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来客
“失踪的姐姐？”叶修挑眉，目光却是飞快瞟一眼右侧的唐柔，“你姐姐在兴欣客栈？”
只见莫凡抬眼望向在场的三名女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在。”
“不在那你半夜摸到这里来做什么？”众人皆是好奇。
莫凡又低下头沉默不语，任凭其他人怎么提问他都默不作答。
“喂，小子，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叶修扭了扭脖颈，活动着手腕作出威胁的样子，包子在一边有样学样地捧哏。
叶修在莫凡面前蹲下，两指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和自己对视，“小子，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
“咕噜噜……”叶修未出口的话被这声音打断，两人皆是一怔。
莫凡意识到是自己肚子里发出来的，顿时窘迫又强撑着不让自己脸红的别扭表情逗笑了叶修，他放开莫凡起身，领着其他人离开了杂物房。
夜色已近五更天，却是淅淅沥沥地落了雨，雨声有规律地打着客栈后院的石板井盖，恰和在包子房里的叶修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一致。
苏沐橙推门而入，她端着木托盘，上面呈一面碗。在后院各屋之间穿行虽有檐下走廊不必撑伞，但到底避不开寒气，她将手中餐具放于一侧的木桌上，接过叶修递来的手炉，暖着双手。
“都吃光了？看来是饿的不行。”叶修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颇有些惊讶。
肉丝面是苏沐橙煮的，方才叶修看出了莫凡似乎对她还能放下些许戒备，便嘱托她做了吃食送去，顺带问话。
“怎么样？他有说什么吗？”叶修问。
“倒是说了一些，他找的姐姐并非亲姐，而是很久前照顾过他一段时间的人。他也没说他来自何地，只说一路找来听人提起曾在江南一带见过他姐姐的身影，他便寻了过来。听他说本是要往南边的渡口去的，不想深夜赶路的时候迷了方向，碰巧进了客栈后院。”
“只是碰巧？”叶修怀疑，“这小子看着瘦瘦小小的，身手却是不得了。我跟他过了几招，内功虽不算深厚，但是胜在反应迅速，出手迅捷，特别是轻功极好。这样的功夫，倒是当个刺客杀手最合适。”
“你的意思是，他是有人故意派来这里的？”苏沐橙闻言眉头紧蹙。
“只是我的猜测，但方才交手的时候倒是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放出的暗器似乎也只是一心为了脱身……”叶修思索着。
“先把人看好吧，休息一晚，明早我和包子再去问问看。”叶修说，苏沐橙点点头端着托盘离开了。
然而还未等次日早晨叶修带人去问询，兴欣客栈却是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
由于昨夜的折腾，加上前日的冬雨着了凉，夸口自己身体素质极好的叶修却是破天荒的感冒了，一觉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
“什么时辰了？”叶修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的问着，声音带着沙哑的病气。
“日中了，果果他们都吃完午饭了。”苏沐橙抬了一碗热粥进来，半是好笑，半是担心地说着。同是淋了雨，她和唐柔倒是没事，反而这人却中了招。
“上一次生病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简单洗漱后，叶修坐在圆桌前搅弄着手里的汤匙颇有些感慨。
苏沐橙笑：“若你身体还是不舒服，不如今日我去问？”
不待叶修回答，门外响起了包子的声音：“老大，大堂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掌柜的早上说你病了不见客，他走了不一会又拿着药过来找你了。”
“嗯？是什么人？”叶修好奇，一旁的苏沐橙却是沉了脸，道：“是陶轩。”
叶修了然，嘲讽道：“看来是非见我不可了。”他继续不急不慢地舀着粥，朗声对门外的包子道：“让客人等会，我一会就出去。”
苏沐橙担忧道：“若不想见可以不见。”
“无事，”叶修安慰她，“我去去就来。”
兴欣客栈大堂内，陈果在柜台后核着账，她手下扒着算盘，眼睛却时不时地觑着那坐于八仙桌边，气定神闲喝着茶的陶轩。
“道貌岸然。”陈果心里嘀咕。
