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所求，便是你能活

小乔开着面包车载着大乔和辰未赶到时，有玉正躺在床上，福子趴在床边紧紧地拉着哥哥的手，林然已经醒了，坐在一旁哭成了个大花脸，张院长也一脸焦急。

        小乔走过去，把手放在有玉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握了握他的手心。有玉眉头紧缩，手心沁凉，胸口处得昆吾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色光圈，“张老师，我们就先把有玉和福子带回去了，张老师没事的，小朋友做恶梦了。”

        “都怪我，”林然哭着拉住小乔的衣角，“有玉被一只黑色的‘乌鸦’叼走了，我看见了。他他让我吗赶快跑，自己却站在了原地，福子赶紧去找老师了，我拽不住他，乌鸦就把他叼走了。”

        “你看见那只‘乌鸦’了吗？”辰未蹲下盯着林然的眼睛。

        林然点点头，眼泪流个不停，“都怪我！是我告诉有玉的。”

        大乔也蹲了下来，一下一下的拍着林然的后背，“不怪你，有玉没有事儿，他只是做恶梦了。”

        大乔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柔渗入了发丝。

        林然吸了吸鼻子渐渐地止住了哭声，“那个鸟，先是啄了小梅，又啄了媛媛，我看着它是一直‘乌鸦’，但但是有玉说那个鸟特别的大，不是一个乌鸦。”

        大乔点点头，“等他后天来上学了，你问问它那只乌鸦在梦里面带他去了哪了？怎么这么半天都不醒过来。”

        “他后天就能来上学吗？”林然吸着鼻子问。

        “嗯，他后天就能来上学了，”小乔一把把林然的头发揉乱。

        林然默默点点头。

        大乔一把抱起有玉，带着福子便一块回去了。张院长站在门口十分担心地看着小面包车开远，摸摸林然的脑袋，“回去睡觉吧。”

        一上了车小乔就开始骂了起来，“林与还在抱着那堆破书入定，赵珏又在那个鬼寺瞎忙活，只剩个庆元这个不靠谱的。这可是‘食梦紫罗’啊，就有玉和福子这个童年经历，得是多糟心的噩梦啊！就不做这个噩梦我都担心会不会变成他以后修道路上的心魔，还遇上这个破事儿！”

        福子眼睛一下红了起来。

        大乔在副驾驶上一个眼刀过去，“把你的嘴给我闭好了，今天之内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小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福子在悄悄地擦着眼泪，瞬间闭嘴了。

        到了不语书斋，庆元和谢沅都坐在后院的正屋里，庆元摸了摸有玉胸前的金印，金印散发暖意，又看了看有玉胸前的肉瘤。这颗瘤子越来越大了，就今晚已经长到了一个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了。

        谢沅掐了决，以后院正屋为中心，金色的光罩将不语书斋围了起来，“坐着等吧，有玉他得自己从噩梦中走出来。”

        福子跑到谢沅旁边，扯着谢沅的衣袖，小脸都哭花了，“哥哥，哥哥，会醒过来吗？”

        谢沅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花，“会醒过来的。”

        有玉在这静默的黑暗中坐了很久，“如果我不进入这场噩梦，是不是就不能回去？”

        “永远处于黑暗的虚无中，不老不死，也未尝不可。”那道声音回答道。

        有玉慢慢起身，“那我们走吧，”他的小手捏了捏胸前的昆吾印，“我的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我刚刚偷看了一眼你的梦境，有些事你没有如实和他们讲吧？”

        有玉久久未曾出声，“你在我身体里可以看得到他们吗？”

        “准确来说，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

        “那你就是看得到吧？我师姐就像长在阳光里的向日葵。”有玉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低声哽咽着，“那些肮脏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知道。”

        “想好了吗？进去了，可就回不到这里了。”

        有玉抽泣着，点点头，“我的家，是在阳光特别好的昆吾。”

        黑暗在有玉眼前渐渐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黄土垒起来瓦顶的‘家’。

        屋子里面是一片黑暗，有玉趴在那个名为‘父亲’的人腿边，一地揉皱的白色卫生纸团。

        黢黑干瘦，头发油得发亮，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男人一脚把有玉从炕上踢了下去，拉上裤腰带，“小b崽子！发什么愣！给老子做饭去！”

