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螳螂
虽然傅萍一遍遍强调护士的叮嘱，九还是强行选择出院。她并不理解，但在盯紧九侧脸两分钟，对方依旧不动摇后，无奈妥协。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傅萍伸手打出租，放弃了容易让伤员受到二次伤害的公交。
“不用，我自有想法。”九看着她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右手下意识去压鸭舌帽，却摸了个空。
呼吸一顿，他立刻用眼睛余光将四周查探一番，没有尾巴。
“出租来了。”傅萍上前拉开后车门，朝他喊了声。
九进车门，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护头，有些不自在。
“去哪儿啊？”司机声音清亮，听上去是个健谈的。
傅萍关上车门，“青城小区，前边右拐，我会给你指路的。”
“好的。”
自己看人准，车上，司机同傅萍聊了一路。而傅萍顾及有人，也没再同自己讲债务的事。来往车辆不多，天尚在蒙蒙亮，阴云久经不散，空气中依旧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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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是个好人。”傅萍下车时说。
九笑笑，内心的不安并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你怎么了？”她察觉到九的不安。
“没什么你一直喜欢和司机聊天吗？”
她稍稍转动大脑，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奈道，“何伟，虽然你说不用担心。”顿了下，顾及到九可能是不想债务拖累自己，转而说，“让司机在大路停的车，四周小区很多，不会暴露具体地址的。刚才我也就拉了两句家常，没什么不好说的。”
她明白对方的焦虑，甚至于亲切。
年轻时候这方面的坑踩过七八，虽然独居时间不久，但焦虑从没停止过。结婚后好些，但后来丈夫在家时间变少，警惕心便又提了起来。
闻言，两人穿过满是纸箱垃圾的小巷，九沉默了许久。
但走至小区门口时，又突然拉住她，“前边有家小馄饨店，我们去哪儿吃早餐吧。”
傅萍朝他指向望了一眼，想起刚结婚时，自己就常去的那家店。
“好啊。”她语气活泼些，“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周围的？”
九只应和了一声，没有多言。
余光则瞥了眼门口保安室正打交道的林警官。手上拿着小本本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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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警官确实在向保安了解33号406居民的信息，但无非就是些傅萍的琐碎。问起九，一问三不知。
就是傅萍丈夫家暴的事实，叫这个保安有些支支吾吾的。
“警方只是想了解事件起末，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我以我的警徽发誓，一定会保密。但若后来查出线索，我发现是你刻意隐瞒，我可能会认为是你在包庇罪犯。”
保安讪笑一声，“警官，这何先生和他老婆的事，同我们这些人可没什么关系。何先生动手，我们也想劝，但毕竟是家事，我们哪里好插手。”
笔尖一顿，林警官追问一遍，“只有家暴？”
保安听不明白，云里雾里地只想自保，连忙摆手，“是啊，只有家暴，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林警官您要问，可以去问407的方记者，他和何先生老婆的关系挺好的。”
林警官再追问不出什么，欠身道谢离开了。
走到门口，她像是察觉到什么，朝目光来源瞧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
视线转向406公寓方向，局长警告在前，自己不能再用‘探查嫌犯’接触406。这次的案子被一家娱乐媒体抢先报到，已经在海市引起了很大的恐慌。
自己是这件案子的头，才能得到更多有关九的线索，若展现出判断失误还行为偏激的表现，局长手下另一位得力干将便会顶替自己的位置。
在警局，独行侠是干不长的。她需要人员调度。
那个男人绝对是九，仇恨下燃烧的直觉烧尽了林警官的理智。
思忖半晌，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她来回摩挲保安室余留的方记者名片，“你男朋友的地址找到了，没有失踪，只是出差好，晚上我们在青城小区门口见面，地址我等下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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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面前是第二碗小馄饨，他没想到这家还真的挺好吃的。
“之前你还心事重重的。”傅萍也挺喜欢这家小馄饨，只是不像九一样狼吞虎咽。他吃饭总是像没下顿了一样，恨不得将所有食物都塞进胃里。
“毕竟吃好吃的东西是人永远的追求啊。”九喝下口汤。
虽然自己心情好，不代表要解决的事情便会迎刃而解。
妈妈不会再接受叛徒，自己虽然每月有工资，但如今必然早已被冻住。他不是三四，知道自己存点私房钱；更非六，人情债满天，有宿处。
