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妻阿棉

故事得从两年前说起，陆九幽和祖母本生活在汐江边的云辉小镇。

        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的清贫却安乐。

        与陆家一墙之隔的是，另一对相依为命的木氏父女。

        两家虽距离甚近，但平日里并无来往。

        概因小镇的流言蜚语，言说那家长相清丽的小娘子，并非她那个貌丑体阔的爹爹所生。

        后来谣言还越说越乱，直到老木拿刀扬言要剁掉乱舌人，情形才有所收敛。

        只是讨论不再显于明面上，却转藏进当地人的心里。

        镇长所谓的正经人家，谁都不会为自家儿子求娶老木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些人暗地里都盼着老木赶紧死。

        若这暴脾气的粗粝老头儿没了，他那向来不受宠爱，且没有财物傍身的女儿肯定就会沦为渔船流莺！

        到时候搓圆捏扁，还不是轻而易举。

        幺渔郡向来礼重习俗旧，当地女儿家要准备很厚的聘礼，这样才会有郎君登门求娶。

        阿棉别说不会有嫁妆，甚至自幼在爹爹咒骂声中长大的她，无论如何乖巧柔顺，都不会令爹爹满意。

        记忆中，爹爹更是隔三岔五朝她发脾气。

        “死丫头，鱼干怎么还不收！”

        “我就说死丫头，你长耳朵是摆设吗？”

        “还要我说多少遍，不用等。”

        ……

        以前小的时候，阿棉还会同爹爹反驳两句。再大点，她便开始沉默，没人时才会“叭嗒叭嗒”地用手背不停地擦泪……

        后来，她连眼泪都没有了，木头一样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九幽比阿棉年长六岁，二人纵使交集很少，但他也被祖母多次耳提面命：“阿棉是个好丫头，但她可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九幽，要记住！你爹娘一世清白，莫要为了个女子受人指点。”

        云辉小镇景色如画，这里的每个孩子，几乎都有嬉戏玩耍的美好童年。

        唯有阿棉，她一直记着自己是个被嫌弃的人。

        白日里，老木不是在汐江边网鱼，就是好说歹说央求着船队带他一起出海……

        在阿棉有记忆的很多日子里，直到夜幕沉沉，爹爹才会回来。

        甚至有些时候，好几天都不见爹爹的踪影。

        十三岁以后，屡屡被爹爹丢在家里的阿棉，从最初的彷徨无助，到后来整夜里带着黄狗在院子中借着月光处理渔获。

        日子就这般难挨又平淡，直到朝廷加征赋税，层层盘剥下老百姓苦不堪言。

        平静的云辉小镇也渐渐不太安稳，起初有些浪荡子垂涎阿棉的美色，不仅嘴里没干没净，甚至半夜里他们还三五成群的在黄狗的犬吠声中极尽下流……

        谁也不知道，阿棉一个人是怎么在屋里熬过这段时间的。

        直到有个外号“癞巴子”的老男人雨夜破门要欺辱她，她才白着脸攥住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雨声淅沥，雷鸣电闪……

        幸好陆九幽果断违背祖母，当机立断的越墙闯入。

        才从那老男人手中救回阿绵，被陆九幽狠狠暴揍一顿后，老男人心怀怨恨的故意撒播谣言。

        于是没过多久，小镇里开始流传陆九幽和阿棉暗中勾结……

        明知是捕风捉影，陆九幽的祖母依旧气得缠绵榻上许久。

        几日后，出海回来的老木更是闻声变色。

        他恶狠狠地骂走那些乱嚼舌的人，阴沉着脸回到家就拎出鞭子，失控地抽打女儿。

        窗外雨势如帘，屋内四处爬躲的阿棉，浑身是伤再无丁点好肉。

        意识混沌之余，她挣扎着将头藏在桌子下，嘴里来回地重复着：“爹爹，阿棉没有……爹爹，莫要打死阿棉！”

        气的浑身直哆嗦的老木失手打翻从外面带回来的花瓶，瓶身厚重“咣当”一声砸在阿棉的后脑勺。

        就这样女儿彻底昏死在他面前，紧握着鞭子依旧盛怒的老木，瞬间失神继而再无半分力气。

        随后几天，小镇暴雨连绵数日才停，放晴的那日，阿棉终于醒了过来。

        髯须邋遢的老木哑声坐在榻前，沉默中朝女儿递过一张汗巾，明明随手而为，谁知下一瞬女儿竟惊恐地抱头抽搐。

        既如此，他愤恨地喊来隔壁那对祖孙，厉声强迫老妪必须为孙子求娶阿棉。

        昏黄的油灯下，老妪欲哭无泪地拉着孙子的胳膊捶打，老木眼皮都懒得抬，只对那个黑瘦细高的粗面少年闷声道：“阿棉的名声已被你糟蹋了，趁她还没断气，赶紧娶走她。”

        闻声老妪差点瘫软在地，床榻上的阿棉亦忍无可忍，自长大后头一次反驳爹爹：“千错万错，都是女儿一个人的错！九幽哥哥若不是好心救我，断不至沦落于此。爹爹，阿棉求爹爹，给女儿一包草药只当全了咱们父女最后的情份——”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老木坐在油灯前，双拳紧攥反复砸在木桌上，鸷着音骂道：“我恨不得你当即死去，为什么现在要死，呱呱坠地时不过两手大，那时你怎么不死啊！”

        话语狠毒到陆家祖孙都听不下去，陆家老妪强按住意气用事的孙子，抬头对灯下暴戾之人嫌恶地说：“要我孙子娶你闺女不难，但……”

