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即便孟晚情和燕长思回来得晚了，将军府仍给他们备着热菜。

        沈夫人今日的疗程已经结束，已在服药过后睡下，柳元瑛晚上便没有什么事，溜达到两个孩子房中看他们吃饭。

        “今日出去都逛了什么啊？”柳元瑛作为长辈关心道。

        燕长思回答他：“二公子带我们逛了永乐街，不过在半路上遇到了一正在被追捕的贼人，恰巧孟青与那贼人有些过节，我们便跟着追捕他的人一起搜查他的下落。”

        柳元瑛倒是不知道这事，他忙问：“哦？那可有什么结果？”

        燕长思点点头：“嗯，倒是找到了一条线索，只不过今天太晚了，我们打算明天再找……哦，对了，柳先生，今日孟青遭到那贼人攻击，伤到了一点，敌人武器上好像涂了毒，虽然孟青说毒已解，但以防万一，柳先生能替她看看吗？”

        孟晚情没意料到燕长思会说起这事，她连连摆手说不用，却还是被柳元瑛摁着手腕把起脉来，“你伤是伤在哪儿了？”他边问道。

        孟晚情弱弱的回了一声：“右肩……不过对方的武器是针，伤口也就针眼那么大，现在早就愈合了……我真没什么大事……”

        柳元瑛凝神把脉，悠悠道：“可别小看了针，要是地方扎得准，人都能给你废了。”

        “……”这话让孟晚情又一阵后怕，她忆起白天右臂那股酥麻感，不敢想象手要是真被扎废了该怎么办。

        “……唔？”柳元瑛把着把着脉，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又仔细辨别了一番，越觉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忽而沉吟问道：“孟青……你是女子？”

        孟晚情差点没呛到自己口水，“……唔咳…！您怎么看出来的？！”

        柳元瑛的语气带着笃定，也没必要打马虎眼了。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把脉辨男女吧！天啊，她怎么能忘了这茬！

        柳元瑛道：“你脉象滑而无力，脉感圆润……是葵水来前的征兆，不过你这脉象略感滞塞……是头一回来葵水吧？”

        “什么？！”孟晚情震惊。

        几个月没来月经的便利让她差点忘了这茬，结果还没让她快活几个月她就又要开始承受女人的痛了吗！

        她欲哭无泪……

        柳元瑛还关切道：“你清楚葵水相关的事吗？若是不清楚，我可以给你讲解一下…若不然，便请将军府内一嬷嬷教你。”

        孟晚情伸手阻止：“不……不必……这些我还是知道的……”

        柳元瑛略感奇异：“哦？从前有人提前告知过你？”

        孟晚情含糊应了，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默默静静，缅怀一下她转眼即逝的轻松日子……

        孟晚情很快回了房间躺下，她庆幸还好商城里有卖卫生巾，不然她还得想办法弄几条葵水带……

        另一方，在孟晚情离去后，柳元瑛挑眉看着燕长思：“你看起来并不惊讶，是早就知道了？你小子怎么一直不说？”

        燕长思：“……孟姑娘不愿意被揭穿身份。”

        “你倒是守口如瓶。”柳元瑛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但燕长思却想起了白日里自己将她身份说出去的事，那时她的眼神是有在怨他的吧……可谁叫她总是不在意这些，他觉得她自重的意识有些缺乏过头了。

        而今晚又是他提议的把脉让她的身份暴露给了柳先生……

        自己并不算守口如瓶呢，想来她又会带着怨气看他吧……

        似是看出了少年的情绪低落，柳元瑛跟他讲起了女人葵水期间的注意事项，其实柳元瑛是有打算将自己的技艺传给燕长思，才会跟他讲些医学知识，而另一方面，他也在提点他此时可以献献殷勤，他看得出长思少年其实很在意那位孟姑娘。

        于是第二天，孟晚情就对着一早起来给她端了碗热姜汤过来的燕长思无语凝噎。

        最终她还是喝了那碗姜汤，虽然没有感到经痛，但来月经给她带来的疲惫感让她今天不想动弹。

        不过她躺了一会还是想，找采花贼这件事肯定不能被莫絮铃他们抢先了，不然抓捕采花贼的功劳没有她，系统不判定她任务成功怎么办。

        只是还没等她爬起来，就有下人过来传话，说沈夫人想要见她。

        孟晚情心觉奇怪，这沈夫人不是正在治疗中吗？听说治病过程可不轻松，怎么这第二日还有气力召见她？

        抱着疑惑，孟晚情还是出于礼节，整理好自己后，跟着仆人来到了夫人的院子。

        沈朝颜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比往常都要不好，但她在今早听过儿子萧辰旭的话后，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想要即刻见孟青一面的心情。

