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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惜意舍身


“快,速速带那女卫来见我!”他拂袖而令。
随后见的,便是仅言那紧缩的眉头,他浅浅的哀叹,表示他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好久,他轻轻对那低伏着的女卫囔一声:“你便,便下去吧!”
“既然李娘子这样的想方设法阻拦,我也想看看她们要干什么!我等便不必去中都罢了!将那酒家、伙计,连押回济南便是。”他吩咐着下人整顿好车马,安抚好仆散氏,便在明日启程回济南。
四日,车队才返,返回那日,已然是傍晚了!
李清雅早早的安排上了人在门口迎接,并早招喊了太医等着为香翎请平安脉。
仅言入门,见了这场面,仆人相继而簇拥搀扶着香翎,小黄门马不停蹄的去安置一切,叫备茶水的、叫备膳食的、与太医交谈的、安抚着主子的,便是张仅言想搭上一嘴也没空隙,只见着他面不改色的默默的将主子送到大院门口。
“张大人,我便是想知道,您查清楚那贼人了吗?他们是何方人也?”香翎在院口踱步,轻轻将一旁搭下来的竹枝给撇走,回头问着。
“是当地匪寇罢了!抢夺钱财不伤人性命,我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当地知府,相信不日便将贼人拿下!”仅言毫不犹豫的谎言,那丝毫不动摇的目光,使得香翎深信不疑。
“好好!我便等着这事情的结果!”她压着头扶着身子走进屋里,直到太医请过脉,六姑娘浥纭前来问过安之后,她才歇息了,张仅言才得以走开。
他离开第一时间便来到了清雅的住所,仆人们见了他要前去通报的,都被他身边的随从给胁住了,仆人惊慌,他方道:“你不必慌张,我且亲自向娘子讨问明白一些事情!”
他静步而至门前。
檐下有躺椅,那悠闲的女子与刚被放出来的惜意悄悄的说着什么,身边有人,却也并未压低声音。
“不让你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去了,便与张监事不好过了!”
“不过如今,便好过了!”榻上的女子斜扶着脑袋,惬意的将案上的奶茶卷了一口还一口。
“哦?娘子的茶怕是喝早了点吧!”忽而闯入的人,让主仆二人忙端了起来。
清雅速而坐直了身子抚了花鬓,又上下打量了他,逐又斜着身子半躺着,亲切笑着:“张监事向来都这般没规矩吗?”
仅言俯首作礼,清雅再问:
“监事来此有何贵干?翎娘子都安置下来了吗?”
“自然安置妥当才来找娘子,娘子所期盼的事情,千方百计的想翎娘子回来,奴自然会办到!”他带着些不屑。
“放肆!”惜意吼道。
“微臣愚钝,没想到李娘子有如此心计,如此心狠手辣,会暗自买通人手冒充土匪,悄无声息便将翎娘子虏去,那酒家、郎中、那侍女,无一不是娘子的细作,连微臣身边祗候人,都随了娘子的心,暗自设计一切只为阻止翎娘子回中都。然后回来了,翎娘子的胎,便会悄无声息的没了,微臣说的对吗?”
清雅稍稍抬头,直起身子来,忽笑:“说的像真的一样!”再拿绢子一扫:“我与她有什么瓜葛,我如今多好,衣食无忧,恩宠不衰,我天天盯着她的肚子做什么?她有,我这肚子就没有吗?”
“那难说,微臣亦不敢妄加揣测,只知道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娘子的安排的这些人都已然被微臣擒拿。几日,主君便要回了,望娘子,且不必等微臣禀明,便自向主君坦诚,若不然,微臣作为主君的左膀右臂,自当…秉公办事。”
“张仅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要与我为敌吗?”清雅直立而威视。
“微臣不与任何人为伍,只衷心为主君效劳,主君看重翎娘子与王嗣,微臣必得舍命守之!”他说完作揖而退。
脚步远,那坐着的人儿,轻轻将直着的背弯下。任凭着惜意如何的呼喊,她也并不抬头。
晚间,清雅伏在案头叹息,亦对刚才那番话感到后怕,怕若真的东窗事发,自己报复香翎不成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她红着眼,不肯流一滴泪。
这也是她长大成人之后的变化,不轻易以泪示人。
“娘子,此番咱们该怎么做?”惜意问。
她轻轻抬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在掩饰她的委屈:“不怕,你别怕,若东窗事发,你想办法去舅公那里,我也定会保你周全!”
“娘子,奴不会离开你!”惜意说完,再探视她的面容便退下了。
夜半,惜意坐于妆台上,望着镜中的人,她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又翻找着匣子,拿了一俩钗子插在头上,扫了一眼衣裳,便又去换了一身稍加靓丽的衣裳,忽然间看到手腕上空落落的,便回忆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张仅言将这镯子递到她手上的场景。
不一会,她悄悄却门而出,出了院落,步子迈的极快,到张仅言住处,停了下来,再整理了妆面,轻轻走进。
“砰砰…”她敲着门扣子,无人响应。
“砰…砰”她深呼吸再敲。
“你进来吧!惜意。”屋里的人开了一点缝,呼喊她进来,好像早就料到她的来到。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便将门扣上。她别过珠帘,见到仅言端坐在案台前写字。
“张大人!”她跪在他面前。
他顿住笔墨,墨滴落在书面上。
“大人,惜意前来,唯有一事,愿大人勿将此事告知大王。大人,此前您忘了吗?翎娘子设计将百合种在我家娘子院子里,盼着我家娘子滑胎。可大王,却要包庇她,大人您不知道吗?”
