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子殿下

这气氛太过诡异，陆千遥一面紧张太子殿下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一边又怕忱南师兄他看出些什么，但忱南师兄走不了，眼前的太子殿下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千遥兴许这辈子都未想过这样的场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手扶着石栏心中想着计策，这时太子兮泽突然转过身对她说：“你该回去休息了。”

        陆千遥看了眼秋安，秋安朝他点了点头，陆千遥道：“是，我这就回去。”

        陆千遥往前两步朝忱南告辞，接着头也不回的顺着重光殿前的石阶往下走，每走一步心中就好似有根细细的针扎过，每走一步都让她与心中想了多年的那个人离的更远。

        虽然他们从未靠近过。

        太子兮泽紧跟在她身后，临走时没有再看一眼忱南，但忱南对着他的背影暗自俯首，直到他走远方才起身，此刻秋安还没有跟上，忱南终于有机会问了他一个问题。

        忱南道：“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秋安笑道：“师兄你可以大胆的说出你的猜想。”

        “千遥师妹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位太子殿下的。”

        忱南说出这句话时，仍旧觉得这太像一个随口编造的谎言，但秋安朝他点了点头。

        忱南又问：“这对青桐山而言，是个好事吗？”

        秋安收起了笑意，看着眼前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但对她而言一定不算好事。”

        陆千遥一直没有回头，她走了多久太子兮泽便跟了多久，直到这距离远到重光殿外的人看不见她时，她才敢放下方才故作的稳重坐下来让自己稍作喘息。

        这段路的两侧是茂密的竹林，一阵风过吹的竹叶沙沙作响，竹子的清香被清风送来，陆千遥的头脑仍旧不得清醒。

        她不累，但也迈不动脚，她浑身都没了力气，从内到外的无力感让她站不起身，她实在懒得动弹，就那样呆坐着等秋安从重光殿下来带他回去。

        兮泽站在她身后，离她不过三个石阶，陆千遥却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陆千遥时而撑头时而远眺，但无论做什么，她都当身后的人不存在。

        突然，兮泽说：“那个忱南就是你心中喜欢的吧。”

        陆千遥没有丝毫遮掩，她说：“是。”

        兮泽又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陆千遥说：“是，他师从青桐山掌门，且是掌门唯一的弟子，这里没有人比的过他。”

        兮泽垂下眼眸，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这兴许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被无视被拒绝。他安静的站在陆千遥身后，看浅淡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落在陆千遥身上，陆千遥身旁有宽阔的位置，但他不敢去坐。

        陆千遥伸直了腿，听着身后还没有秋安赶来的动静，周遭也没有一丝一毫御剑飞行的声音，她沉默的看着远方，等着心中那些刺痛一点一点淡去。

        她擅长开解自己，所有向她扑来的困苦只能折磨她一时，既来之则安之里她很快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在这一刻忘了身后的兮泽，心中所想皆是若没有这一回事，忱南师兄与她之间兴许依旧什么都不会有。

        这一瞬间的坦然释怀，让她忍不住问：“你说，如果没有这回事，我跟忱南师兄他会有可能吗？”

        兮泽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陆千遥问出的这个问题，好似他本身就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人，那一夜的意外只是意外，他无比清楚，她肯生下孩子不过是因为他是九重天的太子殿下，她不为自己为的仅是青桐山。

        她这样的性子能妥协，能毫无反抗，能委屈求全到如此地步，这不过是来自对九重天的惧怕。

        兮泽心中巨浪翻涌，但开口仍如安静湖泊般没有一丝波澜，他说：“兴许会，也兴许不会，但你们两个并不是一路人。”

        “我跟你也不是”，陆千遥紧接着说道，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位太子的底线，想将心中所有对他的怨恨尽数抛给他，“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

        兮泽心中有诸多答案，但开口是：“一是你我的缘分，二是我定力不足犯了错，三是你我同这两个孩子的缘分。”