        孟晚情一进内室，就见沈夫人倚靠在床边，萧家父子，以及柳大夫都在。

        她甫一打过招呼，就被沈朝颜招手示意，让她去到她身边去。

        孟晚情依言，靠过去后又被对方握住了手。

        “好孩子。”沈朝颜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孟晚情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受宠若惊，“一定是上天垂怜，才将你引到了我身边。”

        孟晚情：？？？

        突然间的，沈夫人在说什么？别是被柳大夫治坏了脑子吧？

        沈朝颜接着道：“我从前一直想要个女儿，这才不顾病体产下了第二子，只是没想到这第二胎还是个儿子，虽说有些遗憾，但好在旭儿乖巧又孝顺，我仍觉得很幸福……我这身子怕是不能再孕育第三胎，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能享受儿女双全的齐天之福……但上天却把你送了过来。”

        说至此，孟晚情似乎觉出了话里的意思。

        而后就听沈夫人道：“你可愿做我的女儿？想来你我定是有缘，才几次三番地助我，而我也不知如何回报，不如就结下义亲之缘，从此将军府就是你的避身之所，我也会待你如亲生女儿般，成为你的依靠，如何？”

        孟晚情一时间哑口。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萧辰旭，十分确定以及肯定是他把自己的性别告知了沈夫人，而这小子在被她看时，还一脸坦然，孟晚情觉得他一点都没有替人保守秘密的自觉。

        只是这沈夫人在得知她的性别后，似乎更期望收她做义女了——原因或许就如她自己所说，单纯的想要一个女儿。自己生育无望，又恰巧碰上这么个雪中送炭的，才会对她这个陌生人产生好感。

        在沈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萧老爷只认真在一旁听着，同时也用期望的目光看着孟青，眼中是对夫人的赞同以及对女孩的赞许——萧广延也觉得，孟青给人的感观还算不错，收作义女也无妨，最主要还是以夫人的心情为上。

        孟晚情有些为难：“……夫人抬爱，晚辈受宠若惊。只是还是如上次所说，我本江湖人，心在江湖，却是不惯做小姐的，夫人有这份意令晚辈很是暖心，只是晚辈总归要离开，若是无法在义亲面前尽孝，这缘分结来也无意义吧。”

        “无妨！”沈朝颜连忙道，“我本意也不是为了拘着你，你若是想要远行，尽管去就是了，只在心里念着这个家，有空回来看看就成。”

        “这……”孟晚情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萧辰旭也在一旁帮腔，他一开口就叫道：“阿青妹妹，你就答应母亲吧！我也很想要一个妹妹呢！”

        萧广延也道：“孟姑娘，你不必顾虑太多，我们是诚心提议，绝不会出尔反尔。”

        在这一家人的猛烈攻势与期盼眼神下，孟晚情难以言拒。

        可她的确不想答应。且不论她有自己的父母，便是认个干爹干娘，她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而且即便在这个世界，她也很有可能需要跟着任务到处走，认一个家实在没有意义，还不如不答应。

        孟晚情刚要狠心摇头拒绝，沈朝颜就像是察觉到她的意思似的，又要出言劝说，可大概是开口急了，一不小心就呛到了自己，开始了猛烈的咳嗽。

        她的丫鬟锦绣连忙帮主人顺气，萧家父子也一脸紧张地关注着她，望她能缓过劲来。

        “母亲……”萧辰旭担忧地看着母亲，他也希望母亲能顺心，是以再次劝道，“好妹妹，你就应了吧，我保证，你要是做了我萧辰旭的妹妹，绝不会吃亏，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紧着你来，绝不让你受委屈。”

        沈朝颜正缓着气，还非要开口说一句：“……咳咳，我是真的咳咳、咳咳期望能有你这样一个咳咳、女儿……”说着，还咳出了眼泪，拿着帕子擦着，好一副病弱妇人的美态。

        孟晚情觉得自己真的是骑虎难下，照对方这架势，自己今天要是不答应，怕不是要咳抽过去。

        她想着，既然对方都没对她做什么要求，认一对义父母倒也不碍事，只要不妨碍到她做任务攒积分，认就认吧！

        而当孟晚情干脆地点头答应时，沈夫人就奇迹般地很快不咳了，还有余力去吩咐下人赶紧准备仪式的用具，这让孟晚情不得不怀疑刚才对方是否是在做戏，引她心软同意。但看沈夫妇人潮红的脸颊，孟晚情又不敢肯定了。

