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四）

（一）

        “嘿，提姆。”

        “嗯哼？”

        沉迷工作的提姆身体微微倾侧，头稍微转向我这边，但还是没把视线从电脑上分我一点。尽管如此，他带着鼻音应的这一声，已让我心跳忍不住加快了一点。

        是的，我心动了，我很没出息，对不起。

        而且从这个角度看，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五官比平常更为深邃，那双认真专注蓝眼也比平常还要透亮。如果有这种宝石，也许我倾家荡产也会买下来。

        不，我收回这句话，满身上下穷得只有脂肪的我，哪怕耗尽存款也买不起那么漂亮的宝石。

        蓦地，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往我身上看过来了。我下意识脚一蹬，人就往身后的靠枕撞上去了。

        我坐在床上真的太好了。

        提姆有先见之明地让我往背上放些靠枕，真的太好了。

        而这时候，完美预测了我夸张反应的提姆似乎感到无奈又好笑。他放下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把我拉了起来，往我发顶上看。

        “有没有受伤？”

        太靠近了，太近了，你敢信吗？我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我要死了！

        自小我被教育，别人跟你讲话你一定得回应，因此我本着最后的理智，回他说：“没事！”

        我的声音在发抖，我听得很清楚。

        我好没出息。

        从拉着他衬衫的手掌，我能感觉提姆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

        看，我这份没出息看来还是有用的，都把他逗笑了。

        他强忍笑声，但哼哼的声音还是源源不绝地从喉咙挤出，加上我的头正靠在他心脏，那细细碎碎的震动把我震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生物，物极必反，羞过头了，反而就冷静下来了。

        “你是被按了什么开关吗？不会笑太久了吗？”

        他用手挡在唇边，但却掩不住他上扬的嘴角，“咳嗯，没有，我是指，笑够了。”

        我才不信呢。

        但他笑起来太好看了……不，是我不忍心拆穿他，因此我手指往上一戳，正好戳中他压抑不住笑意的脸颊，同时喊他一声：“提姆。”

        他应了一声，低下头，这次那双蓝眼注视的对象换成了我，让我脸上刚消褪的热度又上升回来了。

        我揪着他的衬衫，直视着他双眼，我不移开眼，我不害羞！

        “我好钟意你呀。”

        这是粤语，意思是“我很喜欢你”，我猜他能听懂，因为我们初次见面就是在香港。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那时候见着的是他呢。

        听到我的话，他又笑起来了，但这一次不是忍俊不禁，而是温柔又有一点让我心跳再次加速的强势。

        不要再散发魅力了，我这已经不能用“心头小鹿乱撞”来形容，而是“心头小鹿坐上法拉利跑车在市里乱飙撞向交警”了啊！

        此时，他的吻轻轻落在我额上。

        我听见他说：“metoo”

        好的，法拉利上的小鹿被蝙蝠侠给拦下来，关到动物园去了。

        而我？

        我捂住脸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心脏跳没了。

        （二）

        事实证明，我的心脏还是很强壮，它又回来了。

        我维持倒在床上的姿态，伸手捏起他的手指，修长却不纤瘦，跟他的手臂一样带着结实有力魅力。

        好看的人连手指都这么好看的吗？

        他抽了抽手指，却被我攥住。我抿起唇，抬头朝他一笑，但没打算放开。

        他挑了挑眉，弯唇一笑，轻而易举地抽出手指。

        但这难不到前阵子还是母单花的我……不对，是日常开坑写小段子就是不更新的我，我手速可快呢！

        我换了一只，继续抓他手指，左手失败换右手，右手失败换双手。

        就这样幼稚地玩耍了一会儿，手腕上忽然一紧，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两只手都被他握住了。

        “提姆？”

        挣扎了下，没扯动。

        他无视了我示意他放手的眼神，就这样看着我问：“所以，你刚才喊我是想干什么？”

        我会告诉他，我一直把他当创作灵感在写作吗？我会告诉他，我喊他是因为卡文了想他给我点刺激吗？

        我不会，我不敢，我至今没告诉他我到底是写什么的。你懂的吧，自己的网络创作被身边的人看到，还是被喜欢的人看到，社会性死亡的程度就堪比在大都会说超人内裤穿在外时，超人刚好在身后；或是在大喊“我爱''美国靓臀''！”时，发现美国队长跟夜翼就在你面前。

        那场面之尴尬，让人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但我知道任何谎话在提姆面前都是徒劳，他可是世界最伟大侦探“蝙蝠侠”的弟子，一个擅于观察、推理、分析和找出真相的蒙面义警。当然，我没告诉他我知道。

        同时，他也是我男朋友。

        每当想到这个，我都禁不住脸红，我是脸上容易充血的类型。

        正如现在，我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故作镇定却把心虚写在眼里的脸。

        要骗他吗？

        瞒不过吧！

        他突然笑出了声，松开了手，一脸轻松地跟我说：“放松点，你心跳太快了。”

        他刚才握住我的手腕，难道是在感觉我的脉搏吗？他是人肉测谎机吗？

        连这种地方都该死地迷人！

        我鼓起勇气，趁他还没收回手，右手扣住他的指间，跟他十指紧扣。

        我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我可以，没问题的。

        “因为我想你看看我。

        你一看着我，我觉得我写什么都文思泉涌，

        你一对我笑，我就觉得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我不敢抬头看他，他为什么保持沉默，是被我肉麻到了吗？好吧，也许会有一点恶心……我不想看到他脸上的窘态！

