻子神仙。

        也是自那之后，云天仙才一改之前的作风，一夕之间学会了变形之术，转而化人，并且轻易不会变回神鸟之姿。

        那种形象算是他的梦魇，一变回原型便会让他想到那一日天隐子身上的伤口和无能的自己。

        虽然后来天隐子醒了之后，云天仙也没多说自己是怎么救他，把自己差点搭进去，任由他怎么嘲笑自己咋个变了人形，也只是整了整衣服笑着敲他脑壳。

        也是恶有恶报，听说后来那名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一趟的村夫失足跌落了悬崖，而那名驱鬼师也因为脆弱的人体承受不了庞大的神力而炸了身，变成了一滩肉糜。

        知道这些的天隐子，难得沉默了许久，直到这时才显露出他神明的悲悯，说不上什么大仇得报，只是觉得何必。

        袁天一其实不明白，明明是为了天隐子舍弃了自己让自己骄傲的凤羽维持着人形，却什么都不说，明明不用陪着这群无聊的神仙，当一只自由自在随风逐流的神鸟，却心甘情愿自画牢笼困于天隐子的身边。

        袁天一看不懂，却也不想多说，因为这个唯一没有契约束缚却仍停留在当铺为他做事的小鸟，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是透露出一丝怜悯和渗透着泪水咸味的悲伤。

        云天仙可以说是他们之中最具性情的，懂爱懂恨，有着他们没有的七情六欲却从不放纵自己的情感随意给别人增加负担。

        但是他也是他们中最善良的，因为他知道那些道理，他才能去做到善良，而他们只是学会了做善事却不能懂得其中所蕴含的哲理。

        袁天一觉得，云天仙对自己的眼神就是他泛滥的善良。

        而看天隐子的眼神，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一群木头里释放情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尤其是天隐子这个死木头，那是绝望。

        因为他知道天隐子可以爱他，但那只是可以，而不是会，他天隐子永远无法发自内心的爱他，因为他没有感情。

        就像老周和老济，狼王和王官医，他们只是可以并且认为对方也可以，而不是从心底生出的会爱，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可是云天仙不行。

        云天仙认识的很清楚，也正是因为太清楚，才绝望。

        后来有一次袁天一出门办事看着一开始走在前面傲娇的云天仙故意和后面憨头憨脑点头哈腰的天隐子拉开的距离，到后来干活的时候天隐子在前面专注的写法术，云天仙就只是远远的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不时辅助一下面露凄切的深情。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原来真正亦步亦趋跟着的不是天隐子，而是云天仙啊。

        有时候也会想云天仙以前之所以不想变人也是有原因的吧，做一只动物还能借着体态稍微离他近一点，要是当人又爱而不得的时候，可不是痛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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