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折星星
罐子被抢走，时静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怎么跟戴宝露交代。
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半夜，窗户被风吹得吱哑作响，时静好睁开眼，望进漆黑里。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入睡时，脑袋里又猝不及防的想起时静妍傍晚嚣张跋扈的样子。
入睡失败。
索性撑床起身，掀开薄被，向敞开的窗户走去。
万籁寂静，零零稀稀几颗星，风一吹，微晃着闪烁。
时静好将手搭在窗台上，视线涣散的盯着窗外。
脑袋里回放着傍晚时静妍傲气带着娇矜的话。
夜晚很感性，神思瞬间被拉得很远。
记得还在浠水镇读书的时候，时静妍就总是这样，傲气自大，甚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在学校也总爱使唤她。
时静好心底反感，也决定将时静妍在学校对她的所作所为告诉林蓉。可一进屋看见林蓉和时静妍的相处模式时，憋在肚子里的那些气又在一瞬间被释放了出来。
林蓉爱时静妍，爱时静妍大于爱她。
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虽然她有时候想不通这个问题，想不通为什么林蓉宁愿喜欢娇纵任性的时静妍，也不愿意喜欢这个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她。
直到心脏深处传来刺痛感，时静好才回神。半夜的风很凉，窜进心，渗进骨头缝里，刺激神经。
弯月依旧高挂，此刻却依旧冰冷。
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又没什么精神。在连续打了第三个哈欠之后，秦纤纤忍不住看过来，弯弯的眉拧起褶皱：“阿好，要不你睡会儿吧？”
时静好揉了揉眼，摇头：“不用了。”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爱打瞌睡？”秦纤纤实感怀疑：“晚上没睡好吗？”
时静好小幅度的点点头，“昨晚失眠了。”
“放心吧，我没事。”时静好简单的对她笑了笑，从课桌里拿出下节课要上的教科书，“等会儿就要上课了。”
时静好死撑着精神熬过了一节课，一下课，秦纤纤就借着帮时静好提提精神，将人拖到了小卖部。
小卖部里人不算多，秦纤纤拉着时静好东逛逛西瞅瞅，在两三排货架旁绕来绕去。
时静好精神不济，耷拉着一双眼，在秦纤纤屁股后面跟着她。
声音卷着懒：“纤纤，你要买什么啊？”
“不知道，”秦纤纤看看右边又看看左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没看见我想要买的。”
时静好困的要死，要不是被秦纤纤强行拖出来，可能这会儿她能在教室里睡熟。
“诶，这里有折星星的纸诶。”秦纤纤的大呼小叫赶跑了时静好的瞌睡虫，她眨巴眨巴眼看过去，正巧碰上秦纤纤拿着星星纸对她晃，“阿好，你看！”
秦纤纤眼里亮晶晶的：“要不我们买一点回去折星星吧？”
“可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秦纤纤兴奋得眉飞色舞，将她的手一挽，从货架上多拿了两条，付了钱就回了教室。
下午有节体育课，趁着偷闲的时间，时静好偷偷去了小卖部。
她轻步轻脚的走到那个装满星星纸的货架前，从里面刚拿出一条，还没捏紧就被人抽了去。
视线随着被抽去的星星纸一同看去，在看到程祎那张略带好奇的脸时，时静好懵然愣了一瞬。
“哟，时同学。”程祎嘴角微勾，掺着坏意，跟她打招呼：“你还会折星星呢？”
程祎刚打完球，脸颊还淌着一层汗，顺着麦色肌肤滑下，彰显着少年的蓬勃朝气。
时静好轻轻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程祎眉头一挑，故意道：“喂，同学，你不带你这样的啊……”
“咱俩好歹是同班同学，没必要隔的这么远吧。”
说着，程祎用眼睛来回看了看估量了一下距离，两人之间隔出来的空隙能站的下两三个人。
他是无所谓，可时静好从小就被礼法熏陶，本分的性格使她无论在何时都不会逾越规矩。
于是只跟他说了冷冰冰的四个字，“男女有别。”
温弱嗓音如一把玉锤，直直敲在程祎的心尖上。
以至于一回到篮球场，就拉着正仰头灌水的林牧野一顿吐槽：
“老子头一回，被一个小女生搞得无言以对了。”
像是在说着什么黑历史一样，程祎一手扶住额头无奈笑笑。
林牧野觑他一眼，将水喝个干净后拧紧瓶盖，缓缓绕过他，将空瓶放在了篮球场边缘。
程祎遭到了冷淡对待，凶神恶煞的扭过头看他。
“喂，你都不问问是谁？”
“问这个干什么？”林牧野漠不关心，手掌拂过头上的薄发。
程祎有些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对女生不感兴趣了？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撩头发的手一顿，笑了一下，语气依然欠揍：“不是对女生不感兴趣，是对你不感兴趣。”
