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杀

不大一会儿，李炀提着一只野鸡回到山洞，从兜里掏出两个青果递给祁珍瑶，“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吃烤鸡。”

        祁珍瑶接过来，又放他手里一个，“你也吃，我们一人一个。”

        “我吃过了，这两个都是你的。”李炀淡淡的回应。

        “嗯……挺好吃的，又脆又甜。”祁珍瑶拖着长长的鼻音，脸上浮出一抹清清的浅笑，“你要不要再尝尝？”

        李炀拢拢篝火，添上几根柴，火苗冉冉，映出他忧伤的眉宇。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忧郁，能说说为什吗？”祁珍瑶的目光似无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脸庞。

        “没什么。”李炀仰起头，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子妍的模样，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人。

        “你看起来很像一个人。”祁珍瑶看着他，眼前蓦然涌现一个男子。

        “是吗？”李炀依然仰着头。

        “嗯。尤其是你昨天出手的动作，很像一个曾经为我打抱不平的英雄。”祁珍瑶点点头，目中波光闪烁。

        “你看我像英雄吗？”李炀的语气平淡的就像一潭清水，没有一点儿涟漪。

        “你看，你看，现在更像了，连语气和眼神都一模一样。你是不是就是那个英雄？”祁珍瑶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如果我是英雄的话，那满大街的警察岂不是英雄中的英雄？”李炀垂下头，脸上一丝浅浅的讥笑。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警察出手那是他们应尽的职责，英雄出手更多的是一种情怀。”

        “情怀？你的理解很别致。”

        “呵呵。”

        “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祁珍瑶猛然嗅到一股焦臭味，急忙捂住鼻子四下查看，“鸡……鸡烤焦了！”

        李炀怔了一下，拿起烤鸡爽朗大笑，“哈哈！李炀特色风味烤鸡，外焦里嫩，给你补身体再合适不过。如果让山风吹一吹，味道会更好。”

        祁珍瑶难得听见如此清朗的笑声，心里顿觉畅然，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朵醉人的微笑，“都烤焦了，还能吃吗？”

        “当然能吃。”李炀摘下两片青叶走进山洞，撕掉一个鸡腿用青叶裹好，递给祁珍瑶。

        “我不要吃，太黑了。”祁珍瑶摇头。

        “它就外边一层焦炭，里边一点都不黑。”李炀揭掉烤焦的肉皮，露出鲜嫩的肉质，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你闻闻，快趁热吃吧。”

        “嗯，好吃。你也尝尝。“祁珍瑶撕掉一块鸡肉，不由分说递到李炀的嘴边。

        李炀楞了一下，眼前闪现出子妍喂他吃脆桃时的情景，“你要不吃的话，我也不吃。”子妍的话言犹在耳。

        “快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祁珍瑶不依不饶。

        李炀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

        “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好吃？”祁珍瑶看着他吃下，开心地问。

        扑棱一声响，一只小鸟飞进洞里，落在李炀的肩膀上。

        “好漂亮的小鸟。”祁珍瑶发出一声赞叹。

        “云宝，你怎么来了？”李炀扭头一看是云宝，惊喜莫名，“你姐呢？”

        “姐姐被抓走了。”云宝垂下头，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

        “什么？”李炀吃了一惊，回头对祁珍瑶说：“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走路？”

        祁珍瑶站起身，对李炀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云宝，你在前边带路。”一向淡然的李炀此时也显示出少有的迫不及待。

        云宝在路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李炀叙述了一遍。

        今天一大早，孙栊起床后，打算向李炀和子妍辞行，当他刚要出门的时候，子妍匆匆迎上来问他有没有看见李炀，孙栊这才想起昨天深夜李炀向他打听何府的事情，当时他就有一种预感，只是李炀不说，他也不便深问。

        此刻，孙栊见子妍愁眉不展，就把李炀向他打听何府的事说了一遍。

        子妍听完心急如焚，问孙栊要何府的地址，孙栊坚决要求由他带路去何府，子妍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

        子妍跟晋府的管家打声招呼，带上云宝，跟着孙栊向何府奔去。

        此时，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稀落的残星，薄雾轻轻笼着大地，仿若一副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花木的清香。

        何府门前。

        两个黑衣人架住子妍正要进门，他们身后的地上，躺着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孙栊，孙栊吃力地眯起双眼，看了一眼青色的天空，又轻轻闭上。云宝盘旋在子妍的头顶，时而俯身攻击两个黑衣人，时而昂首悲鸣，几个黑衣人见状，拔枪瞄向云宝，子妍呼喊云宝离开。云宝骤然升空，眼睁睁地看着子妍被黑衣人带进何府正房。

        云宝在空中盘旋良久，蓦然想起李炀，这才找了过来。

        傍晚时分，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冶城的上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闪电一次接一次，仿若条条腾空而起的火龙，照亮了浪潮般汹涌的云层。霎时，惊雷阵阵，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天地间仿佛悬着一个巨大的珠帘，灰蒙蒙一片。

        此时，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冒雨行进。

        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身旁的女子说：“你走吧，别跟着我，这不管你的事。”

        女子摇了摇头，身上的黑色西服早被雨水打湿，水滴顺着宽大的衣袖淋淋沥沥地落个不停。

        男子手搭凉棚遮住雨水望了一眼前方，不远处，一只小鸟落在一座宅院的屋檐上，一动不动。

        “前边就到了，你找个地方避一避。”男子又说，语气甚是冷峻。

        “好吧。”女子叹了一口气，“我等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就进去找你。”

