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北门市的雪
“北方很冷，方熠，北方不适合你。”沈君炀到了北方的第一天，他就给方熠发了急件。
“北方没有你喜欢的热闹，好似大家都很冷漠。我都快忘了和你在一起的热闹了。”
北方的天，都是灰蒙蒙的，不是飘着雪花，就是在下雨。
人来人往的街道都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每个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同样，沈君炀也是。
他把自己的气息掩盖了，住了一家酒店。
这酒店，不似他们自家酒楼那样弥漫着酒的香味，只有刺鼻的冷风，和店小二的招呼声。
“小二，我想打听一件事。”沈君炀扔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
“这里有没有一块地，周围种着几株梨树；在北方这鬼天气里，也不是很冷……”
店小二接过银子，在袖口上擦了擦，放进了袋子里：“我想想……有，倒是有……只是前些日子，好像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在那周围，晃啊晃的，闹得人心惶惶。”
“刚开始，那儿还是福地，卖了个高价。现在嘛……躲都躲不及，我劝您呐……离那里越远越好。”说完，他便走开了。
沈君炀猜到了，狐族定是占据了那里，作为据点。
趁着深夜，沈君炀来到了这里。
这里本来是要修一个书院，免费给贫苦儿童提供学习和生活的。
沈君炀的娘在这种条件下康复，会更开心一些。
但是被狐族这样横叉一脚，沈君炀心里极不痛快。
他想要私底下调查，这狐族招惹狼族是为了什么！
此时，沈君炀心里已有了一个七分的猜想：方熠！
方熠此时一个人独自在南方小宅里荡秋千。
看着沈君炀才发来的急件，信里的内容极少，但是足以告诉方熠，沈君炀现在很安全，他很挂念方熠。
方熠荡着双腿，“嘿嘿嘿”地笑着。
她开始琢磨几天后沈君炀回来，她要怎么为他接风洗尘。
是为他举办一次聚会吗？不好，我们请不了这么多的人，倒是冷清了。
亲手给他做一次饭菜？不好，我做的不好吃，兰馨月做的到还是可以。
那就给他做一件衣服吧……不，还是做一双薄布鞋吧，等他回来，冬天差不多也结束了。
方熠开心地想着。
此时，沈君炀很轻易地混进了狐族，他曾经有一些怀疑：为何这般容易？
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定是和方熠呆的这些年，我的身上狐狸味应该很重。
于是，他放松了自己的警惕，装作了一只普通的狐狸走进了狐狸据点。
“你们听说了吗，那狼族世子这几天就来了。”一群狐狸围坐在篝火旁谈话。
这篝火不是一般的火，而是一团狐火烧起来的，火明亮而不烫人。
准确的来说，是不烫狐狸。
但是，沈君炀在小的时候，方熠经常用她的狐火来为他们照明，。
沈君炀见得多了，也曾经托起过狐火，让他和方熠都至今不解的是：
狐火伤不了沈君炀！
于是现在，沈君炀正一把一把柴火地往狐火上填，自然，更不引人怀疑了。
“早听说了，万首领还让我们警惕些做事。”沈君炀身旁的那只狐狸说着，突然把手搭上了沈君炀的肩。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我们洞里出来的吗？”突然，一群狐狸都看向了沈君炀。
“的确，这小子我也没见过。”
沈君炀握紧了柴火，保持着自己面上的冷静：“你们当然没见过小的，小的是……唉，说出来就怕你们笑话小的。”沈君炀故作为难。
“大家坐在这里，就是兄弟！你说，我们自然相信你！”那狐狸拍了拍沈君炀的肩，说道。
“小的是万首领在外面的……”沈君炀点到即止，他相信这群狐狸会胡思乱想的，这就够了，不用他自己再去为他们编撰些理由了，这就够了。
“啊……那确实……”对面一条狐狸说着，点了点头。
“我就说，你身上怎么味道有点不一样……”也有狐狸说着。
这样就实现了第一步——深入敌军。
接下来，就需要沈君炀打探到他们的真实目的了。
但是他不能直接问他们，这就显得目的不纯了。
接下来，沈君炀借故离开了。
窗外的月亮明亮的晃眼睛，星星却躲在了云层里，没有风，也没下雨。
方熠一人来到了兰馨月的房里。
兰馨月正准备睡觉，看方熠走了进来，有些吃惊，也有些生气。
“你不会自己睡不着，找不了沈君炀解闷，想找我吧？”兰馨月坐上了床，对着方熠说着。
“无聊还轮不到找你！我来这……是想问你……”方熠有些犹豫，不愿意有求于这个女人，但是……
“快说，说完我这……人类！还要睡觉呢！”兰馨月极其不耐烦的说着话。
“我想问你怎么做……布鞋！”方熠语速巨快，差点兰馨月就没听清。
“啊？哦哦哦……”
“你们小娘子一定会吧？”方熠小心翼翼地问她，生怕她不答应自己。
但是兰馨月立马就答应了：“好！”
方熠很疑惑：“我还以为你会为难我……想不到，是我小肚鸡肠了。”
兰馨月打了一个呵欠：“我倒是想为难你，但是你说到底，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对待救命恩人，我还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兰馨月笑了，她想到了从前自己的娘亲手把手叫她女红的日子，真是快乐幸福。
真想回到那天……
方熠一定会是一个很傻的徒弟！
想到这，兰馨月笑意更深了。
方熠见兰馨月笑得开心，突然就觉得这个女人也不是总是那样让人讨厌。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你先好好休息吧。”方熠欲走。
“好，明天一早来铺子里找我吧。我一得空就教你。”兰馨月放下床帘，躺下了。
