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幽静的晚上，风微微凉，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虫鸣。穆颜正躺在屋顶上，望着皎洁的月亮，思绪早已随风飘去了远方。

　　身后传来脚步声，穆颜转过头，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卫锦屏。见她来了，穆颜连忙坐起身。

　　顺着梯子爬上来后，在穆颜身边坐下，卫锦屏从怀里摸出一块绣着兰花的蓝色帕子，递给他。穆颜有些疑惑，顺手接过。在她目光的示意下，白皙的手缓缓抚上脸，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竟早已泪流满面。

　　用帕子擦了擦脸，默默地揣在怀里，他又望向那轮圆月。

　　“你说，月亮里到底有什么。”

　　“你没听过嫦娥的故事吗？”卫锦屏望向他，问道。

　　穆颜摇摇头，回望向她，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温柔和安慰。

　　“那中秋节没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我只知中秋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又祈盼着丰收。”穆颜不知她说的什么意思，如实回答到。

　　“是啊，中秋代表着团圆、思念。”卫锦屏像是感慨着什么，继续说道：“我以前还听过中秋节的另一个典故。”

　　穆颜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相传嫦娥是后羿的妻子，后羿因为射下了九个太阳，为人民造福。后来，王母娘娘送给了后羿一颗仙药，这种药可以帮助人成为神仙。但是，后羿放不下妻子嫦娥，于是就没有吃，还让妻子把药收起来了。”

　　“有一个人叫逄蒙，他很贪婪，他知道有仙药的存在之后，在后羿出门的日子，就去后羿家里偷药，嫦娥不给他，逄蒙就自己找，迫不得已嫦娥取出仙药自己吃了，吃了之后嫦娥就飞上了月亮。”

　　“等到后羿回来的时候，嫦娥就已经在月亮上了，后羿想要去找嫦娥，奈何他只要追月亮，月亮就往后退，就这样嫦娥和后羿夫妻俩分开了。”

　　听着卫锦屏说的故事，穆颜不禁感叹道：“人总是贪婪的，只可怜了嫦娥和后羿，天各一方。”

　　“所以，中秋就成了后羿思念嫦娥的日子了？”穆颜继续问道，他忽然对这个故事感了兴趣。

　　“嗯，差不多。”卫锦屏望着月亮，说道：“据说嫦娥奔月之前，是个善良的人，村民为了纪念这个嫦娥仙子，在中秋节那天会准备嫦娥喜欢的月饼，祝福她。”

　　穆颜在一旁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嫦娥住在月亮上，她有个宫殿叫广寒宫，她还有一只玉兔一直陪伴她。我总感觉，我能看到广寒宫，能看到嫦娥和她的那只玉兔。”说着，卫锦屏指向了月亮。

　　“你仔细看，是不是能看到？”

　　穆颜聚精会神地看着月亮，看着里面的轮廓，试着找出嫦娥仙子和她的玉兔。

　　卫锦屏悄悄从身旁拿出一只还没来得及杀的兔子，拎着它的耳朵，递到穆颜的眼前。其实这只兔子，她刚才就拿了上来。

　　“穆颜仙子，这是你的玉兔吧。”

　　穆颜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月亮，眼前突然出现一直萌物，正蹬着腿，呆呆地看着他呢。

　　“噗呲。”倒是被这萌物可爱到了，穆颜没忍住笑了出来。接过他的玉兔，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抱着，穆颜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这是我的玉兔，可不能有一天出现在饭桌上。”

　　卫锦屏指了指兔子的尾巴，说道：“这小玩意屁股后面有一块黑色的毛，很好认，不会被宰的。”

　　穆颜点点头，看向她。月光勾勒出卫锦屏侧脸的轮廓，她整个人像是被撒了一层银光，光洁的额头，高挺精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落下一层阴翳，穆颜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头不自觉得朝她靠近了一些，想看清月光下她似水的眼眸。

　　感受到穆颜的目光，卫锦屏侧脸看向他。没料到他已经离她这么近了，这猛地一转头，嘴角差点擦到他的额头。穆颜一惊，感受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回到原来的位置，尴尬地不知怎么才好。

　　卫锦屏差点被他逗笑，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终究是问了那句话。

　　“说说吧，为什么难过。是跟你们的来历有关？”

　　穆颜眼眸一闪，低垂下头，掩盖眸中的暗淡。

　　“刚才听了你的故事，现在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洗耳恭听。”卫锦屏点点头，微微眯上眼，感受着清凉的微风。

