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病相怜
“哈哈，听你的描述好像你很惨，可你说话时的语气就觉得很幸福呀！”
“有么？”霍亦琛一脸怀疑的表情。
“嗯，你察觉不到，但我真的听出来了。”
“呵！”只吐了个气声，霍亦琛便不再言语，像是不怎么同意她的这番说辞。
“你怎么会喜欢跳舞呢？”林小雾见他沉默不语便转移了话题。
“说不上来，就是喜欢跳舞时的那种感觉，它能让我快乐！可能胖的人行动比一般人迟缓，越是有这样的感觉就越想掌控支配的自己身体。”霍亦琛的目光如炬，像是被什么点燃了。
“那正好啊，喜欢跳舞，又想减肥。只要你坚持下去不是一举两得么？”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这病我现在就在练习室上着课呢!只是……”霍亦琛欲言又止。
“什么？”
“嗯……老师和培训班的的同学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
“为什么会不喜欢？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得了吧，别说我可爱，那是没得夸了才说的词。他们是嫌我太笨拙了，老拖他们的进度吧！”霍亦琛撇了下嘴角，有些不快。
“为什么我说你可爱你不信呢，会不会是你自己心里有些自卑，别人说你的坏话你就信了，说你的好话又因为自卑自己不敢认同。只能故作傲娇的拒人千里之外，将自己隔离保护起来。”林小雾紧盯着霍亦琛的眼睛，希望能从他回应的眼神里来印证自己的分析。
“你才自卑呢!”霍亦琛说这句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你觉得老师和同学们都不喜欢你，那也只是你自己觉得。他们是有在言行之中表露过什么吗？也许就是你自己认定了别人都不喜欢你呢!
“……”
“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而只是你自己的心理暗示，那就太可怕了。”
“心理暗示？”霍亦琛有些疑惑的重复了这四个字。随即又抬眸望向林小雾问道：“那你是真觉得我可爱啦？”
“嗯!”
“哪里可爱？”
“比如一开始你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对我有所防备和抵触，可我只对你笑了笑，你就放下了戒备。后来你出语嘲弄奚落我，但只要察觉到我神色低落，你就会有所收敛转而安慰我。你这人一开始可能看上去有点难相处，但相处过了就会觉得还真不错！”
“真的？”霍亦琛两眼放光。
“真的！”林小雾将头沉着一点，那门帘似的刘海似被风吹过一样分了个小岔。
“只要你不自卑，不先入为主的认定别人不喜欢你，摆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脸。然后语态诚恳，真挚待人，肯定特招人喜欢。”
“至于你说的跟不上进度，这个是可以后天勤加练习的呀。天才都还得努力呢，你一个小屁孩有的是时间，只要铆足劲吃些苦，以后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成就的。再说你不是打心底里喜欢跳舞么，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付出再多坚持应该也是快乐的吧。”
林小雾说完话才发觉霍亦琛正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看上去快要哭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林小雾，认识你真好！”半晌，霍亦琛咧嘴一笑，冒出一句话。
“叫姐姐！不过，彼此彼此。”林小雾这朵冬日的小白花笑起来真是格外灿烂。
结束了一天的治疗，已到黄昏时刻，霍亦琛嘟囔了好一阵我饿了。那位陈姨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懒的从躺椅上起了身，她这个午觉当真是睡得香啊!陈姨在床旁桌的抽屉里摸索一番后，拿出饭盒程序式的往病房外走去。
眼见她出了门，霍亦琛后脚就下了床来到林小雾的床边。
“走，我们去外面转转。”霍亦琛小声说道，虽然此间除了他俩并无旁人。
“啊，去哪？”
“走廊，楼顶，都行。就是不能这样干躺着，你也不怕躺废咯。”
“可是……”
“可是什么，一天天的躺床上没病也躺出病了。我看你也不想当个病秧子吧!那些人不想让咱们出去不过是方便管理省去他们的麻烦，未必就是真的为我们好。”
“嗯。”也许是在这个封闭的环境待太久了，又或者真心不愿当个病秧子，林小雾竟应承了他。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的相互掩护着避开了医护的目光，偷偷溜出了病区，一路从楼梯爬上了楼顶。霍亦琛一掌拍去，门便霍地应声而开。这哪里像个生着病的孩子，说他此时是去干架的声势也不为过。不像林小雾爬了这十多层的楼梯就气喘吁吁的，只能倚靠在门边稍作歇息。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霍亦琛呼喊吸引了过去。
她慢慢的向门外走去，目光所及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这段时间终日住在这栋房子里，每日看见的除了医生护士，也就是吊瓶和天花板了。也不是不能动的，只是习惯使然，没想有个人撺掇带领，竟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来。林小雾站在这房顶的天台的中央静立了片刻，没想到这楼竟有这么高，四下的建筑竟如匍匐在下衬托着的茎叶，放眼望去这住院楼真乃一支独秀。看着这环绕周身的碧天红霞，林小雾心下真是豁然开朗!