        男子不再言语，大步走到宅院前用力拍打门板。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衣人冷眼瞧着男子，“你找谁？”

        男子一言不发，右手死死地掐住黑衣人的脖子举到半空又猛然掷在地上。

        黑衣人蹬了蹬腿，一滩红色的液体从脑后汩汩流出，眨眼间又被雨水冲散。

        雨越下越大，天好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朝地面倾泄下来。

        五个黑衣人把男子围在中间，“你是什么人，也敢来黑鹰帮撒野？”

        男子吐了一口雨水，双腿凌空腾起，右掌在上，左掌在下，双掌对圆，默念空灵诀。少顷，双掌猛然向下一击，五个举枪射击的黑衣人仿若五根轻飘飘的羽毛，连同出膛的子弹飞出三丈之外。

        男子落地收掌，穿过长廊，大步流星走向上房。

        蓦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男子的脸，冷漠，淡白。

        两个守门的黑衣人仓惶拔枪，“你是人还是鬼？”

        “你说呢？”男子从兜里摸出两片竹叶，冷若冰霜。

        “站住，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黑衣人警告他。

        男子无动于衷，步步逼近。

        啪！一声枪响，男子侧脸避开，手里的两片竹叶疾如闪电射进两个黑衣人的咽喉，鲜血汩汩涌出。

        枪声乍响。

        黑面鹰跟师爷正在楼上的雅室里对弈，骤闻枪声，急忙下楼巡视，“怎么回事，谁……谁……”

        黑面鹰话还没喊完，咽喉就被竹叶划破，淡淡的血迹渐渐渗出，“这位好汉，有话好说。”

        “人关在哪里？”男子冷冷道。

        “什么人？请好汉明示。”黑面鹰很快镇定下来，“男的还是女的？”

        云宝扑棱一声飞进来，落在男子的肩膀上，“我姐姐人呢，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黑面鹰吃惊地张大嘴巴，“你姐姐？”

        “少废话，快说。”男子动了动竹叶。

        “你姐姐，那就是女的了，她在下边。”黑面鹰指了指脚下。

        “打开机关！”男子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杀气，仿若萧瑟的寒秋。

        “大哥，大哥。”一群黑衣人闯进来，举枪指着挟持黑面鹰的男子。

        黑面鹰摆摆手，“都退下。”

        “是，大哥。”黑衣人闪到一旁，枪口却仍然对着挟持他们大哥的男子。

        黑面鹰走前两步，在一个饰有莲花纹的地板上轻轻跺了一脚，咝咝一声微响，一个明亮的洞口出现在男子面前。

        “下去。”男子挟持黑面鹰走下地洞的玄梯。

        洞中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道琉璃影壁，约两米高，上覆碧瓦，壁心及岔角以莲花装饰，花形自然逼真，色彩鲜明艳丽，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转过影壁，一个什锦镂花朱漆大门紧紧掩闭，门头的黑色匾额上书“云间洞府”四个烫金大字。

        黑面鹰推开大门，穿过典雅华丽的客厅，走进一间屋子，屋子的中堂横挂一幅唐伯虎的临水芙蓉图，下边是一张柚木花卉纹有束腰五腿拼桌，两把柚木镂空靠背椅放在两旁，桌上摆着一个豆青釉青花瓷瓶，瓶中插着几枝墨兰，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却质朴文静、淡雅高洁。屋子的右侧是一个月洞门，门顶悬着一副粉色缀饰珍珠帘，帘后是一张飞罩雕花架子床，床上躺着一个上着粉色t恤衫下穿浅灰色牛仔裤的少女，少女双手枕头，面朝里卧，两条精巧的桃心辫散在背后。

        “这不是姐姐。”云宝摇了摇头。

        少女惊醒，翻身看见有人站在床前，放声大叫：“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我最后问你一次，子妍到底关在什么地方？”男子勃然大怒，左手掐紧黑面鹰的脖子，右手中的竹叶陡然深入，血水津津流出。

        “好汉，手下留情。你没说名字，我……我以为她就是你要找的人。还有一个女的在……在对面的屋子里。”黑面鹰说完，转过身，领着男子走出屋外，推开对面的房门。

        云宝嗖的一声飞了进去，“姐姐。”

        “云宝。”子妍双手捧住云宝，亲了它一口。

        “姐姐，你看谁来了？”云宝清音泠泠。

        子妍循着云宝的视线看去，身体不禁微微颤抖，晶莹的泪水瞬间涌满眼眶，“哥哥。”

        子妍口中的哥哥正是李炀。

        李炀深情地看了子妍一眼，冷静地说：“此地不宜久留，子妍妹妹，云宝，我们走。”说完，挟持黑面鹰离开房间。

        “哥哥，姐姐，求求你们带上我。”粉衣少女站在门口，一双妙目之中泪水滚来滚去，眼见便要哭出声来。

        李炀对子妍使了一个眼色，子妍心领神会，上前牵住粉衣少女的手，“妹妹别哭，姐姐带你离开。”

        “好汉，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黑面鹰指着自己的脖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少废话，快走。”李炀依然冷漠。

        “大哥，大哥。”一群黑衣人围住洞口。

        “都让开！你们想干什么？还想不想让老子活了？”黑面鹰怒气冲冲地对着外面吼叫。

        雨住星出，玉露泠泠，洗深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幕低垂，灯火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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