“明天见，小月亮。”方熠第一次唤兰馨月为“小月亮。从前方熠似乎都是叫她：兰小姐，今夜，方熠心情倒是挺好，便想给她取一个绰号。
方熠以前总是叫沈君炀“小孩子”，现在好像很少这样叫他了，因为沈君炀觉得他长大了，这样叫，他会很没面子。而且，在外，他是方熠的丈夫。
兰馨月听到方熠叫自己“小月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方熠问道。
知道我娘亲也总是叫我“小月亮”。
“没什么，好梦方熠……”兰馨月说道，便睡下去了。
“晚安。”方熠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抬头望。
云层缓缓挪动着，月亮竟然被覆盖了，阴沉沉的。
如果不是沈君炀给方熠送了急件，她恐怕还会有些担忧他，但是她此时没有。
方熠却突然觉得：心里好慌……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君炀你还好吗？
此时的北方，护理帐内，万城正在和亲信谈话，而沈君炀正在账外偷听。
“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在北方一间酒店里看见了那狼族世子。”
“哦，是吗？”万城坐在椅子上，脚搭在桌子上。
“我们要不要去把他找过来，或者……抓过来！”那人献技道，说得很大声，仿佛没有担心——隔墙有耳！
沈君炀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就想抽身而去。
但是已经晚了。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一群狐狸已经聚集在了他的四周，一团团狐火围在了他的身旁。
“现在才想着跑？”账内的人出来了，是一个年轻人。
他们的首领没有出来！
沈君炀想着，但是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沈君炀现在想要全副武装已经迟了。
他的身旁全是淡蓝色的狐火。
“淡蓝色？”沈君炀感到十分疑惑。
为何他们的狐火全是淡蓝色，而方熠的狐火就是紫红色？
方熠沉思了一会儿，便放弃了。他相信，在这里，他马上就能知道原因了。
“我猜，你们不会伤害我。”沈君炀坚定的说道。
“继续猜……”账内的人开口说道。
“你们想把我扣留在这里，因为你们要去找方熠！”沈君炀看着帐内，斩荆截铁地说着。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还有……那孽畜，可不叫方熠！不要侮辱了方熠这个名字！”账内的人却生气了。
“但是，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沈君炀说道。他愣了，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叫方熠？但是此时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就凭你？怕是不行。”账内的人说道。
风微微吹着，夹着雪花。
方熠应该会喜欢雪花的吧，毕竟她是那样喜欢梨花。
沈君炀笑着。
“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为何狐火伤不了你，我便放你走！”万城走了出来，看着沈君炀和那些狐火，问着沈君炀。
沈君炀摇摇头，说道：“我的确也不知。”
“那你就在我们这儿乖乖的呆上三天。三天后……这地，还你！你，我也放了，随便你去找那女人，还是滚回你的狼族！”万城变回了狐妖的模样：
巨型狐妖，身材大小是四五个沈君炀的高度，一身的漆黑的毛发，三条尾巴。
沈君炀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还有周围的一群的狐妖对自己虎视眈眈：想赢，有些悬。
说是“悬”，实际上确实拼上命，赢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沈君炀还是决定拼死一搏！
“方熠，等我！”
沈君炀也变成了狼人的模样，银灰色的耳朵，一条长尾，还有更强壮的身材。
“一起上！”就这样，他们展开了厮杀。
方熠一大早就正准备去找兰馨月学女红，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群狐妖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长老希望你跟他走一趟。”
“你们长老……是谁？”方熠问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那些人不准备与她多说话。
“那就带路吧！”方熠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方熠知道自己狐妖的身份，不仅是狐妖，还是九尾狐狸精。
这个身份一定不一般，而他们口中的长老，一定知道自己是谁！
方熠准备赌一把。
如果我赢了，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如果我输了，大不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他们领着方熠穿过了一堵堵石墙，来到了一个隐秘的房子。
“长老，人到了！”
“进来！”是老人的声音。
苍白的胡须，头发花白，四肢瘦弱，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那么方熠一定会认定这人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这人浑身压制不住的灵气告诉方熠：这人很强。