“此事已经作罢,大王已经给出了公道的处理方式,便遣了她回娘家,为何你们还要咄咄逼人,非要再伤害一个王嗣呢?”
“公道?何为公道?仆散氏作恶便可以被包庇,草草了结此事,我家娘子便就应该受委屈吗?”惜意扬起头蹙眉而辩。
“就算李娘子受了委屈,她也不应该伤及翎娘子从而伤及王嗣,难道‘犬伤人,人亦还之?”
“我家娘子并未想过伤害王嗣,只想逼她回来,不让她那样顺利生产,磨下她而已。”
“不必说了,”他摇摇手:“我只遵从主君的意思,我只希望主君之嗣再无差池,主君再不为其烦恼。守职罢了!上次放你带走楚氏,便是我失职,此番如此重大的事件,我会秉公办事!你走吧!”他低头继续写字。
她站起身来,搓捻着手,犹豫不决,站了好久,颤抖的伏下身体。
“大人,愿大人体恤娘子之苦,若大人,愿意体谅我家娘子,奴愿意献出自己蒲苇之躯,只望您能…”
“砰!”还没等她说完,他便将桌子上的油墨和砚台扫在地上,瓷片迸溅。
她没敢再说。
“是李娘子派你来的?她确实已经不再小了,学了许多心机了,她把你当什么了?”
“不,不是,是我自己来的,娘子自小疼爱我,我不能看着娘子身陷泥潭,我如今对大人所说的,皆是我自个的想法!大人,您清醒点!翎娘子确实害了许多人。”
“如何害人,主君自然有定夺,而不是她私自处置,若罪罚之人都一命抵一命,岂不是两两伤亡!那将国家法度置于何地?”他上前两步,便站在她面前低着头。
“梁惜意,而你呢?你把自己当什么,交换的物件吗?上次你胁了楚氏,将刀抵在胸口,拿命来威胁我,我放走了你,你将我们之间的信物送还给我!”
“而今日你又如此,你便当我是什么?”他从衣襟中掏出手环示意她看,愁眉紧锁。
“奴,草茅贱质,这条命都是李家给的,我愿为娘子,付出我的一切。”她红着眼睛。
“那我呢?你当我是什么?”他上下打量着她,见着她那衣裳与钗子再捏起她的面庞—“看来今天,你是有备而来,这钗子这衣裳、这红唇,多浓艳啊!”他说了便转身过去。
惜意收了收下巴,便叩首在前:“是,奴有备而来,愿拿奴……与娘子的安危作交换!”
“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成全你罢了!”他忽而转身过来,将她顺在地上,便开始麻利的剥落她每一层防备。
烛台上的火焰熄灭,青烟在空中盘旋,空堂的隔帘被细密的风吹着晃动,梁惜意的皮肤贴在冰冷的石砖上,好像每一寸都没有热度。良久,张仅言将亵衣披上,起了身。她见到那手环在一旁,便奋力要伸手去拿,却被他先一步拿走,扔下一句话。
“梁惜意,我会将那些人放了,替你家娘子保密,我们交易做完了,我们之间便如此了,你走吧!往后的日子,我会尽量避开你,若不得已碰见,便只当作是陌生人罢了!毕竟,这段情意,你也没有珍视过。”
他顺手,便将手中的镯子扔进火炉里烧了,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那束火光,在惜意那含泪的眼眸中,格外明亮。
她胡乱的将头发束了束便离开,孤零零的走在廊上,遇见了芗芗来寻她。
“惜意你怎么了?披头散发的?”她强忍着泪,露出浅浅梨涡:“我摔着了,头上的钗子掉下来,头发散了!”
芗芗并没有多想,便连扶着她:“那可是要慢点,晚上黑,要挑灯才是!娘子找不到你人,便派我找你来了!”
“芗芗,我便不去问安了,我方才摔到了膝盖,我一会便直接回厢房歇了下去了,你代我去给娘子说一句,免的她担心!”
芗芗点点头—“好,那你先回去!”
她回到厢房,便将床幔拉了起来,自己窝在被褥中默默流泪,回想着今日的一切。
想到那年冬日大雪,张仅言给她定情信物那时他的多情,又回想起如今的无情,那镯子已然烧成了灰,他们也再回不去了。
第二日清雅来见她,她便与她说了—“张大人已经答应不追究了”。当问到为何会有如此转变时,她轻轻的笑起说张仅言明事理,她曾好好将他劝过来了。
对此,清雅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下了,见她笑的开心也并没有多加思考。
而就由此事,张仅言与李清雅的梁子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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