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解密

旁边的钟表依旧在滴滴答答不停地走着,清脆的指针声敲击着面前三人的心脏。

        岁妄的话语，随着玻璃上呼出来的雾气一同消散。

        尤寺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怔住了。

        他没有岁妄他们在监控室时,能够看到所有提示的大局观，自然不知道每个人的提示内，都有一个完全为文字的提示。

        但经岁妄一提醒，尤寺终于隐隐约约能够意识到，刚才那些提示中就蕴涵着出门的密码。

        只可惜……

        “博尔赫斯的诗是什么？”尤寺从来没对这些文字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带着些许茫然地抬眼，一脸不明所以的望向门外的岁妄。

        岁妄的嘴角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他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尤寺这个最开始对心理学都嗤之以鼻的“莽夫”，更不可能对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有半分了解。

        但是真正看到尤寺完全不明所以的神情时，岁妄眉心还是忍不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也正好。尤警官,你把刚才自己所选的告诉我,我就放你出来。”

        “这个交易……尤大哥愿不愿意和我做呢？”

        尤寺神色又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他抬眼望着外面神情淡然的岁妄。

        岁妄微微后退了一步。

        他的袖口不知为何似乎长出了些许,垂在身侧的手大半都藏在了衣服里,只露出了几点冷白指尖。

        似乎是因为怕冷般,岁妄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好像想要将手指完全缩回袖口内,但又瞬间察觉到了尤寺的目光,动作一顿，最终还是任由自己的手静静地垂在那里。

        冷淡而谨慎,委屈自己万分也不愿意给旁人留下一点破绽。

        ——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尤寺难得心中认真地感慨。

        ——只不过从前只见过岁妄对别人如此，如今......自己竟然也已经成了那个陌生人了吗。

        尤寺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下一秒,他的视线又倏然怔住了。

        一直静静站在岁妄身后的江寓声忽然上前一步,他径直勾住岁妄的指尖,在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用手完全包裹住，塞到了他自己的兜里。

        尤寺怔了一下。

        他看到原本面色冷淡的人一瞬间愣了一下，被握住的那只手“象征性”地挣了挣后，便迅速放松了下来，安然地蜷缩在了江寓声的手心间。

        尤寺下意识地抬起眼，正对上江寓声平静的目光。

        江寓声毫不避讳地望着对面的尤寺。

        两人之间仅有一门之隔，但尤寺却仿佛感觉，那深蓝色的眼眸极尽疏离，虽然带着微微的笑意，却依旧......完全没有友善的感觉。

        尤寺第一次感觉到，面前这个身形高挑的人，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地护着岁妄。

        他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警局原本清冷淡漠的心理学家，也会在别人面前，不自觉地红了耳尖。

        尤寺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慢慢软了下来。

        两年的时间，虽然让岁妄遍体鳞伤，但也真的......带来了许多未曾预料到的转变。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向他们吐露出些许呢。

        尤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好。”

        原本垂着眼望着江寓声微鼓的衣兜的岁妄倏然抬眼。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尤寺一向不是拖拉的人，他一打定主意，立刻开口直接了当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最终压根就没能选成。”

        岁妄楞了一下。

        站在门里的尤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它截止的时间实在太仓促了，我最后压根没来得及选，整个屏幕就直接全暗下来了。”

        岁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因为这栋楼里的广播是可以不进行全楼通报，而只让指定房间或楼层的人接收的。

        岁妄蹙眉望向面前的神情自然的尤寺，一时之间不能确定，他是听到了广播里的“有玩家没能按时选择，将进行系统自选”后，顺势这么说，还是真的......没来得及选。

        “喂，小岁，我都按照你问的如实回答了，是不是该给我开门了？”尤寺伸手“啪啪啪”拍打着房门，直接将岁妄的思路打断。

        岁妄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还没完呢......还想请问尤大哥，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尤大哥原本是想选哪一个选项呢？”

        岁妄轻声开口，完全不给尤寺逃避这个问题的可能。

        尤寺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岁妄的想法，笑眯眯地和他打着“太极”：“哎，都已经错过时间进入系统自选了，我到底选择的哪个真的还重要吗？”

        岁妄静静地盯着面前插诨打科的人。

        尤寺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岁妄的目光般，直起身来优哉游哉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过如果小岁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尤寺有些含糊地说道：“我会选那个手电筒，来指代你。”

        岁妄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追问为什么，尤寺便自言自语般，抢先一步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手电筒比旁边的那个东西要亮吧......”

        尤寺伸手摸了摸自己又长出了些微胡茬的下巴：“我觉得小岁你......现在还挺开心的。”

        ——开心......？

        岁妄缓缓眨了眨眼。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江寓声的手指，在感受到那人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后，岁妄有些犹疑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那边的尤寺却突然笑开：“不过，这只是我当时情急之下的胡思乱想，完全没有任何依据啊哈哈哈！”

        岁妄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他思索了一瞬，却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尤寺看似真的只是潜意识里的反应，但当他说出“亮”这个原因的时候，岁妄莫名就将它和之前江寓声分析的“希望”给联想到了一起。

        ——说不定......还真的有关。

        岁妄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想要去给尤寺开锁，却在接近房门的一刹那，突然听到房门那边传来了闷闷的话语。

        “你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一向对什么事仿佛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突然沉下了语气，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叮嘱着什么，“我还是会按照我的继续查......但有他护着，我还挺放心的。”

        岁妄的指尖倏然重重地戳到了密码锁上，密码输入错误，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警报声。

        尤寺被吓了一跳，他一瞬间恢复了之前的莽撞，直接往后一跳大声道：“喂喂，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这个有没有输错次数限制啊？小岁你怎么故意吓人呢？你可不能公报私仇，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啊！”

        岁妄：......