        陆千遥苦笑道：“四是我命不好，生下来就被扔在了青桐山，修仙之路坎坷不断，渡劫时差点死掉，好容易过了些年安稳日子，一觉睡醒又多了两个孩子。”

        兮泽道：“你可以将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

        陆千遥问：“然后呢？”

        兮泽道：“然后你想要什么补偿，想要我如何做，我都可以满足你。”

        话题又绕回了几天前，陆千遥没在将那日的话重复，她缓缓起身背对着兮泽往下走了两三步，兮泽正欲跟上又见陆千遥突然转身，微仰着头看向他说：“如果我哪日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别为难青桐山。”

        陆千遥似是怕这位太子殿下多想，又说了句：“你放心，孩子我会好好生下来。”

        兮泽正欲说什么，秋安突然从身后赶了上来，他俯首行过一礼便去了陆千遥身旁，秋安说：“我以为你们已经回去了，怎么还在这里。”

        陆千遥随即说道：“累了走不动了。”

        这里离未离宫隔着一个山头，秋安便转身朝太子兮泽说：“太子殿下，我先带她回去。”

        兮泽点点头说：“去吧。”

        秋安招来佩剑，扶着陆千遥站上剑身，两人很快便从兮泽面前飞入了云雾里，秋安回去后先安顿了陆千遥，后又在未离宫前的海棠树下等了多时也不见太子兮泽前来，便猜想他应当已经回去了。

        陆千遥回来后吃了些东西便躺回了床里，许是走了这半日，未过多时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近来多梦，就连这白日她也能梦见许多东西。

        古琴、纸鸢、长剑，和纷涌而至的人群，这些画面构筑成一个凄惨的梦境，古琴断裂的声响刺的她耳朵生疼，纸鸢被踩进污浊里，纷涌而至的人群里将她撞到在地，远处手握长剑的人一直看着她倒入血泊，但他始终没有上前，那不是来救她的人。

        她困在梦里苦苦挣扎，浓烈的痛苦和恐惧直到她醒来时都还围着她，窗外已经昏黄，她盯着床顶缓了许久才终于从床上坐起。

        她出门时子灏坐在门外，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且手里还捧着件东西。

        子灏说：“师姐你这一觉怎么睡了这么久？”

        陆千遥看了看天色说：“你等着我做什么？”

        子灏将手里的东西举起给陆千遥看，他说：“太子殿下送了点心来，方才还热乎，这会儿有些亮了。”

        陆千遥浅浅看了眼便往前走，子灏跟在后面又说道：“但沛蓉师姐说，你要不想吃咱们就扔了。”

        沛蓉猜的没错，这点心谁送的她都吃，唯独太子殿下的她碰也不会碰。

        陆千遥径直走去海棠树下，她坐着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说：“扔了可惜，你吃吧。”

        沛蓉提着个灯笼走来，她笑道：“子灏，这个你吃了，明日下山你给十三师姐买别的点心吃。”

        子灏点了点头，此时沛蓉将灯笼挂上海棠树，亮光里子灏拆开点心，是四个品相精致又看着软糯的白狐狸团子。

        陆千遥偏过头看了一眼，她明明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但突如其来的似曾相识感却瞬间漫上心头。

        子灏道：“哇，果然是太子殿下，这样的点心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陆千遥偏过头不再看，这兴许是为她一人准备的，但她却一口没尝，四个软糯可口的狐狸团子子灏吃了三个，秋安尝了一个，沛蓉和玉泠崖皆没有碰。

        第二日，子灏跑遍了山下的城，也没有看见一处铺子有卖这样的狐狸团子，最后只买了些陆千遥爱吃的绿豆酥回来。

        陆千遥一连吃了四个绿豆酥，还想吃第五个时被秋安摁住了手，秋安道：“子灏，把东西拿走，一吃就吃个没完，一会儿又说肚子不舒服。”

        陆千遥抽回手，瞥了眼端着点心离开的子灏，她确实没有吃够，但秋安想管她时，怕是比师父还严。

        玉泠崖这几日都不见踪影，这青桐山的人除了陆千遥，谁来谁去守山金凤他都不会管，陆千遥看着远山突然想起那日兮泽的承诺。

        陆千遥转头跟秋安说：“我们今天应当能出去走走吧。”