这厢却见叶修掀帘而出，坐到了陶轩对面，陈果不禁放慢了拨动算珠的速度，耳朵竖的老高明目张胆地偷听着。
八仙桌相对的二人倒是对这边的动静丝毫不在意，陶轩既是在大堂同叶修说话，就不担心有旁人在场。
“听闻你受了风寒，我上药铺抓了点药过来带给你。”陶轩将桌上的那一包药推向叶修。
“嗯。”叶修只是轻轻点了头，没说拒绝也没说接受。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还是陶轩先起了话头：“我也刚刚知道前日之事，年轻人心高气傲不懂事，冒犯了你和沐橙。”
“所以你是来替他们上门来赔礼道歉的？”叶修戏谑。
陶轩没有回答，默了一瞬却道：“我已经下令不许他们离开嘉世，应是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那最好。”叶修双手环抱胸前，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见陶轩这边却是欲言又止，叶修挑眉问他：“还有其他事吗？”
“来年立春，轮回山庄要举办武林大会一事你听说了吧？”陶轩问。
“这倒是没有。”叶修坦言。他从嘉世离开以来，或者说更早之前，他对于这些江湖盛会早已没了兴趣。
自他得知苏沐秋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后，一切所做之事的出发点皆是为了找寻他的下落。此次轮回并未单独向他下帖，兴欣客栈近日来客流稀少，未听人提起，因此叶修知晓这事还是听陶轩说起。
陶轩闻言直视着叶修：“那你现在知道了，会去吗？”
叶修笑，“怎么？怕我去了夺了孙掌门的威风？”
陶轩依然微笑着：“这倒不是，去或不去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预。不过……”他继续说：
“若是你能以嘉世的名头出现在武林大会上，那更好不过。”
“哐当”一声，却是柜台那边的陈果失手碰倒了一侧的灯盏，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沐橙在后院收拾，掌柜的要不你去帮她一下？”叶修无奈笑了笑。
“嗯嗯嗯。”陈果飞速收拾了台面，掀帘去了后院，自己这一惊一乍的脾性还是不适合偷听这种事，想来叶修之后也会告知发生了什么，眼下倒是不用担心，不如先去后院看看昨晚那个小孩。
这边，因着陈果这一打断，大堂的二人却皆不言语。
半晌，却是叶修打断了沉默：“什么意思？”他脸色和语气未变，却莫名感到话里透出的寒意。
“就字面的意思，回到嘉世，参加武林大会，重续武林第一人的风采。”陶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是吗？”叶修呵呵笑了两声，“若我回嘉世，该是担个什么职位呢？孙掌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只怕不会答应吧。”
“不必做掌门。”陶轩说，见叶修抬眼看他，继续说道：“可以做长老。”
叶修微怔，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欺身向前，直视着陶轩：“陶长老这是要拉我下水了？”
“你说错了，这不叫拉你下水，这叫合作共赢。”
“呵。”叶修却是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反手就卖了你？”
“你的人品我怎会怀疑，”陶轩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若非你此前过于执着，当初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令我们两方都讨不到好。这几个月来我花了多少心思去弥补嘉世的声誉。而你，江湖上最出色的侠客如今却只能窝在这破旧的客栈里当一个小小的跑堂糊口。如若我们俩联手，好好做它一番，不愁什么做不成？当初你错过了，现下还有机会，只要你顶着嘉世的名头出现在轮回山庄的武林大会上，其余的你不必担心，我都会安排好，那些质疑你的声音我都会处理干净，一句也不会让你听到！”
陶轩越说越激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叶修。
“与其花心思在我这，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以后吧。”叶修对他慷慨激昂的说词无动于衷，他起身走到了门口，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你？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陶轩突然变了脸色，蹭地站起，用手指着叶修质问道。
