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翌日，孟晚情睡了个好觉，宋霁明眼底青黑。

        看着少年一副憔悴的样子，孟晚情心里好笑。

        果然有时候心大点会比较幸运呢，你看，一夜无事。

        想着今日她自己还要赶车，宋霁明却可以在车里补眠，孟晚情就觉得对方没什么好心疼的。

        马车又行了一日，在夜深后赶到了青县的城外客栈处。

        下车前，孟晚情问了对方一句：“两间？”以免对方大半夜又跑来找她，浪费钱。

        宋霁明没有点头。

        “一间？”孟晚情又问。

        宋霁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大少爷真难伺候。

        孟晚情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其实孟晚情并不想跟他作对，好歹他也是一朝王爷，权利大过许多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忌惮皇权的。

        如果这趟旅途能跟宋霁明结个善缘，孟晚情表示很愿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但注意，是“朋友”，如果宋霁明不把她当朋友，而是把她当工具人的话，孟晚情才不愿搭理他呢。

        所以她得努力把宋霁明对她的观念掰正了，让他以后能对她尊重点，在抛去身份成见下，把她当做对等的友人……谁说王爷不能有江湖朋友？皇帝还会有知己呢，虽说这主要还得看人，如果对方品行太差，当朋友也不值当。

        在客栈后院受冻洗完衣服，孟晚情回到房间时见眼前景象后一愣。

        那简直是一幅美少年出浴图。

        幽暗灯下，少年青丝如瀑，水汽萦绕，肤若凝脂，颜如渥丹——当然，他穿得很严实。总之人就是非常好看，尤其是在这个年纪，性别特征不是太突出，长发披肩竟有一股女性的柔美。

        孟晚情想，果然美人是不分性别的。

        也不是没见过他披发的样子，但这回湿漉漉的别有一番韵味。

        孟晚情自认是一个定力比较强的人，面对成年美男尚可一战，别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了。她不过起了一时的欣赏之意，就再没别的想法了。

        孟晚情泡澡的时候，顺便划了划系统商城。

        自带商城就是好，不仅有香皂、沐浴露，还有护发素和牙刷牙膏等，这大大的便利了她的清洁，不然要是学这里的古人，只能用老百姓的土方法了。

        孟晚情想，富贵人家的清洁用品大概会高档一些，不过宋霁明这个落难王爷，就只能受委屈了。她是不会跟他分享这些好东西的，嗯，起码在信任他前不会。

        之前自己用的时候，都是躲着人的。

        关于系统背包的事，孟晚情先前发现了一个bug，理论上说背包中一个格子只能装一种物品，同种物品可以叠加储存这个孟晚情倒是发现了，但系统判定的“一种”，十分有待商讨。单样物品可叠加这不必多说，但多种物品被放在同一个包袱里，这一个包袱系统也能判定它是“一种”！也就是说，孟晚情只需把许多东西打包进一个包袱里，丢进背包也只占一格。包袱里的东西相同则能叠加，不同则另占一格。

        这大大便利了她携带物品，所以她这次出行可以说是轻装上阵，若不是带个外人，不能让他起疑，她还能更轻。

        洗完澡后孟晚情就爬上了床，不过她得等头发干，所以暂时没躺下。

        古时的娱乐太少，等头发干的这段时间，孟晚情无聊得都快要发霉了，没事干的她只好想想这趟旅途，提早做些计划才能不乱阵脚。

        宋霁明坐在桌旁，大约也是在等头发干，干坐着没事做。他的头发比孟晚情的要长，干得也比较慢。

        从前都是有人服侍，他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需要自己动手脱衣服、洗澡、擦头发。还好他记得从前宫女们的动作，自己也不算笨手笨脚，才没出什么乌龙。

        不知坐了多久，等两人都哈欠连连的时候，才纷纷躺下闭眼。

        宋霁明其实没有太困，毕竟白天睡过，他的哈欠完全是被孟晚情传染的。

        他有一事在意，便问出口：“我现在身上这套衣物好香，从前从来没闻过这种香味。记得这套是我们在三溪镇的客栈住着时你洗过的。”

        孟晚情不太想搭理他，困，敷衍道：“香点不好么。”

        “好是好，可我发现这香味跟你身上的一模一样，你发间也是这个味道。而且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也闻到这个香味。”

        “……”孟晚情的睡意忽然消了大半，“……你鼻子还挺灵。”她觉得那味道挺清淡的。

        “你用的什么洗的？”

        “……皂角。”

        “我也要用。”

        “……你倒还挺不客气。”

        “嗯。”

        “…………”孟晚情翻身过去背对着他，沉默捂眼。

        大意了。所以她才不想住一起。

        “孟青？孟青？”宋霁明伸手去摇了摇那团被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就给你用，别扰我睡觉。”

        宋霁明安静了。

        孟晚情：……这破小孩。

        早上醒来，宋霁明又要她给他绾发。

        孟晚情因为一件秘密暴露，心情很不好：“你也该自己学学了，我可不是伺候你的下人。”

        宋霁明放下了梳头的梳子，就坐在那儿不说话。

        “……”

        “……”

        “…………”

        “…………”

        孟晚情觉得自己要疯，这小子究竟什么时候掌握的跟她斗的技巧？装可怜没用！我告诉你，没用！！

        她愤愤道：“那你干坐着吧，我去县上一趟！”

        她原本就打算今日休整一天，连日赶路让她略感疲惫，既然到了青县，好好参观一下这座城池也是不错的，还想着能带宋霁明这个没出过宫的人一起玩玩，他之前在三溪镇时就对周围的事物很好奇，孟晚情本想着能让他体会一下风土人情……