所以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对了，下午我要去一趟超市。家里洗洁精没了，还有，你不是要买个猫抓板吗？”
九一口吃掉剩下的小馄饨，又要了一碗，“唯一的缺点就是吃不饱。”
想到此处，他突然后背一直，望向刚才林警官离开的方向，总是肃然微皱的眉头轻松散开，“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它现在好像不怎么怕我了。”
傅萍还在吃第一碗，喊着馄饨支吾应了声。
“对了，你的手机还没充电吗？”九问。
傅萍从碗里抬眼瞧他。
“这不是上次说存我号码么，也不见你用手机。”
“我也没什么人要联系，就是些超市会员什么的，等下回去就充电。”
轱辘滚轮的声音——
两人望去，是个移动棒冰车。
他回头看见傅萍的眼神，无意识笑了一下，又迅速消失，“吃吗？”
傅萍下意识沉默微笑，低头避开回答，但这次又迅速抬起来，“好啊，我想吃绿豆棒冰。”
“棒冰啊。”九起身去买。
“傅萍，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临近七点，天亮起来了，但依旧掩盖在黄梅暗沉的颜色下，小店昏暗的灯光下，几张木桌湿答答黏糊糊的，令人难受。方远秋估计是早起买早饭，没想到正巧碰到她。
“跟何伟出来吃饭，他去买棒冰了。”傅萍不想多说九受伤的事，容易招致非议。
方远秋却沉了脸色，他摸了下牛皮大号公文包，像是里面装着什么重大机密。但没有拿出来，只是左右张望一下，坐到她旁边小声说，“我是为你好，你最好赶紧让他住出去。”
傅萍排斥地蹙眉。
“你没有发现他和你印象中的何伟有什么不用吗？”方远秋攥紧公文包。
傅萍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他”方远秋开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甚至不知道告诉傅萍多少才最安全，只能撂下一句，“他不是何伟”匆匆离开。
连早餐也没拿。
离开时，他同站在店门口两手拿着绿豆棒冰的九目光交汇，一瞬间脸色煞白。
九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开。
这些人没有确凿证据，就无法给自己定罪。
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在组织以外之人的手上。
走进店铺，他没有避讳地直接向傅萍说起此事。
“他是太担心我了，方记者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傅萍不在意，只是觉得方远秋那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可能是最近查到了什么大案子，心神不宁。
九一次次担心自己暴露，如今发现傅萍有些过于粗心了，好像从一开始认定自己是何伟开始，就没再怀疑过。
对从小绷紧神经的九而言，显得太‘看得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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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早餐回公寓，倒头睡到了下午两点。醒的时间很同步，两人出房门正巧撞上，隔着客厅目光交汇了一下，紧接着便各自处理事情。
九自己换药、洗了把脸，本还想帮傅萍切菜，被人恶狠狠感到沙发上坐下。
“你就好好休息会儿吧。”傅萍的语重心长终于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眼睛一亮。
“看这个吧。我把声音调大点，我也想听听。”
九从不看电视，出货之余除了做菜、锻炼，就是和孤儿院旁边一家养老院里的大爷一起听收音机、遛鸟。
见傅萍这么高兴，瞟了眼右下角——《情深深雨蒙蒙》。
想是部爱情片。
他就看了眼，接下来半个小时都是坐在电视机前发呆。对他们而言，静坐能很好养成专注，只有沉下心才能有更好的表现。
不过，这么一静，九察觉到了室内的变化。
“你什么时候收拾的，门口的衣架，还有电视机这边的体重称和充电宝都不见了？”
傅萍的声音伴随砧板切土豆的声音传来，“衣架是用来给你哥挂衣服的！充电宝，他现在换了新手机，我早应该收掉了！就是收拾了一下，下午会买点新的！”
九耸耸肩，“你手机在哪啊，我帮你充电！”
“衣柜里！你找下！”
两人喊来喊去，室内声音有些吵。
之前老太太说要投诉傅萍，或许因为这房间隔音不好吧。
他进房间找傅萍手机。
衣柜乱得不成样子，之前看，衣服和贴身衣物等都分门别类地叠好，收纳进小盒子里。但现在一看，是胡乱堆在表面，贴身衣物则随意塞在小盒子里。
翻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
接上充电头，开机——
九尚未来得及减低音量，数百个短信、未接电话“叮叮叮”地响起。
他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觉得傅萍的手机同自己那大哥大是两种东西。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手机没有上锁，九走到房门边，将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时刻监听着外面的动静。右手则划开锁屏，点进通讯录里，输入“何伟”二字。
那旧手机号，列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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