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睡的地方不好，孟晚情靠着树干浅睡了一下后便醒了，此时日上梢头，阳光直射也有些迷眼，她看了一眼也休息不好的宋霁明，询问他是否能够上路。

        既然睡也睡不好，还不如继续赶路，起码走到下一个地方，还能寻处睡觉的地方，宋霁明自然没意见。

        只是他睡迷糊时会显得有些呆，孟晚情看他步履不稳，山路又不好走，不免伸手牵住他。穿着女装的宋霁明此时真的像个惹人喜爱的女娃娃般，使得孟晚情对他多了几分怜惜——她向来对待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好。

        宋霁明起初迷迷糊糊被她牵着，走了一段路后也清醒了过来，发现孟青又如保护者姿态般将自己护着，小小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他堂堂王爷怎能由一女子保护？于是握紧了对方的手，快一步走到了她身前，作出一副引领者的姿态来。

        看着宋霁明忽然异常的举动，孟晚情迷惑：他干嘛走到前面去？他认识路吗？

        况且——

        “小白，你现在是女子装束，走路不可这么昂首阔步，太违和了。”

        宋霁明：“……”

        被人幽怨看了一眼的孟晚情好笑道：“快走上大道了，来，把帷帽戴上，别被人瞧了去了。”

        整一副哄孩子的语气，可把宋霁明刺激得不轻。凭什么他要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当成孩子哄？这孟青把他当什么了！

        相握的手为了帮宋霁明戴上帷帽而松开，这之后便再没牵上，因为宋霁明气鼓鼓地远离了孟青三步距离，不肯再与她亲近。

        与此同时，在益安县城内，由于知县府上不见了两人，同时还遗失了一沓下人的卖身契，最生气的莫过于蔡毅铭，他这才发现自己被孟青那个小丫头花言巧语骗了，什么心甘情愿入府，什么劝解了翠雪成功，怪不得翠雪那人忽然肯进食上药，不哭不闹了，原来是孟青那家伙承诺了带她出去！但孟青是怎么出府的？府内戒备不低，会武功的打手也不少，若她不是串通府内人帮她们出去，那就是她靠着自己的能力偷卖身契并出府的！

        前者可能性较小，蔡府上下仆人应该没那个胆子与他作对，那么就是孟青那小丫头有功夫！

        从府内库房门口被毁掉的锁来看，功力似乎还不小，能掰动铁器！并且她居然能够不惊动府内巡逻把人带出去，想来轻功也是上乘，这样的小姑娘……不简单！

        蔡毅铭气于被小丫头摆了一道，大肆派人去寻找，可他也知道，如果对方果真轻功绝佳，此时恐怕早已出城不知跑到何处。

        但这笔账，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孟晚情宋霁明二人出城匆忙，只拿上了一个包袱，马车和马车上的东西一概没带，是以在抵达下一个补给点前已耗尽干粮。

        行了一天的路，孟晚情饿得前胸贴后背，偏偏包袱里的那一点吃的已在上午出发时分着吃完，一路上也没碰上能买吃食的地方，更别说他们今晚还得在野外将就一晚，没有狩猎技能的两人只能饿肚子。

        水倒是不用担心，先前在路上碰上一条小溪，往牛皮水壶里灌满了水，够喝一阵子，就是这肚子饿的情况令人不太愉快。

        宋霁明倒还没说什么，孟晚情却快顶不住了。

        想她从前还没饿过肚子，穿来半个月也没饿着，然而现在，饿得她胃疼。

        若是她如今一人还好，偏偏身旁还有个宋霁明，这不是让她不能从商城里面用积分兑换食物了嘛！

        孟晚情生无可恋。

        可让她借口尿遁去远一些的地方吃独食，她又有些过意不去，宋霁明这孩子一定也饿了，但他却半点没有任性，想来是考虑到如今的处境，吵闹也不会得来吃食，所以只能忍着。

        这般乖巧倒是会让孟晚情觉得不忍，她想了又想，终是拽了一张随身携带的帕子，偷偷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后从系统背包里变出两个上次省着没吃的蛋黄酥，假装是从自己怀里拿出来般，递到宋霁明面前：“咱们现在也没别的吃的，我身上就剩这两个从蔡府里顺出来的点心，你一个我一个，吃了好睡觉，希望明天能找到农家什么的，向他们买点食物也好。”