霍亦琛两手握在边缘的护栏上，下巴刚好触碰到，这样远远看过去，作为一个中学生还真是有点矮了，不过那宽松的病号服倒没怎么显出他的胖。林小雾见他望着夕阳出了神，也默默的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朝他观望的方向看过去。
彼时的夕阳犹如月亮一般悬在天边被层层云霞浸染着，没了刺目的光辉，也没了月儿的皎洁。像个殷红的玉盘被一块块质地着色极好的丝质纱幔轻盈的承托着，这些纱幔虽色泽不一，深浅各度，却依旧排列有序的折射出玄妙的光景。许是被这美妙的光景所动，那玉盘竟羞怯的慢慢隐退了下去，只留这漫天浮云晚霞恣意挥洒。
太阳下山回家了，可它发挥的热量并未有丝毫消退。就像这两人眼见的明明是黄昏光影，眼里却生出了难以藏匿的仿朝晖的生气。如果一定要说区别，霍亦琛的那是一往无前，林小雾的则是宛如新生。
“我要改变……”霍亦琛突然向那落日呼喊道，想是用尽了全力，略粗的脖颈竟也有青筋暴起，眺望着远方眼神似缥缈似沉着，最后转而回头落定在林小雾的眼眸里。
“我也是……”林小雾先是被他声量一惊，眼神交汇片刻之后继而也冲向天空开始呼喊。
这黄昏火球的余热仿佛烧着了两人的心，各自在内里倾吐着曾被自己忽略的渴望，奔向本来的欲望和企盼中去。当然这余热还发挥到了别的地方，比如他们湿漉的发际，汗涔的背脊。
“好热呀!”林小雾忍不住道。
“我也是。又饿又热。”霍亦琛抿住唇角吞了下口水，全没了始作俑者的那股霸气。
“那我们回病房吧！”
“好!”霍亦琛几乎想也不想的斩钉截铁道。
如此默契快速的决定后，两人灰溜溜的往楼下走去。
进了病区的门后，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的打着掩护。本想着出去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发现，偷偷溜回去大不了被陈姨苛责几句，这对霍亦琛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在长廊上没走几步，霍亦琛便瞧出了事态的不妙。护士站前赫然站着两个高大威猛的保安来回机警的张望着。值班护士则是满脸焦急的在电话里反复跟电话那头确认着好像什么时间什么位置来着。陈姨也是神色忧虑的围在护士站边等待着回复，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人眉头紧拧着，脸上阴沉的很，半个身子早已探过吧台，一只手攥成拳头不时轻击着台面，几次想张口却又硬憋了回去。
“护士，找到他们了么？”只待护士挂上电话，男人便立即问话道。
“查到是一小时前离开的病区，后来进入监控盲区就找不到了。”
“那怎么办，她还病着呢!你们再给找找，再找找……”男人面色焦灼如焚，声音有些发颤。
霍亦琛显然被这阵势吓到了。他以往也玩过离家出走的把戏，也曾在背后观望过父母焦急恐慌的样子，像是找到某种存在感，很是得意。只有在事情败露时，他爸的巴掌才能让他有些许悔意。可说到底是亲骨血，也不至于会下多大狠手。现在眼前这帮人揍是不会揍他，不过到底是自己没听招呼，还拐上了林小雾，不定这些人怎么弄他呢！
想到这里霍亦琛心里有些忌惮了，立马停住了脚步，将后背贴在墙面上弓下腰来，一只手微微张开之势去护拦住林小雾。可还没挨着人影便被她一把推开，直向前小跑了过去。
“喂…”霍亦琛本想唤她回来，又想起带头的是他，来人又是林小雾她爸，该心虚害怕的是自己，唤她回来躲什么，一个喂字硬是只出了半个气声。
“爸，我在这呢!”林小雾急切的呼唤道。
“小雾！”男人闻声转过头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底还噙着泪，呼喊间一咧嘴，真有种喜极而泣的画面感。
“你去哪里了，爸爸好担心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么？”男人声音深沉而温柔。
“嗯，不会了。”林小雾心知惹父亲心忧了，有些自责内疚，回话时声弱音小。
“那咱们回房，爸给你炖了墨鱼鸡汤。饿坏了吧，等下多喝一碗。”男的一手搭在林小雾的肩头，一手宠溺拨弄了几下她汗湿的刘海。