　　“我和哥哥穆倾，出生在东凉国和魏邑国的边境处，属于东凉管辖的青州。”想起了过往，穆颜心里的痛苦只增无减。

　　他叹了口气，继续诉说着。

　　“青州有一座城离魏邑最近，叫颐城。颐城里有个县叫鄢县，很小的时候，我和哥哥便和父母生活在那里。”

　　“我的父亲，是魏邑国的士兵。他解甲归田后，无意中来到青州，邂逅了我母亲。他们相爱了，父亲对驻守颐城的我母亲一见钟情。”

　　“母亲是东凉国人，她看不上勇猛的魏邑国男人，她觉得，男人既然天生是生孩子的，那便柔柔弱弱在家待着便好，出来打什么仗。”

　　摸了摸怀中乖乖躺着的兔子，穆颜还在不断回忆着他的从前。

　　“后来还是父亲妥协了，他装作柔弱的样子来到母亲身边，让母亲爱上了他。再后来哥哥和我相继出生了。本来应该是幸福的，可是父亲是魏邑的士兵，逃出魏邑跟我母亲在一起的事，被父亲的一个同僚举报了。”

　　“这是不被允许的，东凉的女子和魏邑的男子，怎么可以在一起。人们都觉得，这是会祸乱血脉的行为。”

　　穆颜的眼角落下一滴泪，让他看起来更加柔弱，需要人的保护。卫锦屏心中叹口气，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还算是半个孩子。

　　“父亲被抓回魏邑国，本来不是什么大罪，可是还是被人害死了。母亲在知道父亲殒命以后，也郁郁而终。那个时候，哥哥六岁，而我只有四岁。”

　　“我们无依无靠，每天都很害怕，战战兢兢地活着，最后成了街上的小叫花子。有一次我被别的乞丐欺负，哥哥发了狠，抓起路边的石头冲那人脑袋砸了过去。”

　　“这一幕被路过的一对妻夫看到了，她们很震撼，将我们收留了。他们就是我和哥哥的师父和师母。他们竟然跟我的父母一样，是魏邑和东凉的结合，在知道我们的身世后，他们更加疼惜我们了。”

　　说到这里，穆颜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暖色。

　　“他们将我们带到壶州。师父是魏邑人，是个高手。哥哥跟师父学了很多年，可师父总说哥哥愚笨，没学到他的十之一二。师母是东凉隐世的大夫，很多人称她医仙。她也传授了我很多年的医术，可我医术精湛，却也医不了自己。”

　　穆颜的情绪变化很大，说到他师父师母的时候，他是开心的。说到他的病，他又变得异常难过。

　　“后来师父师母仙逝，我和哥哥出山生活。只是没过多久，我被人盯上了，趁哥哥不在家的时候，来家里绑走了我。哥哥察觉到不对劲，很快找到了我，只是我在她们手里，哥哥纵使武功高强也只能被她们威胁着。”

　　“还好，我们遇见了小姐。”穆颜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看向一旁默默听着的卫锦屏。

　　“我和哥哥，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我们在最痛苦的时候，遇见了师父师母，后来又遇见小姐收留。”

　　卫锦屏有些心疼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两个身世可怜的孩子罢了，而且是在这个世界不易生活的男孩。

　　想到那天遇见他们的场景，卫锦屏皱起眉，喃喃道：“早知道痛扁那人拐子一顿，便宜她了。”

　　没想到穆颜顺势靠到卫锦屏的肩膀上，卫锦屏身上一颤，竟是不敢再动了。

　　“小姐，你说，月亮会看尽世间悲欢吗。嫦娥仙子，会看到人间百态吗。”

　　卫锦屏的肩膀跟东凉很多女子比起来，是更瘦弱一些的。此刻对于穆颜来说，却是那么有安全感。

　　“会。”适应了肩头的温暖后，卫锦屏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穆颜嘴里重复着卫锦屏说的话，竟是有些顿悟了。“人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这些事都是自古以来无可避免的。”

　　“是啊，我们能做的，只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卫锦屏不知道的是，此刻她在穆颜眼中的形象又高了不知道几层楼。以前对卫锦屏，穆颜是怀着感恩和报恩的心思，但如今，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小姐。”以后我能与你共婵娟吗。穆颜唇瓣轻启，却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嗯？”卫锦屏转过头看向他，嫣然一笑，说道：“阿颜，以后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共婵娟。”

　　因为，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家人，我的弟弟了。

　　穆颜一怔，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小姐，竟唤他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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