        有玉从地上爬起，飞快跑出去，在黄土院墙下干呕。

        “哥哥？”院墙外边传来福子的声音。

        有玉的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些恶心的酸水。

        “哥哥，爸爸又打你了吗？哥哥外面好冷啊，给福子开开门吧。”

        有玉擦了擦嘴边，“福子在外面再等一会，哥哥哥哥做好饭给福子开门。”

        有玉熟练的走到‘厨房’里，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洗脸漱口。说是‘厨房’在有玉的爷爷奶奶还活着的时候这里养着猪和鸭子，现在即是厨房又是有玉和福子睡觉的地方。

        有玉熟练的烧上土灶，往铁锅里放了一把米，舀了一瓢水，便是做好了中午饭。这家徒四壁，贫贫如洗的家中，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下肚。

        有玉小跑着把门打开，刚要回头去顾火。

        “哥哥”

        有玉回头，福子躺在小板车上，全身淌着黄水，是一条条滑溜溜的人面蛇身。

        “哥哥”

        习惯了福子现在白白胖胖的样子，有玉蹲下拉起了福子滑溜溜的‘小手’，“我其实也挺幸运的吧。”

        “幸运？”那道声音疑惑道。

        “嗯，幸运。”有玉握着福子的手笑了。

        “哥哥？你还好吗？爸爸是不是又”福子一脸担心。

        有玉拉起小板车前面的麻绳从肩上绕过，慢慢地往前拽着小板车，将福子安顿在了厨房堆放柴火的避风口，又蹲在土灶旁，拿着蒲扇火煮饭。

        土灶里的火焰跳动着，有玉的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原来有福子，现在有师傅、师姐、师兄，有大乔哥、小乔哥，还有谢老板，还有琪琪姐姐。”有玉一边念着名字，一边用小手擦着眼泪，胸前的昆吾印光亮愈胜。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福子的眼睛从柴火堆的缝隙里直勾勾的盯着有玉，双目通红。

        有玉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眼圈瞬间红了，不能自抑地放声大哭起来，“我妹妹福福子她曾经划着小板车一头子冲到水塘里面去，她她还还用土灶里面的火点着小板车她自己明明不能动的！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我留在这里。”

        ‘福子’猩红的眼睛忽然变成了重瞳，黑色的‘乌鸦’瞬间腾起。

        有玉胸前的昆吾印金光大胜，金色的斩尘线从昆吾印中飞出，将腾空的‘乌鸦’从空中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灰败的黄土房子，腥臭的猪圈厨房，联着那些黑暗的童年一起，在有玉的眼前消散了

        有玉揉了揉眼睛，从后院主屋的竹躺椅上坐了起来，四周是橙黄的灯光和好闻的茶香，谢沅的手掌放在了他的头上，“做得很好。”

        有玉回头，谢沅的眼里是温暖的笑意，“玉儿，院子里地上的那只黑乎乎的丑东西，叫食梦紫罗。”

        谢沅停顿了好一会，只看着有玉的眼睛问道，“感受到了吗？”

        有玉低头摸着胸前火热发烫的一团肉瘤，愣愣地点点头。

        谢沅唰一声，撑开了他的缎面桃花扇，“想怎么做？”

        有玉咽了咽口水，抬起头道，“我我想帮它。”

        “哦？”谢沅的嘴角上扬。

        “它它说它便是我，它知道我的所有。我我也看到了它的回忆。”有玉从躺椅上下来，动了动手脚，“我想帮一帮它。”

        谢沅拍了拍有玉的背，往前推了他一把，“你师傅是大乘道士，之所以能有所感，便是凤凰在向寰宇内四海求救，它所求便是你能活。”

        有玉愣在了原地，福子满脸泪痕，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庆元捋着山羊胡子大声的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感如此强烈！却只是一个黄毛小儿和小丫头！原来如此！”

        有玉摸着胸口处滚烫的肉瘤，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步跨出了主屋，后院被那只黑色赤红重瞳的黑鸟占满了。

        林与和小乔站在鸟眼的附近研究着似乎有火焰在流动的重瞳，听到有玉的声音，她两步并作一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有玉，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诶哟，小可怜，不怕不怕，回来了啊。”

        有玉把脑袋埋在林与的肩膀上，是衣服洗净后阳光的清香，有玉觉得自己又要流眼泪了，轻轻地推开林与，笑了笑，“没事的师姐。”

        林与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抱住了他，“不想笑，咱就不笑了。”

        有玉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在林与的肩膀上哽咽地抽泣着，福子也从后面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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