“……”
也没等程祎作何反应，林牧野弯腰，将地上的球捡起来，在手里轻轻一转。
阳光汹涌肆意，照在少年人的身上，添一抹张扬气息。
林牧野稳住球，扭身转头，对着身后的程祎只说了两个字，“走了。”
下课铃声响，林牧野抱着球朝教学楼走。
林荫小道旁的绿植葱茏，挡不住夏季挥不去的燥热。
“对不起——”
一道伶仃细音突兀般的传来，林牧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视线被修剪的整齐的绿枝丫遮挡，只瞧得见细细薄背，以及垂肩的乌黑软发。
“星星罐子被我打碎了，里面的星星撒了。”女孩儿的声音略感惆怅，”对不起，我会赔给你的。”
“那罐星星，是我要送给林牧野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起。”
戴宝露没有细究她的道歉，问她解决方式，“那你打算怎么赔？”
“我……”时静好陷入了左右为难，两瓣粉唇被她抿紧，正要将手里紧攥的星星纸摊出来给她看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戴宝露？”
那道声音里带着浑浊的粗粝感，摩挲耳膜。
时静好和戴宝露听清了声音一同扭头去看，看清来人后，后者立马露出轻盈笑容，小跑几步过去到林牧野身边，甜腻腻的娇喊一声：“林牧野。”
她轻轻扯了扯林牧野的衣角，脸上害羞与高兴神情尽显，“你怎么来了？”
林牧野挣脱开她的束缚，眉间轻皱，显然有几分厌烦。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戴宝露仰头看他，少年下颚凌厉，神情几分冷淡，显然对她没几分待见。
“对不起嘛——”戴宝露趁机边撒娇边道歉：“我上次不是故意的，我都准备送你礼物道歉了。”
说着说着，又变得可惜起来，却又带着一丝抱怨，“只不过，礼物被时静好弄坏了。”
突然被提及自己的名字，时静好心脏一紧，一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哦？”
林牧野这才像是有了些兴致，撩起眼皮看过来。
目光直直的落在时静好的身上，带着一种探究意味，略有些勾人。
时静好第一次觉得心尖泛痒。
四目相对间，时静好觉得呼吸都变得轻缓了起来。
少年一身白色球衣，里面套一件黑t，身高腿长，手里拿一颗土橘色的篮球，立在橙黄渐淡的黄昏下，姿态闲散恣意。
他的额头上冒一层薄汗，清灰薄发间汗渍泠泠。
神色散漫，眼底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双眸紧锁着她，似是不打算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
正巧的是，下课铃声随着一阵风响起。
高大葱郁的树木随风摇晃，树叶窸窸窣窣摩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踵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嬉笑打闹的声音。
时静好轻舒一口气，风吹动树叶晃下来几片，飘飘洒洒的落在时静好的脚边。
她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脚步，僵硬感却一寸一寸的袭来，刺激她的神经。
少年的五官也在自己的眼里逐渐放大。
周边有结伴回家的同学路过，只一眼就略过。
对这些眼光略感不适，时静好正打算离开，脚还没踏出去，就有人先一步打乱了她逃跑的想法。
“慢着。”
声音的粗粝感消失，调子稍带了些许凉意。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时静好的呼吸越来越紧。
“你把我的礼物弄坏了啊？”那人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倒像是嵌着坏笑的逗弄。
时静好一时语噎，反应慢了半天，脱口而出与的仍是那一句：“对不起。”
“啧。”林牧野的脸上染几抹痞浪笑意。
似是不乐意她的道歉，“又跟我说对不起？”
这句话让她想起某些不好的场景，时静好抿唇不语。
“哎呀，你别为难她了，林牧野。”
戴宝露适时开口，走过去拉了拉林牧野的胳膊，娇滴滴的站在他的身旁。
见他还不松口，戴宝露脑袋里的那根弦绷紧，转念一想，十分乐意的开口：”大不了，我再给你折一罐，”
“不了。”
“嗯？”
四下陷入寂静，风声渐止，像是瞬间进入无声的世界。
银针声落地可闻。
黑若岩石的眸低掩盖着某种波涛汹涌的情绪，轻浮笑意又在一瞬间浮现，他对上时静好水汪汪的凝眸，懒洋洋的从喉间溢出几个字。
“我要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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