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灵魂出窍

这里是……谨法会堂的废墟……

        难道连朝京首府，固若金汤的谨法会堂也被毁了吗？

        乔莫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向里面冲去。

        地上躺着无数已经战死的军人，天空似乎也染成了血色。乔莫生在成堆的尸体中穿行，寻找幸存者。

        终于找到一个挣扎起身的身影。

        “薄云，发生了什么事？”乔莫生扶起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问到。

        薄云艰难地睁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别管我，救……救……审判长。”

        “老师？他怎么了？”

        怀中的人已经没了生息。

        “薄云！薄云！”乔莫生忍住泪水，替他合上了眼帘，轻轻放在地上，朝着他指着的方向跑去，心中祈祷着：老师，你千万别出事。

        待他赶到的时候，审判长正跪在地上，头发凌乱，浑身布满了血痕。

        乔莫生跪立在一旁，环顾四周无人，快速解开捆着老师的绳索，心疼地问：“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审判长花了些时间才恢复神智，眼神慢慢聚焦，见来人是乔莫生，含含糊糊地吼着，但其实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乔莫生凑近他的唇边听到，他说的是：“快跑，跑。”

        乔莫生抱住审判长，扶他起身，说：“老师，我们一起走。”

        “走，你走得了吗？”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

        乔莫生抬头看到了一双饱含得意的眼睛，是墨禾。

        “墨禾！你——”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哟，这不是我的教父吗？你终于来了啊。”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乔莫生起身站定，这才注意到墨禾身后的黄衣女子，虽她是成年人的模样，他从眉眼之中毫不费力认出了她是娇娇。

        在乔莫生震惊之余，娇娇一鞭子抽过来，乔莫生挡在审判长面前，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下一鞭打在了乔莫生腿上，他一时脱力，直直又跪了回去。

        “老师，老师。”审判长也连带摔在地上，乔莫生护着他，急切地呼喊。

        眼看新的一鞭即将落下，娇娇的手腕被墨禾握住，她声音无一丝感情的起伏，说：“够了，你先下去吧。”

        “是，教母。”娇娇毕恭毕敬退下了。

        墨禾俯身：“乔莫生，你要是不想你的老师继续这么痛苦了，就劝他说出至尊琉璃石在哪里。他要是再不说出来，就会被真言法术反伤死了。”

        至尊琉璃石？那是什么？乔莫生不知道，他看向审判长，审判长嘴角扯出一道不屑的笑容。乔莫生探了下审判长的内息，他早已经脉寸断，方才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不消片刻，他倒在了乔莫生怀中。

        接连两个生命中重要的人死在他眼前，乔莫生发狂了，他缓缓放下审判长。待站起身来，面容中是滔天的怒火，他调集灵力，用毕生灵力凝聚成风刃向墨禾劈来。

        乔莫生出招又快又狠，墨禾镇定自若，脚步轻点，快速闪避，轻巧地躲开乔莫生的所有杀招。乔莫生红了眼，单手指天，以身体为祭品布下引雷法阵。瞬时间狂风大作，十里之内的乌云刹那间汇集到乔莫生头顶，云层间雷电翻滚，一道又一道闪电劈在他身上，他闭目凝神，耗尽全身修为酝酿风雷之引。

        “乔莫生，你在干什么？”

        此时在石洞内的墨禾，费力地躲开乔莫生的攻击，她现在没有灵力，对待发狂的乔莫生只能跑，几个回合下来，她的体力几乎消耗没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被乔莫生伤到。

        墨禾不知道乔莫生在幻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要和她同归于尽，他竟然赌上了全部修为和灵力，只为一招杀敌。

        不对，一招杀亲……

        石洞本身的法术封印开始松动，终于他的灵力冲破了屏障，几道惊雷劈下，墨禾知道他是要动真格的了，若是死在乔莫生手上，那她也太憋屈了吧。

        墨禾壮胆走近他，喊道：“乔莫生，你醒醒，我是墨禾啊。”

        他眼眶通红，似乎听不到墨禾在说什么，雷电在他掌中翻滚，而他的掌风对准的方向，是墨禾。

        墨禾已经逃无可逃了，被这掌打到的话，怕是要直接灰飞烟灭吧。此刻她真实地感受到了恐惧，她还能做什么？

        “乔莫生，你在幻境中看到的都是假的，那是假的，你快醒过来啊。”墨禾嗓子都要喊哑了。

        石洞中风雨渐盛，磅礴的雷灵力充满了整个空间，墨禾只觉得身体每一寸肌肤开始有小刀在划一般，一点一点被切割。乔莫生的掌风即将袭来。

        生死瞬间，墨禾想到，让乔莫生失控的是石壁上的画，她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石壁，张开双臂企图挡住画。

        在墨禾遮挡画的瞬间，乔莫生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当他意识清明后，惊恐发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墨禾挥出了一掌。

        乔莫生与心魔抗争，强行收回掌风，被反噬的作用力弹到石壁上后重重摔下。一股锥心的痛楚从心口传来，直到嗓子眼，他提气，想要站起来去看墨禾的情况，不待站起就痛晕过去了。

        墨禾推测乔莫生已经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忍着疼痛，拾起一块地上碎裂的大石块，吃力搬起，遮在壁画上。

        她检查了自己身体，身上有一些被风刃划破的伤口，不过是身外伤罢了。但是乔莫生刚才硬生生收回了掌风，想必反噬严重。她赶到乔莫生身边，发现他已经陷入昏迷，她花好大力气才将他拖到石床上。

        瞧着重伤昏迷的墨禾，再想起失去灵力的自己，墨禾是真的愁。

        她从乔莫生怀中拿出果子，双手捧着它放到额头前，闭眼祈求到：“果子，果子，封印已经没了，你能不能引一点灵力过来，乔莫生受伤这么重，没有灵力助他修复会死的。”