霍亦琛微张开嘴，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的看着这幕对他来说有点不可思议的画面，不自觉走了过来，像要确定自己眼睛是否看错了。谁知还没走出几步，林小雾便拉着那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爸，这是我朋友，隔壁床的霍亦琛。”林小雾的脸上有些自豪的小表情。
“你好呀，小朋友，我是小雾的爸爸，初次见面，还请以后多多关照我家小雾。”男人微笑着郑重其事的向他伸出了手，全然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叔叔好!”霍亦琛显然被这一举动搞得有点措手不及，只木讷的伸出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握住了那只大手，嘴上更是不知如何说道，只硬生生的问了个好。
“诶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啦！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要害死我咯!”陈姨看着此时才现身的霍亦琛，一拍大腿，忍不住嗔怪道。
“你们现在回来就好，以后去哪都要交待一句。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悄么声的就没了人影。一群人跟着干着急，真要出点什么事你们自己后悔都来不及。”护士语态严肃的告诫道。
“以后别到处瞎跑了，看把你家大人急得!”保安大哥随口附和了两句便散去了。
“就是就是，我也挣不了你家几个钱，你就老老实实的安分几天吧!你要再不乖点，别怪我告诉你爸。”陈姨继续发怨道。
“大姐，孩子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男人陪笑着打圆场，又冲林小雾眨了下眼睛说道：“不是喊着饿了么，还不快回房？”
“嗯嗯，饿了饿了，回房回房。”林小雾边说边拉着霍亦琛向病房快速走去。这父女俩的配合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
这陈姨本就是临时受命，做事不愿费心尽力，更不想旁生枝节惹来麻烦。现在看着人安好无损的回来了，又有外人在旁说好话也就不好意思再训斥什么，只是默默的回了房间自顾自地洗漱去了。
霍亦琛看着小桌上的饭食有点提不起精神。这肯定又是医院食堂里打来的，而且是去晚了剩的无人问津的老几样。他很想推开这饭盒，无奈肚子早已咕咕作响，只得拿起筷子勉为其难的扒拉了几口，可嘴里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给吸引了。霍亦琛抽了抽鼻子，贪婪的吸取着这香气，望着林小雾的丰盛的小餐桌，突然觉得嘴里的东西更难下咽了。
“小朋友，来这边一起吃吧，我们这边还有汤噢！”男人向他招招手，发出了盛情的邀请。
“霍亦琛，你快过来呀，我爸的手艺不是天天有机会尝的哟！”林小雾拿着两只筷子相互摩擦了几下似要准备开动了。
“好嘞!”霍亦琛毫不客气的应邀着向那桌美食走了过去。
“真香！”
“这个红烧肉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这汤好鲜呀，真是绝了！”
霍亦琛一张嘴除了吃饭尽在夸赞了，脸上那个满足的吃货表情看上去还真是可爱。
“林小雾，真羡慕你，我怎么没生在你家呀！”
“哈哈，等你们都出院了，来叔叔家做客，叔叔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一言为定!那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霍亦琛果断答应了这个邀约，他太喜欢今天这样的氛围了：犯了错不必心惊胆战的等待责罚，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顿家常饭，父慈子爱其乐融融，好一副温馨的画面!
霍亦琛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着这场邀约早日到来，只可惜，他始终都未能再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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