        一个蛋黄酥有她大半个拳头这么大，而且热量高，吃一个也算能顶肚子，让这个宿在野外的夜晚不那么难熬。

        看着帕子里两个黄灿灿的酥皮类点心，宋霁明没见过这样式的糕点，他伸手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一口尝了尝。

        他咬得小口，第一次只吃到了外层的酥皮和内里的一层糯米皮，还有一点豆沙，看了看点心里的馅，发现豆沙里还包了个黄色的东西，他又一口咬了下去，这回吃到了最里层的咸鸭蛋黄。

        蛋黄的沙糯配合着豆沙得当的甜味，再加上外层酥皮以及糯米皮的不同口感，混合在口腔内，是极上的美味。

        他曾以为他在宫里吃过了天下最好的东西，等闲凡品入不了他的眼，可没想到民间竟然有此等搭配绝妙的点心，一时间有些惊喜。

        三两口吃完一个，仍有些意犹未尽。他本是想细细品尝，可奈何肚子太饿，点心又太好吃，一不小心就吃没了。

        就算是宫里也没有这样的点心，他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孟晚情怕自己暴露，直把锅推给蔡府：“不知道，从府里顺来的，没想到还挺好吃。”

        虽然这个“顺”有些不大光彩，但宋霁明还是没忍住想，早知道这么好吃，孟青怎么不多“顺”点出来。

        填了填肚子，孟晚情也感觉胃里不怎么难受了，当即在火堆边躺下，准备尽快入睡，至于明天早上饿肚子，是明天早上的事。

        包裹里的衣服都被他们拿出来当被子盖，又有着火堆的温度，这深秋的夜晚也不算特别难熬。

        宋霁明见孟青睡下，自己也缓缓躺下。

        此次夜晚不如先前那般还有马车和暖被，膈应的地面和阴冷的秋风，都让宋霁明感到不适。可他也明白如今没有选择，想来他之前还不适应在马车内睡，但与现在比起来，马车不知道好过多少。

        这趟旅途倒还真如孟青所说，是要同她一道吃苦的，但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孩都能忍受，他又如何不能忍呢？想到这，宋霁明反倒有些苦中作乐起来。这样与一个女孩踏上旅途的事，从前他想都没想过，这会儿的他不用对付那沉重的学业，不必端着皇子的架子，栖身于这山林间，竟有股说不出的轻松。

        他忽地有想要与她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的想法，但不可以，且不说他背负着王爷的身份，皇兄又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他的母妃，一直以来最是疼他护他的母妃，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还有父皇……宫人都说父皇严厉，可父皇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慈父，孟青既说坊间传言父皇驾崩疑点众多，太子登基时机蹊跷，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内幕？但他在那段时间里，得知的都是太医们说父皇病重时日无多，就连母妃也未对此有什么猜测，何来“疑点”一说？但太子……他的皇兄，那个人，他对他着实没什么好感，他与其他的兄弟都不甚亲近，何况年长他二十岁的皇兄了。如今皇兄要杀他，连兄弟手足都能下手的人，难保不会对父皇……

        一股阴风穿林而过，靠近火堆、盖着厚衣的他还是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

        他侧躺着，面向着躺在火堆那头的人，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听着火烧柴的噼啪声，还有那人缓缓的呼吸声，都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清晰。

        风带来一声动物的长啸，宋霁明惊了一惊，他想起从前听宫人说过，深山里有狼出没，它们的尖牙会咬破人的喉咙，利爪会撕裂人的身体，是非常凶猛的动物。

        此时周围林间一片黑暗，时不时吹动的冷风摇得枝叶沙沙作响，人们对黑暗、对未知总是恐惧的，仍是个少年的宋霁明也不例外，他只觉黑暗中像是有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可屏息凝神，却又听不到除了草叶摩擦以外的声音。

        心下渐虚，他看着对面睡得毫无防备的孟青，只觉她心太大，这种荒郊野岭，也亏她睡得着！

        孟晚情其实睡得浅，她只要不是困到睁不开眼，都是绷着一根神经的，当然，她心大倒是心大，要是睡着睡着睡深了，她也懒得管了，反正在睡梦中死去也不大痛苦，她倒是挺喜欢这种死法的。