        睁眼，无事发生。

        这个没用的果子，墨禾把它丢到一旁，为昏迷的乔莫生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他面色如土的样子，墨禾简直要急哭了：“怎么办怎么办！没有灵力没有灵药怎么救他。”

        空荡荡的石洞里回荡着她的声音，无人能帮她。

        墨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了下迷雾密林灵力气团出现始末，开始尝试着打坐调息。

        然而她始终无法进入到观察周遭灵力的状态，她的心被受伤的乔莫生牵动着，即使闭上眼他受伤虚弱的样子还是会浮现在眼前，处在焦急失措心情状态下根本无法静心。

        要疯了。

        墨禾下床，焦急地在石洞里走来走去。奇怪的是，在碎裂的石板处，冒出了几株不知名的草。

        这几株草是新长的，之前遮壁画的时候下方明明是空的。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拔了一株。该草茎叶呈土黄色，蓝色的穗头毛茸茸的，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墨禾将草的茎、叶、穗分开，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她很确认，现世的书籍上没有这种植物的记载，是毒是药未知。不过以墨禾对毒草的了解，仅以形态来看，它多半是无毒的，但究竟有什么效果，只有试过才知道了。

        艺高人胆大，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勇士墨禾尝不知名草。

        那么，先从哪个开始试呢？

        墨禾思前想后，决定先从叶子下手，闻着有草木清新的味道，她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咀嚼，舌尖觉得有些麻，瞬间这种麻醉感传遍全身。

        糟糕了，墨禾也倒下了。

        诡异的是，墨禾的身体明明失去了知觉，她的意识是清明的，她甚至能看到这石洞里的一切。

        对了，乔莫生呢？

        她发现她的视角离乔莫生越来越近，他当然还是好好躺在那里。

        不对，墨禾明明身体没有动啊。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灵魂出窍了。

        而且在她靠近乔莫生的时候，她被吸进去了。

        现在，她变成了乔莫生。

        墨禾的脑袋瓜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想这是好事坏事了，此刻她获得了乔莫生身体的掌控权，调动灵力内视乔莫生的身体，他的经脉损耗得七七八八，必须有足够的灵力修复经脉，不然根基就毁了。

        石洞内灵气稀薄，墨禾将神识聚焦在果子给它施压。精神威慑法果然有用，果子轻轻骨碌滚动了一下，充盈的灵力便包裹住了乔莫生的身体。

        墨禾的修复法术还是小有成就的，经过一个时辰的疗愈调息，乔莫生的内伤已经基本好了。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确认乔莫生身体并无大碍后，昏睡了过去。

        如果军方能获得如此高深的心法，那么每年因疗愈搭档而折损的女战士人数预估会降到个位数以下。军方女战士修习的阴性法术，原理是采补术法，将女战士身体内灵力输送给男战士以增强战力或治愈身体。阴性法术对女战士身体损耗极大，像李心一般出现灵力外泄情况的女战士比比皆是，曾有数据统计显示，死于灵力枯竭的女战士远比受伤致死的人要多。

        现代人类苦苦追寻法术修炼的真谛，却始终无法自如应用法术。法术与灵力，不过是科技的辅助罢了，不过是让人类在对付变异物种的时候，拥有更强大的攻击力量，灵力原本的力量远没有被激发与释放。那些苦心钻研法术的人类，他们以为了解了灵力背后的科学原理方能掌控法术，所以在科学研究上投入巨大，试图以他们一贯辩证思考的唯物思维，去一一解释他们无法掌控的事物，以固有的偏见去解释未知，他们将永远是初学者。所谓的灵力与法术体系，其实是一种哲学，一种思考人与世间万物关系的哲学。当一个人能够放下过去所有的固有的对这个世界的假设，以本真的思维去感知万物的时候，他便入门了。

        墨禾没有假设，她并不把法术当成工具，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像是融在了她的骨血之中，随手可得。这是她作为上古人的优势，现代人一时难以追赶，也不知如何追赶。

        药效过后，墨禾和乔莫生同时醒了，他得知墨禾的治愈法术如此厉害后，第一次开口恳求墨禾教他治愈法术。

        墨禾很意外，早知乔莫生偷学她使用过的法术，大概是出于不冒犯的想法，他学习的过程很隐秘，即使学得不对也极少向她求教，获得的信息仅仅限于她主动提供的，比如去尘决，他即便是烧坏衣服，自己独自琢磨一晚上也不会再向墨禾询问更多的信息。这次主动求教实属罕见。与他一同经历几番生死之劫，他从来都护着他，在墨禾心中，他早已是朋友了。墨禾毫无保留将她记忆中的修复心法教给了乔莫生。

        不过，让墨禾觉得不开心的是，墨禾问乔莫生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他确是怎么也不说，无论怎么旁敲侧击都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个字。

        乔莫生实在没有勇气讲出他在幻境中的所见所闻，他无法推定，幻境景象是心魔还是预言？如果是预言呢？那太可怕了，如果墨禾当真杀害了他的朋友和恩师，他会将一切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并与她同归于尽。如果是心魔呢？是不是意味着他始终没有彻底相信过墨禾和娇娇，认为有一天她们会反叛，对无辜者举起屠刀？

        无论是哪种可能，墨禾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乔莫生也没有提起至尊琉璃石，待回去的话再进行隐秘地调查。

        墨禾受“灵魂出窍”的启发，想到了出去的法子，修复心术中有一招是通体澄明，施法后身体将轻盈无比。二人用石块重新掩盖壁画，乔莫生封印了它。收好果子和不知名草后，他进入了通体澄明状态，借助风系法术，成功带着墨禾升到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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