        ——到底是谁吓谁。

        他现在确实很想丢下尤寺直接走掉了。

        岁妄深吸一口气，终于静下心来，在密码锁上迅速按下了“一二零四一三”这六个数字。

        尤寺面前的门应声而开。

        他倏然瞪大了双眼：“为什么是这个？”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这句话出自博尔赫斯的一首诗。”岁妄低声回道，“而这句话之前有一长段话，里面刚好就包含了六个数字。”

        岁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刚好听到是六位密码的时候，就顺势想到了。”

        尤寺嘴角微微抽了抽。

        旁边的江寓声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有名的诗句前的前后语句反倒更容易被人们遗忘，但听自家猫咪这平静的语气......

        江寓声一时之间不知道岁妄是真的觉得很简单，还是单纯为了气尤寺。

        开锁的事情已经完毕，岁妄微微后退了一步，径直转过了身。

        没有时间再去深究尤寺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岁妄却莫名笃定，总有一天尤寺会亲口将这一切全盘托出。

        他拉住江寓声的手，心中对于身后嬉皮笑脸的那人的怒意，慢慢减轻了不少。

        ·

        四楼的构造和三楼几乎是一模一样。

        江玉徽也是如尤寺一般被关在房间内。

        不过不同的是，在岁妄他们到来之前，江玉徽门上的玻璃，已经被她自己砸开了一个洞。

        江寓声望着自家姐姐手中举着的高跟细嘴角微微抽了抽。

        原本满脸不耐烦的江玉徽一见到他们，立刻收敛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情，迅速跨下了脸。

        “小岁，抱歉抱歉，我错了。我实在是太慌了。”

        没等他们三人开口，江玉徽便哀嚎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三个提示是什么意思，最后没来得及选，也进入系统自抽了。”

        尤寺听到“也”这个字时，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他下意识望向身前的岁妄。

        岁妄仿佛是没听到这个字般，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他上前一步透过窗户盯了江玉徽屋内最后那个文字提示“心中魑魅魍魉皆无，谈何作茧自缚？”

        尤寺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万一这只狡猾的猫咪，一时疏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是反问啊.......”岁妄低声自言自语道，“还是四个字的密码。”

        他的目光定在了“魑魅魍魉”这四个字上。

        一旁心虚的尤寺也装作努力般走上前，瞪大了双眼盯在那四个字上。

        “我看是不是笔画加起来呢......”

        “不是，”岁妄突然开口，“那样子不够四位。”

        他微微眯了眯眼，伸出手在密码盘上敲下了“七二六二”这四个数字。

        密码盘闪烁了几下，却发出了一声错误的提示音。

        岁妄愣了一下。

        “怎么会不对......”他皱眉又望向那四个复杂的字体。

        一旁的尤寺看到，岁妄的手指在房门上一点点地画着，似乎是在描绘着那些笔触。

        “那些汉字怎么可能找出数字来，还是我这个笔画更靠谱吧。”尤寺看不懂，大大咧咧地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让我试试......”

        “如果是从字里化出来的话，”一旁一直站在岁妄身后的江寓声忽然开口道，“最后一个应该不是‘两’，可能是‘八’。”

        岁妄的眼睛倏然亮了亮。

        旁边试验的尤寺刚好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岁妄上前一步，迅速在密码盘上输入了“七二六八”。

        密码锁这回应声而开。

        江玉徽立刻从房间里蹿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天啊，我可算熬出来了，这二十五分钟简直就是煎熬！”

        江玉徽突然转向和自家弟弟并排站着的岁妄，双手“啪”地一声合十，连连摇手：“小岁真的谢谢你呀，太抱歉我没帮上什么忙，等你之后进了我家，我一定暗中观察，绝对立刻把你的所有爱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姐！”终于反应过来的江寓声倏然开口，连忙打断自家嘴快的姐姐。

        江玉徽听话地迅速由摆手转为捂嘴，但她望着岁妄满脸慈爱愉悦的表情，仿佛已经将岁妄完全纳入“自己人”的行列。

        从没感受过如此热情的猫咪脸“唰”就红了。

        江大狗有些咬牙启齿地望着自家姐姐，伸手揽住了岁小猫的肩膀。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岁妄突然侧身躲开了他的触碰，垂着眼上前一步。

        “这四个字都包含重复的汉字，去除之后仔细看，可以从每个字里面找出类似于汉字的数字来。”

        岁妄仿佛看到了江玉徽的疑惑，又仿佛是为了转移话题，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慢慢描绘着。

        “‘离’字中间有一个‘七’，‘未’字是‘二’，‘罔’上面有一个倒着的‘六’，而最后一个我原本以为就是‘两’指代的数字‘二’，但如果按照前面从字中间拆分的规律，确实应该像寓声所说，是从‘两’里拆出的‘八’。”

        江寓声却并没有在意岁妄在说什么。

        实际上，当他听到岁妄自然地称呼自己为“寓声”时，整个人就完全怔住了。

        ——岁妄第一次没有叫自己“江老师”或是“江寓声”，而是语气轻快地叫他“寓声”。

        面前的猫咪脸颊上还带着不自然的薄红，但他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开口完全是很自然的举措。

        又或是......潜意识里已经叫过了很多遍。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大狗没忍住咧开了嘴。

        一直等不到旁边人回答的岁妄疑惑地抬头，正看到面前一只傻笑着的大狗。

        作者有话要说：

        博尔赫斯的诗和魑魅魍魉两个里面的密码解释都放在wb@晋江小寒喵啦

        想知道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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