        不过但凡有什么惊醒了她，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吃一颗金刚丸，再仔细去判断局面。

        金刚丸，顾名思义，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维持时间，也是15分钟。不过至今为止她还没用得上。

        要她去辨别附近什么动静她是做不到，宋霁明估计也不大行，所以守夜这事弊大于利，既缩短休息时间，真来人了，也不一定能提前多少得知，还不如作势睡着，降低对手警惕，再打其一个出其不意。

        不过，孟晚情没想到，露宿的几天中第一个把她惊醒的不是杀手强盗，也不是山林猛兽，而是……宋霁明。

        当她察觉到有人的手摸上了她的身，浅睡时一直绷紧的那根神经使她条件反射地意念操纵系统兑换了一颗金刚丸吞入口中，当系统界面上出现状态倒计时后，她一把抓住那只搭上了她腰上的手，一个反转将其压在身下制住，并且准备再兑换一颗大力丸抑制对手的动作——

        火光未灭，烧得仍旺，证明她其实没睡多久，在她正准备吞下大力丸的那个瞬间，她看清了身下之人的面容——

        宋霁明面露惊诧，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孟晚情瞬时顿住了举动。

        在她的印象里，宋霁明不会主动触碰她，许是自持身份还是别的什么的，总之他们之间的接触，大抵都是她主动，所以她完全没有想到宋霁明会贴上她的后背并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这一瞬她还以为是宋霁明发现了什么“敌情”所以来叫醒她，但当她抬头四周望了望后，发现根本没有异状。

        她低头，问得有些咬牙切齿：“……你干什么？”

        宋霁明也完全没有料到孟青的会反应这么大，他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怒气，被压在底下使他气势有些不足，只能讷讷解释道：“我……今夜夜凉，所以想过来抱着你……”

        孟晚情：“……”

        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身下的确是散乱着几套衣服，看来他是从火堆那边挪了过来。

        但这虚惊一场却使得她白费了一颗金刚丸，白费了10点积分，相当于当朝的一百两银钱！她能不生气吗？！

        只是看到宋霁明一副被她吓到的模样，而他的理由又的确没法让人发起脾气，孟晚情瞪视他半晌，最终还是软下性子来——算了，跟他置气又有什么用呢，积分花都花了。

        紧绷的那根弦松下来，孟晚情的力气也随之一松，心累地倒回原先睡的地方。

        “下次不要这么不声不响地靠近，我还以为是敌人呢。”她侧躺着看着身侧的人道。

        宋霁明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听到孟青这么说，只愣愣点头回道：“嗯……我以为你已睡着，本打算不吵醒你……”

        他一时忘了孟青是习武之人，武者最忌讳别人近身，被那样反制也是理所当然，是以他现在只觉心有余悸，刚才孟青的手差点就掐上他脖子了。

        孟晚情想起他靠过来的理由：“冷吗？你靠火堆睡吧。”

        没等宋霁明回话，她便自顾自地起身腾位，顺便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柴火。

        宋霁明在孟晚情的推促下往火堆边靠了靠，随即她在他身边躺下，顺便给他拢了拢当做被子的衣服。

        她没说什么话，拢完衣服后就紧靠在他身边睡下了。两人睡在一起理应是会暖些，孟晚情脑中并无过多男女心思，只是想着既然冷，靠就靠吧。又或者说，她在此处缺乏一些现实感，所以要比以往更不在意一些事。

        宋霁明靠过来的打算，有三分害怕，三分冷，还有四分是想抱抱她。

        他看她蜷缩成一团，想来也是冷的，他现在虽然能力有限，可想要保护她的心却是不变的，他想，若是能给予她一些温暖，也算是保护的一种吧，既然她以后会是他的妻，那抱一抱也是无妨的。

        不过现在他不敢抱了，早知道碰一碰她反应会这么大，他也不会冒然冒犯。

        说起来，他虽决定了要对她负责，将她娶进王府，可还没问过她的意思……若是根据她之前说过的话，似乎是不想进他府中，不过她的不愿是因为做仆或做客，那……做他的妻子呢？她可愿意？

        唔……到渝州的时候问问她吧……

        少年人的心跳因这问题而紧张得有些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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