“这还用听到吗？从你打算沾上那事的时候，没想过会有那一天吗？”
“你在威胁我？”陶轩半是疑问半是肯定。
“威胁你的从来都不是我。”叶修直视他回答。
陶轩沉默了片刻，“既是如此，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作势要走，却是还未迈出门槛便停下。
“还有一事。”他说。
“什么？”
“听孙翔说你得了个奇怪的武器，是把伞的样子，能发出暗器，还能变出刀剑，你这不像是要退出江湖的样子。”陶轩问。
“是吗？”叶修不以为然，“当天下了大雨，你们人又那么多，我不在伞下藏点花样，又怎么能轻易地救走人呢？”
“原是这样，告辞。”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不送。”叶修在他身后说。
外头街道上，出门采买的唐柔在此时回来，正好和陶轩擦肩而过。
她见叶修站在门口，“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叶修摇头，托她留在大堂看店，他则往后院去看昨晚那个少年。
不等他人到，包子和苏沐橙却一同迎上他，“老大老大！我们有个新发现！”包子手舞足蹈。
三人转而去到叶修的房间细谈。
“你是说，那小子找的姐姐，很有可能是那个在漱萧县对你说她认识画中人的姑娘？”叶修诧异。
“是啊是啊。”包子兴奋点头。
原是苏沐橙在叶修和陶轩谈话的时候，在后院细细和莫凡沟通一番，放下了他的些许戒心，从而得到的消息。苏沐橙本想等叶修那边结束后告知他，却在和包子的聊天里听到了昨晚的一事，互相比对了信息以后，竟惊讶地发现那少年口中的姐姐和漱萧县茶馆的姑娘甚为相似。
“她们都穿着青色或蓝色的衣裙，纹样也很相似，而且都喜欢戴银饰，再加上我将他们二人所说的相貌大致比对了一番，想着应该差不大。”苏沐橙补充道。
叶修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去找小唐。”说罢便起身出了门。
包子没反应过来，苏沐橙笑着对他解释：“是去找她画像。”
大堂内，叶修等人对唐柔说了那姑娘的大概信息，陈果马不停蹄地在一边帮她研墨，好奇地围观着。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唐柔却是无奈一笑，“我这画技，要是画的不好，可别怪我啊。”
“不会不会，你这丹青妙笔，画什么都能画活了。”叶修卖力吹捧。
唐柔手持陈果的羊毫笔，轻轻蘸了墨，不一会，一张美人图从笔下浮现。
“嘿！跟我在漱萧见到的简直一模一样。”包子指着画大叫道。
“拿去给后院那小子问问。”叶修提了画纸，呼呼吹了两口气让墨快干，然后递给了苏沐橙。
半晌，后院传来确认的消息，叶修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他心下飞快计划着之后的打算。
“那少年说要见你。”苏沐橙迎面说道，叶修一怔，却是往后院去了。
杂物房内，收拾干净的一侧，莫凡一人坐在箱子前沉思着，明明他之后有很多的机会可以从这里逃跑，但不知是那个常来找他说话的姐姐给他的感觉熟悉，他竟是没逃，乖乖坐到现在，直到刚刚见到那副画。
他惊讶，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他是个杀手，没什么亲人，野蛮生长。稍大些便被一个神秘人收养训练，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不慎犯了错误差点小命不保，万幸被一医女所救。那医女年长他几岁，待他温和，为他治伤，照顾了他一段时间，莫凡心里早已认他做了姐姐。
后来神秘人死了，那姐姐也不见了，他又变得孤身一人。他索性一边在江湖流浪，一边寻找着那姐姐的下落，听闻有人曾在江南地区见过她，他便找了来。不曾想偶然落错了地，反倒有了新的线索。
“嘎吱。”叶修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立即绷紧了身子，对于这人他是有些阴影的，虽只和他短短交手了几招，却是让他心有余悸。
“听说你找我？”叶修问。
莫凡点了点头，神色半是迟疑半是别扭地挣扎了几番，终是开口说道：“如果，我们找的是同一个人，我能……能不能……留在这里？”
叶修微怔，却是转而一笑：“可以，不过我不是这里管事的，你得问问外面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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