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桂（一）

“楚月樨？”李云封打个哈欠，困顿的双眼睁着一条缝还想继续睡：“别叫我，我困死了。”两眼一闭，就要睡觉。

        楚月樨无奈，又伸手摇他：“殿下，陛下要来检查您的功课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云封立马惊醒：“什么？什么时候来？”哪里还有心思睡觉，赶紧翻身坐起来。

        楚月樨：“马上来。”

        说完，幸灾乐祸地看着李云封，起身站好。李云封转头看去，果然皇上已经来了。此时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皇帝的威压隔着十几米就让李云封大惊失色，连忙爬起身来。走出假山下的阴影里，向皇上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在他的面前停下来，此时李云封低下头，后脑勺的一根草正好被皇上瞧见。想来也知道李云封在这里睡了一觉，愠怒道：“堂堂太子，不看治国策论不读四书五经却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李云封吓得一哆嗦：“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哼，太傅布置的课业做完了？”

        李云封：

        太傅布置的课业还看都没看一眼，这下完了。

        夏日炎炎，李云封却觉得脊背发凉。以往皇上从来没有查过他的功课，谁能想到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况且之前都有江奇然帮他完成，现在江奇然走了，没人帮他，都是在太傅检查前一天的晚上点灯野战的。

        见李云封不说话，皇上心里便像揣了一团火似的，恨他竟然如此不成器：“说话！”

        “没没做完。”

        皇上说：“哼，就你现在这副模样，将来如何担起大梁，毫无上进之心。传我口谕，即日起太子禁足东宫，思过一个月。”

        说完便走了，也不看身后的李云封是何反应。本就是他自作自受，李云封虽然自认倒霉，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带着楚月樨回东宫，一路上心情沉到了谷底。

        连着好几日都困在房里背书，头都要大了，想出去玩又怕抗旨。而且再过几日江奇然就放假了，每月就盼着这一天，想来这个月是不能见到了。如今遭了罪就连楚月樨都不来看自己了，李云封越想越气，在心里直骂楚月樨不仗义。

        门突然被打开，李云封诧异地看向躬身进来的楚月樨，他脸上带着笑，怀里鼓鼓囊囊，装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

        楚月樨：“嘘，自然是来看殿下的，给你带了好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李云封接过，一拿出来就闻到了香味：“是烧鸡？”

        “嗯哼，快趁热吃。”

        李云封赶紧打开，撕下一条鸡腿一口咬下去一半，被烫的直抽气：“呼呼呼，真好吃，你上哪弄得啊？”

        楚月樨坐下，撑着头看着他吃的嘴里直冒油：“外面买的，担心你在里面憋坏了。”

        李云封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泪花，感动极了，抽了抽鼻子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伸到楚月樨面前：“你尝尝，挺好吃的。”楚月樨看着他，也没张嘴。李云封见他不吃想催促他，一抬眼就看见楚月樨的眼神幽深，黑色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手上传来动静，楚月樨就着李云封咬过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小口，眼里的不怀好意一闪而过，却被李云封看见了：“怎么了？吃这么点，嫌弃我不成？”

        “哪敢，怕吃多了殿下没得吃了。”

        李云封将剩下的鸡腿一口咬下，满满的一口想来是最近心情不好没吃什么，饿坏了。

        “咳咳”

        “嗯？怎么了？”

        楚月樨：“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殿下。”

        “什么好消息？”李云封满嘴鸡肉，一说话就喷出肉渣了，楚月樨连忙躲开：“陛下改注意了，说你后日就不用在禁足了。”

        李云封满眼惊喜，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的楚月樨心生愉悦。连忙将口里的肉吞进去：“太好了，到时候就能赶上和奇然见一面了。”

        “是吗，那真是恭喜殿下了。”愉悦没了，楚月樨冷笑着，哪里都有他江奇然，早知道再让殿下被关几天了。

        然而李云封突然回过神来，疑惑道：“父皇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啊？”

        楚月樨说：“谁知道呢，也许是殿下思来想去，觉得关一个月太久了，舍不得你受苦吧。”

        才不是呢，是我连着给你求了三天情，不然你今日连烧鸡都没得吃。当然，楚月樨没告诉他。

        “是吗？”

        禁足一结束，李云封就立马和江奇然一起在宫里撒野似的玩。玩到江奇然又走了，还是念念不舍。又到了江太傅来上课的日子，李云封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听太傅讲课。昏昏欲睡地直到下了课，立马又生龙活虎的了。

        拉着李云建就要去踢蹴鞠，李云建不想去，李云封就一直劝他去。拉扯中，江太傅从旁经过，板着脸：“太子殿下。”

        李云封立马转身向江太傅作揖：“太傅。”

        江太傅说：“殿下，老臣有些话想对您说。”

        李云封会意，将李云建打发走。李云建也得了自由连忙跑走，生怕再被李云封抓了去玩。

        “太傅您说。”