        老妪故意停顿，下一刻即迎上阿棉泛红的眼睛，她仍毫不客气：“从此以后，你们需得断绝父女关系。”

        这个老木名声差为人狂戾，实在不想与这种人做亲家。眼下算她陆家倒了八辈子血霉，全看在孙子中意的份上，权当做个冤大头娶了这个略有容貌的落魄女。

        不然，依自己孙子的能干，在当地不愁婚娶。

        原想着以退为进，老木定会勃然大怒，继而说不定婚事就此作废。

        谁知那牛脾气一般的人，此刻异常好说话，不仅点头答应，还全凭他们处置阿棉。

        “既如此，现在你这小子就带走她吧！”

        仿佛阿棉呆在这个家里会浪费多余的食粮，老木完全不讲理地逼迫他们尽快离开。

        体弱气奄的阿棉，既羞愧于自己的处境，又从心底深处舍不得这个对她非打即骂的父亲。

        当听到爹爹说要同她断绝父女关系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来，令她痛不欲生的回忆固然很多。

        可细细想来，她也记得爹爹幼时曾将她托在肩上，渔猎回来给她熬煮滋补的汤，甚至独自出海也是在她十三岁以后……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爹爹不再要她了。

        阿棉长大了，爹爹却日渐衰老，他以后怎么办呢？

        “婆婆、九幽哥哥！我爹爹老糊涂了，他说的不算。”阿棉挣扎着起身，按抚床板泣泪涟涟：“阿棉不嫁人，阿棉以后会乖乖的，爹爹……阿棉会听话，求爹爹不要赶阿棉走啊！”

        撕心裂肺的疾呼，就连向来自诩心狠的老妪都忍不住落泪了。她正要说些软话，却听耳畔那比魔鬼还黑心的老木，冷漠无情的痛骂：“死丫头，还要害我！你也知道这些年为什么没给你攒嫁妆，还不就是为了随便把你嫁出去。你若孝顺，赶紧跟着臭小子走，我也好再娶个娇妻，索性离开这个鬼地方。”

        阿棉双眼红肿，难以置信地凝睇着爹爹。最终脸色惨白，失神无助的从榻上一头栽了下来。

        如此惊险，幸好陆九幽飞奔而至。

        一旁的老木却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满脸戾气：“搂搂抱抱的，陆婆婆识相的话赶紧带着你的孙子孙媳走！否则的话，我就击鼓鸣冤，说你家小子玷污我闺女……”

        这个老木，简直是个万恶不赦的混账！

        陆家老妪两眼一抹黑，不得不强撑一口气，厉声呵斥孙子赶紧背走这个便宜孙媳妇。

        再后来，陆家老妪不愿为这个白送上门的孙媳花费一文钱，于是阿棉和陆九幽便在天地见证下喜结连理。

        成婚那日，阿棉苦苦等待，始终未曾见老木登门。

        就这样过了数日，眼看阿棉一天天的憔悴，陆九幽为了缓解妻子的心情，再加之祖母刻意躲避老木。

        后来他们一家人搬离了云辉小镇，去到了百里外的陌生渔村从头开始。

        婚后生活温馨恬淡，陆九幽依旧捕鱼养家，阿棉则和祖母纺织、晾晒鱼干……

        平静炸裂在七月的一天，幺渔郡郡守派当地官员来征税。

        出门买菜的阿棉被某个昏官看上，当街便要强行将她拖走。

        如坠地狱的阿棉竭力逃脱，不管不顾地在巷子里闪躲，若不是中途那昏官被小贩挡住去路，她将苦不堪言。

        然而侥幸逃脱的阿棉，却又在回家的路上离奇失踪，自此再没了任何音信。

        也是在阿棉离开后，陆九幽才知晓了从前不理解的事，自己也从中吃了很多苦。

        许是触动了内心深处，正在讲述的陆九幽忽然变得很沉默。他半垂着眸子，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雪倾谊本想安慰几句，蓦地却想起对方提及阿棉时的神态，不觉有些失神。

        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张巧笑倩兮的明媚神颜，当即令心底有些莫名的痒蚀感。

        念此，雪倾谊嘴角微抿，清冷中带着一丝温情：“陆兄弟，你家娘子定会回来的，你们夫妻迟早团聚。”

        话音未落，眼含热泪的陆九幽悲切地望着他，噎了一瞬方道：“多谢雪公子！我必须立刻振作起来，安葬完祖母，拼命也要把阿棉找回来。”

        阿棉向来温顺胆小，不知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遭人欺负？

        次日一大早，陆九幽红着眼睛三跪九叩地将祖母安葬，随后目光沉寂的背着一个黑罐上了路。

        本不想惊动众人，可思忖过后，雪倾谊还是决定带陆九幽来客栈。

        待众人见到他们，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无不被陆九幽的赤诚之心所打动。

        “陆公子请安心，我们会竭力寻找阿棉姑娘的。”仇渊拍了拍陆九幽的肩膀，着实赞叹他的情义。

        东方飘飘和千代一听说作恶之徒的名号，更是恨不得打上门去，好将阿棉早日解救出来。

        倒是妖妖虽面色沉静，心底却异常担忧。

        毕竟掳走阿棉的是径海君，他可是海龙王的独子啊！

        此番势必不会容易，龙宫看守历来严密，再加上径海君消失已久，妖妖对他的性情行事一无所知。

        于是趁其他人在同陆九幽攀谈，妖妖借故将雪倾谊拉到一旁私聊。

        “雪雪，你带着陆公子去汐江入海口等着，且让我前去会会那径海君。”

        “不可！”


　　(https://www.xbiqugex.cc/book_90473618/1447919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i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i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