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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香油与符


疤爷轻轻的一句话让大家有了惊惧。本来,这些梅山猎人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哪里会怕这些山野里苟活的扁毛畜牲呢,然而这个大货却是一个例外。大货,疤爷那一辈猎人枪管下的漏网之鱼,你想想那有多厉害。苦李子经历的那一幕,大家都见到了,要不是疤爷的梅山大咒,苦李子恐怕早已连寒毛也没得了。

        大货不是一般的山野畜生,渐渐有了山林灵性,加上过往的蛮力和狂暴,足以使一般对手胆战心惊。这里的灵性,说起来就是这只扁毛畜生的智慧,也是它与对手较量中的谋略及其技巧。

        大货经历疤爷一辈猎人的铳火洗礼,加上这么多年的潜伏磨砺,变得愈锐利、狡邪,甚至不可琢磨。

        看样子,昨天的猎物就是大货族群。大货漏网的这些年,却繁衍出一个数量可观的族群。

        事实上,我家周围的村寨这些年可是遭殃了,这些扁毛畜生们总会在庄稼初成的时节出来大肆搞祸害呢,如山人的苞米抽穗了,插的红薯藤开始在地下结下薯仔,还有山里的水稻就要灌浆了,大货与它的族群就开始出动了,也许是因为这时候的食物开始成型,吃到嘴里也有份量,更是这些食材嚼在嘴里带给味蕾的鲜甜可口,使这些扁毛畜生的胃口大开,自然山人遭受的祸害更深了。

        那时候的山人,为了吓唬与驱赶这些可恨的家伙,在日暮或凌晨时分,在这些扁毛畜生出动的时候,或者敲打铜锣,出巨大的咣咣声,或者远远地放铳,或者放鞭炮,利用人造的巨响使之惊惧,然而,三五次之后,有些胆大又有灵性的家伙,开始我行我素起来,知道这是人类的伎俩而已,除非看到有大群人近得身来,而且夹枪带棒,来者不善时,它们就会极快地逃遁。

        在这些畜生们下山来的必经路径处下套,常常只是猎得一些没有经验的小兽,反而促大兽们的疯狂报复,加剧对庄稼的破坏程度。山里的农人们,面对这群畜生,可是一筹莫展。

        梅山猎人适时出现,十分讨得山人的欢喜。既可以看热闹,还常常可以分得一份肉食,打上一回牙祭,更是可以刹刹野兽们的气焰,缓解一下这些扁毛畜生带给山人们的灾情。

        今天大家猎得这只大兽,大货又显身了,莫非大货会带着他的整个族群来报复了?它将如何进攻呢?苦李子心里有些慌。

        苦李子悄悄问起卢贵,这些畜生又会怎么样呢?

        卢贵告诉他,畜生们都是气味行家,寻着同伴的气味跟来,可能会袭击他们怀疑的人或者其他野兽。他们会包围人们的住处,躲在暗处,待到有人出外,就冲撞过来,起袭击,突然间,人们猝不及防,轻则伤残,重则丢了小命。

        然而大货带领它的族群来报复,却是远远地叫唤,不就是提醒我们做好防范吗?苦李子疑惑地问卢贵。

        这恰恰是大货的嚣张与狡诈的地方。说它嚣张,它不像一般畜生那样,悄无声息地报复你,而是明目张胆地出挑战的信号,让你死个明白。狡诈的则是它出挑战信号后,也不像别的畜生那样,急着行动,而是三番五次地这样叫唤,在心理上折磨对手。

        正当苦李子恐惧得不行的时候,疤爷吩咐大家睡觉。众猎人还是有些疑惧。

        放心吧,疤爷让大家睡觉就睡觉,大货今晚不会来的,卢贵逐个安慰大家说。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三三两两还是洗漱上床了。苦李子躺在床上,支着耳朵听门外的声音。

        大货嘶哑的叫唤,被山风撕得有些零零落落,仿佛夏日里远处坟山里闪烁的如豆鬼火,摇摇曳曳,令人心悸,亏得周边睡的都是张开膀子抡得死一头牛的汉子们,苦李子勉强没有那种惧怕了,不过,他也是很晚才入睡的那个,后来实在迷糊了,却仿佛听到门轴吱呀了一声,有人外出了,他没有在意,可能有人夜里小解,要到外面方便。

        苦李子想自己万万是不敢的,万一大货及其族群埋伏在屋子四周,那该如何是好?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也就彻底地睡了。

        第二天,大天亮的时候,大家睡眼惺忪地起了床,现昨晚不过是一场虚惊而已,大货嘶叫了几声,也就没了下文。

        然而,小骚牯来做早饭时,尖叫了一声:“香油没得了,空底了,哪个剁脑壳死的,生什么孽,都把油撒到哪里去了,如何做早饭哟?我这桶可是鸟树下老龙头油榨坊的上等香油。”

        几个年轻汉子凑近一看,果真油桶空了底,没有几滴了。梅山人把油菜籽榨的油唤作香油,大抵就是这种菜油闻起来特香的缘故。

        稚童的我,常常在梦里想象着,奶奶从鸡窝里摸出那只黑乌母鸡的绿壳蛋,把香油煎烧至热烟冒起,才把碎碎的辣椒投入炒熟,将蛋打烂了下到铁锅里一起煎,香气拂来时,将隔夜的剩饭倒入其中,一顿翻炒,等到饭粒浸润着乌亮的香油,混合着金色的蛋碎,这时,随手丢入切细的野葱,梅山里最高规格的野葱香油蛋炒饭,就这样活色生香地出炉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柴火土灶前完成的。稚童的我,都能在梦里把盛饭的荷花碗舔到光可鉴人。

