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静静地

在柳初一已经去往篮球场的同时。

秦若玖的舅父舅母家。

舅父舅母依旧不知道在哪里。秦若玖穿着一身单薄的纯色衣物，坐在自己卧室的简陋书桌旁，静静地翻看着一本书，也就是她在教室里一直在翻看的那一本书，这几乎是她课余的唯一放松方法，她几乎从未上过网，手机是无法联网的老年机，与电脑接触也是在小学初中的课堂上才有的，舅父舅母才不会在意她是不是与外界接触、眼界够不够宽广之类的。

书的名字叫做《流沙经》，作者是谁、成书于何时均已经不可考证，有人说是三千年前的一位贤者所作，但也有人说是一个以于三个世纪前失去传承的文学流派中的一位或几位大师所创作，但究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起码对于秦若玖来说是这样。

她只知道在阅读这本书时不用考虑其它的事情，脑内的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拿到这本书的，只知道它确实存在于她的手边。

尽管已经关上了窗户，但是这间装修简陋的住房，其墙壁的隔音效果却仍旧是可以忽略的，外面街道上、店铺里的嘈杂声音几乎丝毫不加削减地入侵进来，不论是尖锐而充满市侩热情的音乐，还是回荡在城市高楼之间永不停歇的汽车引擎轰鸣声，它们杂糅在一起，却毫无美感可言，它们的作用只有让人心烦意乱和难以集中精神，对于秦若玖来说尤其如此。

她把书本轻轻合上，站起来，想要拉起窗帘，让这样的阳光尽量少一些地进入房间。

这间屋子的窗帘显然很久没有动过了，她的手一碰到它，发出微微震荡，就震下了不少灰尘，由于外力，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显。

秦若玖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灰尘进入她的鼻腔，带来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不适感，下一秒，秦若玖就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连忙用另一只手遮住口鼻，强忍着灰尘带来的不适，将窗帘拉上。

窗帘原本是不加修饰的白色，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已经慢慢地在空气中被染上了一层并不美观的黄——这可以说是衰老和陈旧的标志，阳光虽然被阻挡，但是仍然能一定程度上透过窗帘，进而投射到屋内，不过也变得没有那么酷烈就是了，但由于窗帘的特殊颜色，原本纯净的白色阳光在进入房间后，就自动带上了一层昏暗的黄，将这个缺乏装饰的房间渲染地更加老朽，如果有一个诗人在这里，肯定能够吟诵出一首感伤时间的诗歌。

待到灰尘渐渐平息，秦若玖将手放下，坐回座位，背靠椅背，再一次打开书本，耳畔萦绕着着窗外传来的噪音，想要静下心来继续看书，换作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的噪声之下做得到这一点。

但是秦若玖似乎并不在意，她仍然缓缓翻看着那本《流沙经》，其实她早就已经看完了这本书，然而，她发现，其它的书籍似乎根本不能带来和它一样的感觉，于是并未在完成阅读后选择其它的书籍，而是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它，她并不是一个热爱文学的人——她其实并没有过于热爱的事物——她只是觉得看这本书的时候感觉很好，这就够了，也是唯一能真正使她脑内的那个声音平静下来的方法。

哦，不对，现在不是唯一一种了。

和他说话，或者只是单独听他讲话，似乎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个几乎从未与他人建立过友谊的少女，本能地向着他靠过去。

我前面已经说过，人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中，时间会过得很快，尽管只是感官上的，却仍能够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对于秦若玖这样难以分心的人更是如此。

虽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却能够感受到光线的暗淡，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光线就已经昏暗到让她难以看清楚书上的字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秦若玖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口，由于长时间未曾站立，她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一旁的床铺上。

这时，她才感觉到身体上的一点需要，胃里的空虚让她感到很难受，拿出手机，时间已经到了晚上7时左右，她刚才并未意识到。

舅父舅母还未回来。

她只得自己出去。

与大多数年轻女孩不同，由于舅父舅母并不在乎，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她的衣服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件，很快换好了衣物，准备出门。

这时，秦若玖听到了家门被打开的声音。

舅父舅母回来了？她本想要打开卧室门出去看看，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却阻止了她的动作，并让她鬼使神差地关上了卧室那盏并不明亮的灯。

客厅传来了对话声，似乎是一男一女？

“你干嘛一定要在我家做啊？在酒店做不是更好吗？”女人的声音，应该是舅母。

“哼，宝贝，你不知道，牛头人这种事一定要在家里做才有感觉啊，这就叫情趣嘛！”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粗犷低沉，绝对不是舅父。

“就你懂……”舅母的声音仍然如平时那么尖锐，但是其中掺杂了一点不明不白的奇怪感觉。

秦若玖不知道为什么舅母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回家，也不知道“牛头人”、“情趣”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如果舅母发现她在这里，一定不会对她有什么好处。

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移动，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一动就会发出明显的声响，尽管穿着拖鞋。

门外。

那两人似乎根本没有离开客厅，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做起了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个老旧的沙发似乎难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上面的两人似乎根本不在意，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时间，男人的低吼，女人的呻吟弥漫在这个房间，那声音虽然怪异，却能看出在尽力压抑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半个小时，在秦若玖的感知里，似乎比这一个下午还要漫长。

她并不清楚做什么事情会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却仍不敢偷看——那扇门也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

渐渐的，门外的声音已经平息，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结、结束了？

秦若玖心中一动，但仍然忍住了内心的好奇，没有试图去查看。

沙发上的二人虽然已经完事，但还没有穿上衣服，卧在沙发垫上，享受着片刻的欢愉。

秦若玖只能继续保持下去。

二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待体力恢复，穿上衣服，男人走出房间。“小心别被发现了。”男人说。

“不可能，这周围没人认识咱们。”舅母的声音充满自信。

又过了十几分钟，客厅传来了一阵开关门的声音，看来他们确实已经结束了，秦若玖听到这声音，紧绷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身体和心灵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瘫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嗯？”舅母听到这一声响动，心里有点疑惑，但是转而恍然大悟：她竟然忘记了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舅母大步走向秦若玖的卧室，用力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地的秦若玖，心中又惊又怒：“你个小东西，竟然还敢听墙角了！”伸手提起秦若玖的衣领，粗暴地把她扔到地板上。

好痛！秦若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撞击。

“……对、对不……”话音未落，舅母就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用力提起：“叫你听墙角、叫你听墙角！”另一只手疯狂地打击着秦若玖的小腹。

秦若玖几乎说不出来，痛觉让她难以集中精神。

不知是由于气急败坏还是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舅母打了几下后，就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小杂种，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知道了吗！？”

“嗯……”秦若玖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只得点头答应。

舅母见状，随手把秦若玖一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秦若玖感觉自己的头部撞击到了什么地方，可能是什么家具的棱角，感受到一阵晕眩，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若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显然已经是夜半时分了，自己还是靠在卧室的门口。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她慢慢关上门，把自己移动到床上，没敢发出声音。

双月惨白的月光打在窗帘上，窗外的声音早已平息，整个城市又陷入了沉睡。

秦若玖躺在床上，没有脱衣服，也不想睁开眼睛，尽管屋外已经安眠，她却难以平静，稍微移动身体，小腹就传来一阵剧痛。

一行晶亮的液体，静静地，从她的眼角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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