强到十个如今的方熠都打不过他！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夺命三连问。
“不认识我，很正常。但是……认识我，也不奇怪！”那人颠三倒四地说话，让方熠觉得无从下口。
方熠随处寻了个凳子坐下：“悉听尊便。”
这一次，方熠赌错了。
早知道这人这么强，我就先跑了再说！方熠这样想着，却头皮发麻。
“我叫方邢，狐族长老。”那人说着，变了一个瓶子在方熠面前。“我可以帮你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但是？”方熠问。
“但是，你必须得死！把你的灵核，还给我们狐族！”方邢说着，锤碎了桌子。
“喝了它，你便什么都可以想起来！”
“只不过会生不如死……”方熠接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是的，而且，你想起来所有之后，就是你的死期！”方邢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可以拒绝吗？”方熠问道。
“你觉着……可能吗？”方邢说道。
狐族的人说话都不拐弯抹角的吗？方熠想。
她并不怕死，也不怕生不如死，她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早该结束了。她也总觉得，自己忘记的事情，不想起来，他会众生悔恨。
但是，她想起了沈君炀。
如果我死了，他会怎样？痛苦？求死？复仇？还是忘了我？忘了我挺好的，别记得我……
谁，好像也曾经让我忘了他，是谁？
方熠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但是最后让她反抗的，却是从沈君炀体内留下的印记发来的消息——沈君炀，快死了！
“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你看，我一直都很顺从你。但是，你动了你不该动的人！沈君炀，是你能动的吗，是你动的了得吗！”
方熠的气势愈加强烈，情感越来越强，气氛开始沉重了。
“像，太像了。”方邢只是一愣，便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放我走！不然，这灵核，就算是碎在我肚子里，你们也别想拿到！”方熠气愤地大吼，这声音仿佛要把那些修为不足的狐妖震的头昏脑胀。
方熠没有在意他说的“像”，是像谁。她只关心北方的沈君炀，已经快死了，她必须得去救他！
“你去吧，我们总会再见的！”说完，方邢便消失了。
方熠也消失了，此时，他正在赶往北方的路上。
沈君炀的左手被撕扯了下来，扔在了雪地里，一片的红。
真惹眼！如果被方熠看见了，可能就要骂我了吧。骂我这么没用，一只狐狸都打不过！
沈君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吐了一口热血出去。
万城嘲讽地笑到：“唷，还没断气呢？狼族世子什么都不行，就是命长、命硬！”
“继续……”
但是突然，万城便消失了。
这里的空气都冷静了，雪轻飘飘的，快把这一地的红掩盖了。
沈君炀已经撑不住了，倒在了雪地上，任由雪花覆盖他。
“啊……方熠，你还……好吗？”
他伸出手想握住谁，他知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方熠还在南方，可能正遭遇和他一样的危险。
但是他还是伸出了手。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好像方熠。
那人抱着他哭，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他的体内。
他的手被找到了，接了回来。
泪水打在他的脸上比雪花还刺脸。
“别……别哭。”沈君炀伸出手去擦去了她的眼泪。
她把头埋在沈君炀的胸口痛苦：“我怕……我怕再晚一点……就赶不上救你了……”
“我好像撞翻了很多……棵树，很多的人……还……还有，很多的铺子……”
“你快好起来……去赔偿他们……好不好……”方熠捧起了沈君炀的脸，她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别离开我……好不好……”
“好……”沈君炀笑了，晕了过去。
方熠乱了阵脚，用尽全身力气治好了他，又把他带回了南方。
两个人忙前忙后，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可是，沈君炀一直都没能醒过来。
窗外的那棵树开了花，鲜白的，香喷喷的，很美，很动人。
“春天了，沈君炀。”方熠坐在铺子里，织着自己的布鞋。
“等这双鞋好了，你就一定醒了吧。”
这已经是第四双鞋了……
万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坏了大事。
“现如今，那狼族世子昏迷不醒，许桎之定不会自愿献出灵核，弃沈君炀不顾！看你办的好事！我让你拖住他，没让你把他……”
方邢的一句施压的话，便让万城有了粉身碎骨的疼痛感。
“属下罪该万死！”万城勉强支撑自己跪在了地上。
方邢可是狐族几万年的妖！
“就罚你去崇仁台监视那疯子，这一次，如果再办砸了……”
“属下定不负使命！”万城一身冷汗，连忙退下了。
方邢看着手上的扳指出神……
“那女子，和你……可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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