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流言
1938年11月柏林
他捏了捏自己皱紧的眉头，正想着要怎么劝说倔强的凯瑟琳回家，就听到一阵短促的拍门声
凯瑟琳猛地抬头，疑惑地看向他，这个节骨眼上有谁会来？
她松开围着他的手臂，看着他走向门前
弗雷德里希打开了门，门外是赫尔曼
正想把他挡在外边却被他抢先一步把皮靴夹在了门前，赫尔曼推开门，看见了沙发上的凯瑟琳
他微怔，“日安，凯瑟琳”，原来这就是弗雷德里希下午没来上班的原因吗…
“你好，赫尔曼”，凯瑟琳不自然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用手捂住了自己脖颈间的紫印
但老道如赫尔曼，他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看那印子的模样，他们两人还是不一般的疯狂
他不坏好意地看着两人，眼神在两人之间不停地打转
他本是想拖弗雷德里希去喝酒的，今天他带队又突击了一个地点，可把他累坏了，得赶快找兄弟们喝一场
但显然这公寓里的气氛却因为他的到来变得尴尬异常，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时间三个人都尬在了原地，“你来找我做什么？”，弗雷德里希略带不满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喝酒…？”，赫尔曼在他的淫威下显得有点没有底气
猖狂如他也知道自己选了一个多臭的时间点，换做是他也铁定会发脾气
凯瑟琳听着两人的对话，轻叹一口气，“那我正好回家”
赫尔曼的到来就像是打破了这个公寓给她带来的幻境感，她还是以她自己的名义活在这世上，而不是一个幻想着和男友共度余生的思春期少女
她还是得认清现实，要是惊动了父母可就不好了
他们本就对弗雷德里希有意见，何况安娜可能已经把她夜不归宿的事儿告诉了他们…
她虽然是自己的贴身女仆，从小又陪着她长大，但她一直都是母亲的人，是她派来自己身边的
“我送你回去”，弗雷德里希白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赫尔曼
“那在老地方等你”，他讪讪地说了一句就走了出去
凯瑟琳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物，从弗雷德里希手中接过自己昨日的礼服和毛皮披风，还特别把自己的脖子处紧了紧
走出公寓，弗雷德里希跨进车里
他特地要求奥托把车留给自己，就是为了到时候方便送她回家
凯瑟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后排，而是选择坐在副驾驶位
坐进车里，她抬头望了望他公寓里的那扇窗，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
比起卡尔和奥托的稳妥，弗雷德里希开起车来十分的雷厉风行，凯瑟琳总觉得自己的心吊在那儿放不下来
但好在这份速度，两人只花了寻常时间的三分之二就拐到了巴尔曼家的林荫路上
看着那栋气派的大宅，凯瑟琳默默叹了口气，她又要做回那个冯·巴尔曼家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了
她觉得自己是一条鱼，而弗雷德里希正是那个透气口
他给了她做自己的自由，一个没有阶级和资产裹挟的世界
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做。明明知道自己的失贞会令父母感到不快，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顺应着她的心，顺应着她的身
她无法抗拒这种感觉，她不想为自己套上像鲸骨裙一样的束缚，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古板的宗教社会了
弗雷德里希稳稳地把车停下，把凯瑟琳扶出车
安娜急急忙忙从门口跑了出来，看到她完好如初呼了一口气
凯瑟琳把那条礼服递给她，但抬手动作间，颈间系的没那么紧的披风却露出了那些紫印
安娜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两人的眼神也一变再变
只是离家一天，小姐竟然就把自己的初次给了出去，给了一个认识不过两个月的男人，夫人和老爷一定不会喜欢
凯瑟琳不知安娜的思虑，看着眼前的弗雷德里希，她主动献上一吻
安娜主动错开了视线，虽然她对这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出于礼数她还是看向了车
凯瑟琳攀住他的脖颈，他环住她的腰
分秒间，两人的呼吸又乱了，若非安娜在这儿，又是大宅正门口，下午的“事故”恐怕又会发生一次
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的唇，知道明天又会相见，弗雷德里希只是轻轻地在她耳边一句，“晚安”
“晚安”
松开紧握的双手，他跨进车里，看着她向自己送来一枚飞吻
唇边勾起一抹笑，他发动汽车驶离大宅
凯瑟琳一直等他驶上林荫路才转身走进宅里，拢了拢颈间的披风
“晚餐准备好了吗”，她对安娜说
“好了，小姐”
“我五分钟后来”
回到房间，她换下身上被西红柿汁沾湿的白衬衫，套上了她的睡裙
她走到镜子前摸了摸还紫着的脖印，思来想去还是拿了一条珍珠项圈戴上
虽然不足以完全遮盖所有的印子，但也聊胜于无，放下自己的长发几乎看不出来了
餐厅里还是那么空荡，一个侍者和一位女仆，别无他人
看着这样萧瑟的场景，她甚至都没有意愿去叫维尔纳过来弹琴了
大学期间，她从未如此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这楼里是多么的孤寂，也许是落差作崇吧
她挥了挥手示意女仆上前倒酒，就继续切割手中的牛排
下午的意大利面还没有完全消化，她只觉得没有食欲，吃了半份牛排就放下了餐具
擦了擦嘴，她起身前往二楼的书房，她需要阅读来静静心
等她走出房间，女仆和侍者上前开始收拾餐具
两人年龄相仿，不过二十岁
两人按顺序收拾着餐盘和餐具
“嘿，乔纳斯”，女仆压低声线对着侍者说，“你有看到小姐的脖子吗”
“怎么了？瑞秋”
“我看到她脖子上有紫色的印子”
“那又如何？”
“呆瓜，那是欢爱后的印子”
乔纳斯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有些兴奋的瑞秋
她继续说，“一定是冯·路滕伯格中尉，我敢打包票”
“小姐昨天也没回来”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继续说话，但他们充满八卦的笑颜却出卖了两人
端着要洗的餐具进到厨房，瑞秋一把拉过另一个女仆
两人走到仆从宿舍的拐角处，瑞秋已经压抑不住声音中的激动
“你猜刚才发生了什么？”
“让我猜猜，乔纳斯约你去看电影了？”
“不是啊！要真有那么好就好了”
“那是怎么了？”
“冯·路滕伯格中尉，认识不？”
“认识啊，不就是小姐的男友吗”
“嘘，别这么说，老爷和夫人可不认他”
“你快说重点，别卖关子”
“好好好，我刚刚侍餐的时候，发现小姐脖子上有紫色的印子！”
“天啊！那不是意味着…”
“是的！”
“我得赶快把这件事儿告诉我室友去”
女仆飞奔着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凯瑟琳绝不会想到，在她看三页书的时间里，自己奋力想守护的秘密就这样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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