        说到香油,自然会联想梅山人的吃油特点。梅山人的食用油大抵有三类:一是猪油,梅山人一年到头忙得尾,讲究的人家,会杀头猪过年,猪肚油熬了,盛了一个陶瓷坛坛里,上面加了盖子,往往是一家人大半年的食用油。杀过年猪的肉,擦了盐腌上几天,放在自家的灶上借着做饭时烧柴禾的烟火将其熏干,也就成了梅山人著名的腊肉。梅山人做腊肉菜时,把腊肉煮透,再把半肥半精的腊肉煎出一点油影来,伴着辣椒、大蒜头、冬笋等一起炒了,直至起锅装盘始终不再放别的油,一是觉得猪肉菜本身就油水足,不必再放油了,二是那时梅山人的生活甚是清苦,食用油很是珍贵,能省也就省点。

        第二类食用油,便是山茶油,即由南方木本油料植物山茶树籽压榨而成。由于这种食用油成分的某些特殊性,尤其是不饱和脂肪酸的含量高到九成,暗合当下潮人们的养生之道,也就成了南方许多有钱人青睐有加的食用油,然而对那时的梅山人来说,此种食用油味淡,总觉得炒菜油力不强,于是许多梅山人在祭祀场合常常用上山茶油,留下油力深厚的其他油用来炒菜。因此,山茶油在梅山里还有“斋油”的称呼,想必与祭祀有关,也与油力不厚有关系。

        第三类就是所谓的香油,这种油菜籽榨的油,香气较大,特别适合于烹调膻味大的牛羊肉、腥味重的鱼类菜肴,容易将异味中和一部分,使其变得更加可口。梅山的早饭,也是炒菜与米饭,炒菜还是昨天的兽肉。兽肉味重,小骚牯自然用上这种梅山人的香油来炒菜,昨天的晚餐用去了一小部分,还有大半桶的,竟然今早起来就只留了空底,自然小骚牯会嚷嚷。当然,小骚牯这一闹腾,让众人心生疑惑,这油都去了哪里。

        自然疤爷也听到了,可是他只枯坐着,沉默地抽着他的老旱烟,烟气漫起,云山雾罩的那种,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卢贵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这时,苦李子出了门,就着山泉水洗脸,突然看到四周的草丛中有一股强烈的香气,闻了闻,觉得异常,循得香气走了一路,结果他竟然现自己围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他好生奇怪,马上脸也没洗,赶紧回来向大伙诉说稀奇:“我知道这些香油都去哪了?大家随我来看。”

        众人随着苦李子的指引,终于看明白了香油围绕屋子淋了一圈,小骚牯看到了地上一张黄纸,正要弯腰捡起来看时,被一个声音喝住:“不要动它!”

        小骚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一看是卢贵,知道这其中必有机关,再仔细看那张黄纸,上面似有画符,并被钉住了四周。

        众人顿时悟出,这淋洒在屋子四周的香油,连同这一张画符,整个就是一个符咒。莫非这也是疤爷让卢贵干的?有人看出,这张画符是疤爷的手法。卢贵迎着众人探询的目光,微微颔,算是对大家的回复。

        众人终于明白,昨夜里大货一定来偷袭了,但这一圈浓浓的香油气味模糊了大货及族群对于同类气息的辨别,更是疤爷那一张神秘的画符挡住这群扁毛畜生可能的狂躁冲撞,众人方得一夜的安眠与梦香。

        香油漏了底,没有难倒小骚牯,这个猎人中最好的厨子,厨子中最好的猎人,最终用熬出的兽油,做了一顿有滋有味的梅山早饭,众人香喷喷地吃着,突然闻听有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径直闪到疤爷跟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脸悲苦,带着哭腔大声说道:“疤爷,你可要为我做主!”

        苦李子一看,这不是鸟树下老龙头油榨坊的油把式龙大的瘸腿儿子龙保文,他怎么啦?

        看到眼前的一切,尽管龙保文没有说全事情的原委,但疤爷似乎明白了一切,愤恨地了说了一句:“有些人,连畜生还不如!苦李子、卢贵,你们俩随我走一趟,我倒看看这些畜生究竟要干什么!”

        众人正要劝说疤爷大病初愈,不要亲自前去,派几个人去交涉就可以,可哪里拗得过疤爷的性子。

        苦李子不知道疤爷愤恨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老龙头一家遭遇了什么,但老龙头油榨坊可是梅山人家喻户晓的,油把式龙大的为人实在没话说,龙保文更是老实巴交,不知有什么人会惹他们呢。

        苦李子揣着疑惑,与卢贵跟随在疤爷左右,照顾着大病初愈的疤爷,不至于体虚摔倒。龙保文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

        其实,这一行人都不知道,他们将在到达之后的老龙头油榨坊迎来一场比任何狩猎更惊心动魄的搏斗。当然,这一回他们将与人性,一种并不比兽性有丝毫差池的人性,做活脱脱的肉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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