        两人一拍即合，回屋换了件衣服后便御剑出了青桐山，这次连守山金凤的影子也没看见。

        山下的小城还算繁华，去时正值中午，陆千遥馋了许久的烤鸭肉终于在今日吃到了嘴里，茶足饭饱两人未急着离开，坐在饭馆二楼看路过的人来来往往。

        山中呆的久了，坐在这里看路人也成了件有意思的事，看见位漂亮姑娘陆千遥便要脚尖踢一踢秋安，示意他也跟着看，看见个英俊的男人秋安便要跟着踢回来。

        直到遇见对夫妇，一人手里牵着个孩童，且两个孩童十分巧合的是一男一女，年纪不过三四岁，听话乖顺的被爹娘牵着走过长街。

        陆千遥的目光不自觉的追着这对夫妇，眼尖的秋安看出来些什么，但也没有多说多问。

        陆千遥的手摸了摸肚子，接着起身说道：“该走了。”

        这人间已到晚秋，风吹来时诸多凉意，两人下了二楼一出门秋安仍旧将披风给陆千遥披上，陆千遥扯着披风带子系时，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个什么，陆千遥带子也忘了系，还未来得及抬头看，秋安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邪灵入世牛头马身，像堵高墙一般严严实实的挡在长街之上，过往的路人看不见它，但在两个修仙门弟子眼里，它分明就站在阳光之下明目张胆的吸食着这些凡人的三魂七魄。

        方才还人流涌动的长街突然静谧无声，行人举止被邪灵定住，许多还保持着行走的动作，眼看许多人的魂魄都在被邪灵招走，陆千遥朝秋安说：“师兄，快救人。”

        陆千遥声音压的极低，但还是被牛头马身的邪灵听见，足有两三丈高的躯体笨拙的转身，它俯视眼前的秋安和陆千遥，血红的眼里满是贪婪的嗜血欲望。

        陆千遥长指交叠，但仙术在她指尖仅聚拢了一瞬便又消散，秋安将她轻轻推回门内，他挥手招来长剑，从天际飞来的长剑径直刺向邪灵头顶。

        长剑刺破邪灵血肉，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陆千遥用力掩住口鼻也挡不住那些浓烈的气味钻进鼻子里，她近来本就对气味敏感，此刻再也坚持不住的伏地吐了起来。

        邪灵的头顶不断流着它的血，但这一剑却并未伤及它多少，秋安一跃而起至邪灵头顶拔出长剑，落地时匆忙间回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陆千遥。

        秋安长剑泛着幽蓝的光亮，他将仙力聚于长剑，因有陆千遥在此，他速战速决的举剑用力朝邪灵斩去，邪灵后退几步跌在地上，但很快又在秋安的注视里毫发无伤的站起。

        秋安眉眼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稳住心神，他又一剑挥去，将往前两步的邪灵再次打的倒退几步，但也仅仅只是倒退几步，秋安心中暗道不妙，看着邪灵又一次起身，且作势要向他飞扑过来。

        秋安迅速转身进门，扯着陆千遥便往天上飞，他修仙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硬抗什么时候该跑他无比清楚，这邪灵非他所能抵挡，怕是请师父出山才能化解这场凡间凶险。

        但跑也没能如他所愿，他抱着陆千遥才刚飞起，那邪灵竟一跃而起，大掌挥来眼看就要拍在他们身上，千钧一发之际秋安将陆千遥一把推了出去，脚下的剑随即飞出，但还未接上陆千遥，便有人率先落往此处将陆千遥她牢牢的接入怀中。

        秋安被邪灵拍的落地翻滚几圈才停下，停下后他立刻去看长剑有没有接住陆千遥，但抬头时，却见不知何时赶来的太子殿下他正抱着自己师妹浮于虚空之上，紧接着太子兮泽左手朝邪灵虚虚一握，邪灵瞬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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