        换个话题吧，我想想……平日用来写作那么词藻，一定有能缓和这种氛围的。

        “提姆，我觉得你的眼睛像一种宝石，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往上一看，幸好没看到他为难的表情。提姆像平常一样，顺着我的话问道：“是什么？”

        “海水蓝宝，因为那种蓝色就像一片海。”以免他被土味情话惊到，我很快又接着说：“你知道我最想在那片海做什么吗？”

        “什么？”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憋笑！但自己开的话题，怎么也得讲完。

        “我想在那片海里游泳，但我失败了，你又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候，他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说：“也许是因为，你不那么擅长……水上运动？”

        都忘了他知道我不会游泳了，但我很有自信，我至少会浮。

        “不是。”我扣着他手掌的手用了点力气，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因为那海水一样的眼睛其实连着亚特兰蒂斯，我一个人类误闯海底帝国被抓走了。所以你眼睛像藏着宇宙，让我穿越了！”

        比土味情话更惊人的是什么？

        是沙雕土味情话！

        没错，其实我是一个喜欢超级英雄的沙雕同人写手。

        （三）

        我预想的是，提姆笑出声，又或许会形容“是个有趣的故事”。但如果他不喜欢这个结局，他就会无可奈何敲下我的头。

        万万没想到，他轻叹一声，就在我想揉揉被弄得发麻的耳朵时，他忽然把头埋在我颈窝，还把我抱在怀里。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但这不影响我被他主动拥抱时的愉快心情。

        因为其实我很迷惘，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答应我的告白。

        他是多么优秀的人啊。

        他大学的科目能全科满分，而我只为gpa能拼在35上就高兴。他头脑也很好，看到数字瞬间就能运算出答案，而我一个数学白痴，就算即时点开手机里的计算机，也还是可能算错答案。

        外貌就不用说，怎么都不可能比他好看。我也不比他家有钱，他不靠家里，哪怕是自己赚的，也肯定能比我多。

        他还在从事夜间的蒙面义警活动，他很能打，就算被十个猛男包围，长棍一挥，相信也绝不成问题。而我，只是个跑八百米都不及格、在家玩健身环都满身大汗的废柴。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老是这么想。

        但我没敢问。

        做着美梦的人是不会想醒来的，对吧？

        “格蕾。”他喊了我的英文名，声音好好听。

        “嗯？”我应了他一声，与此同时，我双手环上他的腰，让自己与他跟贴近一点，这个动作令我感到很满足，嘿嘿。

        “我爱你。”

        ……犯规！

        这人犯规，裁判，他犯规！不需要赶他出场，给他惩罚就可以了！

        我是被偷袭的受害者，也是即将给予他惩罚的裁判。我从他怀里退开了一点，额头抵上他的，看着他宝石般晶莹的蓝眼。

        房间光线不算明亮，床侧窗边的日光穿透窗帘落下，他双眼成为我眼中唯一的光源，泛着柔光。不算清透，因为这个人总是藏着很多复杂心思，也不灰暗，因为这个人心怀信念，一往无前。

        在他心中，我一定不是最靠前的，一段与普通女孩的恋爱，怎么也比不上他对打击犯罪、守护人们的终生追求。

        纵使如此，这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我自己。

        他眼中有我，一个在笑的我。

        对了，提姆这个人，不只眼睛漂亮，

        唇也凉凉的，很柔软。

        （四）

        记得我初次跟提姆见面时，是前几年的夏天。

        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有点紧张。更令我紧张的是，我得在手机上不断编出谎言，让我的家人以为我去的是纽约。

        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下了飞机后，去的不是热闹繁华的纽约，而是被称为“犯罪之都”的哥谭市。

        我跟着大学交流团去美国，而更重要的是，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在我生命中占有很重要一席位的朋友。

        在我对自己创作没自信时，在我畅写对最喜欢的超级英雄的喜爱时，只有那个网友每次都在粉丝论坛上回覆我，乐意聆听，还一直鼓励我。

        我下了车，站在哥谭的韦恩酒店前有点忐忑不安。

        那个网友会不会认不出我呢？我发的照片是美颜相机拍的，应、应该没跟现实差很远吧？

        我深呼吸，然后吸了一大口潮湿混浊的空气。

        “咳咳咳！”

        说真的，这城市的人肺部都还好吗？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好吧外国礼仪好像是守时，我这种太早来以至早了近一小时出现在等的，也许不是太好。

        我承认我是太兴奋了。

        这时候，有人喊了喊我的名字，我满心期待地转身一看——

        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少年。

        我的期待就像一枝箭，发了出去，还没落地就邻家小孩的模型飞机给撞开了。

        我估计我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但是……我那么一大个芭芭拉呢？我温柔又体贴的芭芭拉大姐姐呢！

        我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

        对着这个帅气得过份的少年，我是怎么都拿不出倾诉最喜欢的超英“神奇少女”那种兴奋来，也摆不出跟网友面基的高兴表情。

        还有一个坏消息。

        平日在网上我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整天，也可以跟陌生网友打个招呼就开始聊起本命。

        但放现实里，是真的不太行。

        非本义兼用夸张的方式来说，实际上，我觉得我有一点点社交恐惧。

        还有，一点点恐男。

        尤其是长得好看的那种，令我又羞又害怕。

        对不起，我该听大家说的，

        我觉得哥谭果然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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