        好嘛，现在，她生气了，就不带他玩了。

        青县依山而建，绿林环绕，故而得名。

        城内的绿化做得似乎也不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几乎都种着树，门口还有花草，想来住民的闲情逸致挺盎然。

        孟晚情嘴馋，买了个糖人舔着，悠步走在各主干道上，看着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孟晚情瞧着这个朝代的服饰还挺多样，有些还能明显看出此人身份是侠客，彼人是镖师……没想到混江湖的人还不少。孟晚情又想起两日前那几位身着蓝白相间劲装，自称苍穹派的人。

        苍穹派，这名字大气，看他们人手一剑，想必是修的剑法，也不知挥舞起来，是个怎样的身形。孟晚情有点想见识见识。

        这朝代的发型也很多样。

        大约是行走江湖方便，将头发剪短的不少，所以像孟晚情这种只是及肩长度的头发，走在街上也不会显得突兀。

        古代的娱乐活动真的不多，孟晚情逛了许久，也只看到一耍猴的，还有一街头杂耍。

        倒是一家茶馆里，有一说书人在慷慨激昂地讲着江湖故事。

        孟晚情在馆外听了几句，觉得挺有意思，便进去交了茶位果脯钱坐着听。

        一开始说书人讲的是一名孤身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听客们虽听着起劲，却觉得老套，央求说书人换一个。

        说书人想了想，便道：“那好吧，讲了仗义走天涯的男儿气概，便讲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吧。各位听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在外头徘徊的人也不要犹豫了，进来喝口茶，在下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可是压箱底的宝贝，轻易不拿出来说，各位今日有耳福了。”

        众听客嗤笑，让说书人不要搞噱头，快点讲故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就开讲……相传百年前，有一位极受大王宠爱的公主……”

        相传百年前，有一位极受宠爱的公主，她风姿卓越，英姿飒爽，从小不爱女红，只喜练武，偏生奇才，身手绝顶，十五岁时出宫走江湖，结识了不少朋友，还遇上了一个俊朗青年，随后两人便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本以为能成就一段佳话，谁知男子竟为□□，从前作恶多端，残害生灵，人人得而诛之，众人皆劝诫公主不要和他在一起。但公主痴情于那男子，不肯放弃，同时心寄天下苍生，规劝男子改邪归正，最终靠着爱的感化，与男子走向了幸福的归隐结局……

        孟晚情嗑瓜子的手停下，神情一言难尽，脑海里的弹幕飞速划过这些语句：“狗血”“不现实”“故事没有逻辑”“靠爱感化改邪归正？□□不要面子的嘛”“以前作恶多端怎么算？没人寻仇？”“公主你到底看上他哪点？”……诸如此类。

        但众人听故事明显图个新鲜，且没接受过狗血文的熏陶，找不出逻辑漏洞，只啧啧称奇，说这公主如何情深，如何勇敢等等……

        孟晚情同样是随便听听打发时间，虽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不会指出来砸人场子。

        待场子散去，孟晚情有点肚饿，寻了个路人问这县上最好吃的是哪家酒楼后，就欢快地奔向了那里。

        一天游玩下来，孟晚情心情早已大好，她本就不是个气得久的性子，这回吃着好菜，倒是想起被她丢在客栈里的宋霁明来了。

        虽说包袱里不是没有干粮，但连她吃几天都吃腻了，更何况娇生惯养的皇子。

        孟晚情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可她的确不想给他当下人啊。她与他的矛盾，归根结底还是身份问题，她不是不会照顾人，但她不希望对方将这当做理所当然，她付出可以不求回报，但对方予取予求就不对了，这难道不是强盗逻辑？她又不是他妈。

        最终孟晚情还是觉得自己脾气发过头了，她承认她有把昨晚香皂的气加在这里一起撒出来，但她到底是不喜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所以还是不打算与他交心。

        提着一桌好菜，孟晚情打算将这些当做早上的赔礼，给宋霁明带回去。

        一路上琢磨了许久的说辞，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全都无了用武之地——

        宋霁明不见了。

        客栈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就是没有。

        掌柜的也说没注意。

        孟晚情的心忽然一沉——该不会是那些杀手发现了他的行踪，将他掳走了吧？！

        先前在三溪镇就已经暴露过容貌，如果皇帝真的派人来找，必定会从三溪镇的民众口中得知他出现过在那儿！而稍微推算一下，找到青县这里来也很正常！

        ……果然，就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待着！

        这破系统也不知道提醒她，之前还那么保他呢，如今就不管了。

        说起来系统也没有给她发布护送宋霁明去渝州的任务，所以对系统来说，宋霁明到底算不算关键人物啊！

        孟晚情颓唐地坐在床边。

        要说她对宋霁明的感觉，很复杂，一面把他当小孩，有些可怜，一面把他当做王爷，她不喜权贵。可若是在危机之下，问有能力的她救不救，她当然是会选择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宋霁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成年人保护未成年，天经地义。

        宋霁明若是被掳走，定不会有好下场，孟晚情预想到那些可能性，便十分自责。她本可以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却没做到，白白牺牲一条人命……

        ——咦，等会，怎么没在房间里看到给宋霁明买的帷帽？还有早上桌上放着的一顶木冠，怎么也不见了？

        杀手掳人，不至于把这些东西都一起带走吧？

        难道……

        孟晚情忽地站起，朝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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