        “殿下，你身为太子，还有三年就弱冠了，这些年学业上平平无奇，武功也不甚出彩。六殿下虽才十二岁，却是勤奋好学。德善皇后去得早，您没有母妃帮扶在宫里生存是十分艰难的。陛下心疼您，自幼将奇然派给您做伴读，就是为了保护您。如今奇然去了禁军，又派了楚将军的嫡子来。陛下如此煞费苦心，您怎么还能整日想着贪玩呢？不是更该勤奋刻苦吗？知道您年幼好动，陛下心疼您才应了楚月樨的请求只给您禁足了五日。却不是让你玩物丧志的。”

        江太傅一番话让李云封心里一惊，他没想到父皇看似不在意他，竟是想方设法地在护着他。所谓的舍不得原来是楚月樨给自己求的情：“我知道了，多谢太傅提点，日后我定勤奋刻苦。”

        江太傅见他这样，想来是一番话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老臣就先走了。”

        “太傅慢走。”

        自这日起，李云封便真的刻苦修习课业，认真练武，再没犯过事。而江奇然却一直在军营里历练，每月固定的日子里再没回来过了。李云封也知道定是江太傅也对江奇然说了什么，为了他能好好学习，江奇然直到年底都没回来了。

        转眼两年过去，又是一年年关。宫里热闹极了，但东宫却冷清了。楚月樨的父亲从边疆回来诉职，楚月樨也终于能回家和父亲团聚几日，江奇然明年起也要去边疆跟着楚将军上阵杀敌了。如今练武更加刻苦，没时候来东宫陪他玩。

        接近年关李云封趴在走廊的扶手上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宫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大闲人一个。百无聊赖地拿着绢扇挥来挥去，太傅已经将能教的都教完了，明年之后就再不用上课了。忙碌了两年，突然一下无事可干，倒还是不习惯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云封以为是宫人路过便不甚在意，哪知道那人在自己身后停下来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串糖葫芦。李云封惊讶地起身看见楚月樨笑着：“殿下，来日可还安好？”

        李云封一把夺过楚月樨手里的糖葫芦，开心极了：“你们都走了，东宫里冷清得很，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真是委屈殿下了。”楚月樨坐下来看着李云封吃糖葫芦吃的满嘴糖渣。仔细看来，才发现殿下真的长大了。从十六岁时的稚嫩模样，到现在已经在慢慢褪去那份青涩了。这两年身高也是猛涨，长期练武，身子骨健壮了不少。眼睛突然瞟向了李云封的喉结，随着吞咽一上一下的，竟然是十分性感，看的楚月樨的喉咙有些发干。竟然产生了想要一口咬伤去的冲动。想法一出来，就吓了自己一跳，竟然产生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连忙移开视线，再不敢看他。

        李云封说：“今夜留下来睡吧，你都好些日子不在了，昨日父皇赏了我两坛酒，今夜我们畅饮一番。”

        楚月樨嗓子有些发紧，低沉道：“不和奇然一起喝吗？”

        “给他留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再和他喝。”

        “行。”

        李云封亲自安排，让膳房的人备好酒菜，今日和楚月樨畅饮。二人却等不及菜来，直接喝起来了。酒如空腹，才喝完一坛酒，李云封就微醺了，楚月樨却还清明得很。

        头发昏了，李云封见楚月樨还端坐着：“我头有些发昏，你昏不昏啊？”

        “我不昏，我来的时候我爹给我烤了只野兔吃了。”

        “好哇，”说着李云封就上手捏住楚月樨的脸：“你吃野兔，给我只带了糖葫芦。”

        手下微凉柔软的触感，让李云封忍不住又捏了捏，竟然还滑滑的：“你的脸还挺好捏的。”

        “殿下。”楚月樨无奈，被捏着脸，说话都有些含糊。将他的手打开，又接着喝。

        宫女端上来一盘桂花糕，还热乎着芳香四溢。李云封被甜甜的桂花香勾起了趣拦着宫女问：“好香啊，这是什么糕点啊。”

        “回殿下，这是桂花糕，是膳房里的糕点师傅，听说楚侍卫来了，特地做的。”

        “哦——桂花糕啊，怎么不给我特地做一个呢？”李云封语气甚是幽怨，宫女听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楚月樨见状觉得有趣得很，殿下喝醉了，在无理取闹了：“殿下，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李云封皱着眉，他现在已经醉了，反应都迟钝了：“是吗，那行吧，你下去吧。”

        “是。”宫女如释重负，赶紧走了。

        楚月樨笑出声，越笑越不能自已，想来自己也有些醉了。

        李云封说：“你笑什么？”看着楚月樨弯弯的眉眼，烛火之下竟然有几分艳丽。且看他剑眉星目，一双眼睛亮得很，眼尾上挑。此时喝醉了眼眶和眼珠带着红，脸颊也带薄薄地艳色。嘴唇湿润，笑得时候能看见一点舌尖，带着水光，要是含一下定然十分滑嫩。眼前的楚月樨在李云封眼里居然显得有几分妩媚。

        楚月樨摇摇头，收了笑声，嘴角还勾着愉悦的弧度：“没什么。”

        勾着的嘴角在李云封模模糊糊的眼里好似他的脸上挂了一弯月牙，忍不住抬手用拇指按住楚月樨的嘴唇，细细抚摸。

        楚月樨被他的举动弄得楞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有何反应。

        李云封突然笑了：“你怎么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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