        今日认义父母的仪式很简单，跪拜奉茶过后，就算礼成，但这只是私底下的，沈夫人打算的是，等她病好，府里再举办一次宴请，对外公开将军府收了一个义女。

        终于认得一个女儿的沈夫人很开心，拉着孟晚情说了好一会的话，若不是柳大夫还得进行治疗，孟晚情怕是今天一天都要耗在这里了。

        萧辰旭也很高兴自己多了一个妹妹，他从小就知母亲很想要一个女儿，可惜母亲生完自己后体况便急转直下，已是不能再孕，原本是要遗憾一生的事，却因遇到孟青而出现转机。

        虽然与孟青的接触还不算多，但一些细节之处还是令萧家人感觉到对方是个知礼数、不谄媚的人，加之孟青于他们家有大恩，就算是收作义女，他们还担心亏待了她。

        在得知孟青今日打算出门追查昨日的采花贼后，萧辰旭本当义不容辞陪同于她，但昨日他才被父亲萧广延耳提面命，说他们将军府不该插手官案，而孟青今后既与萧家荣辱与共，也该避嫌才是。

        “可是我与那采花贼有过节，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孟晚情当然清楚萧辰旭话里的利弊，但在她眼里任务更加重要，是以找了个借口说服。

        萧辰旭想了想，妥协道：“那便不和苍穹派的人一起行动，我们自己去寻采花贼的踪迹。”

        且不说孟晚情已经与莫絮铃约好一起查案，她不喜欢失信于人；再者采花贼的线索也是因为她同意协助对方才分享给她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过河拆桥。

        孟晚情不愿，“不过是江湖恩怨，我想官府应该不会介意有人帮他查案吧。”不过话说回来，苍穹派的人为什么要追捕采花贼？因着她只顾着达到自己的目的，对方的情况倒是没问。如今想来，确实有些疑惑，难道采花贼得罪过苍穹派的弟子？

        萧辰旭摇摇头：“未必是江湖恩怨。”

        孟晚情不解。

        萧辰旭道：“阿青你自小在江湖上闯荡，应该清楚苍穹派算是这江湖上最为有名的门派吧。”萧辰旭是以孟青知道此事为前提开展话题的，虽然孟晚情实际上并不清楚，但听萧辰旭这么一说，也了解了。

        “他们之所以能如此出名，既与苍穹剑法出神入化有关，也与他们跟官府交道打得好有关。”他顿了顿，接着道，“苍穹弟子协助官府查案不算稀奇，这次也未必是私人恩怨，所以父亲不让我与他们同行，是为避嫌。”之前在萧广延还领兵在职的时候，曾有人弹劾过萧家，萧将军毕竟有着赫赫战名，在民间的威望不小，当然会有人担心他功高震主，想要打压萧家。萧广延无意卷入朝廷纷争，主动交出兵权，当起了闲散武官。而不插手官案，也是为了不落人把柄，因为依旧有人看不惯萧家的荣耀。

        明白过来其中缘由，孟晚情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现在和萧家的确脱不了干系，萧家待她尚好，她就算为了任务，也不能给他们带来麻烦。她想了想后，对萧辰旭说：“我明白了，我会尽量撇清关系的。”

        任务她不可能放弃，答应别人的她也想尽量做到，总之先找到采花贼的踪迹，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萧辰旭闻言，也不再劝，因为他始终觉得，孟青一定是能懂这其中利弊的。她看起来不像是懵懂的孩童，一言一行似乎都有超出她这个年纪的稳重。萧辰旭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她自小身在江湖，才磨练出了这般性子，但这的确让他有些赧然，明明自己比孟青年岁要大，有时却还不如她稳重。

        见孟青意已决，他便无言地跟上她。

        孟晚情往外走了两步，察觉后头缀了个人，有些疑惑回头：“怎么了？”

        萧辰旭理所当然道：“我跟你一起去追查采花贼啊。”

        “……义父不是不让你去么。”她对这个称呼还不太习惯。

        萧辰旭道：“你现在是我义妹，你去得，我为何去不得？况且我作为兄长，有责任保障妹妹的安危。”他说得理直气壮，有一半的确是这么想，但还有一半，是他好玩，孟青的轻功这么绝佳，看着又很聪明，他很好奇追查的结果会是怎样。

        因着萧辰旭看上去不像没有自保能力，孟晚情也就由他去了。在出府的途中遇到了等了她一上午的燕长思，“你今日……不休息吗？”他有些担忧地问。在柳大夫给他的科普中，他了解到女性在每个月的这个日子里，是会感到疲惫甚至疼痛的，依他对孟青的了解，他很担心孟青会撑着身体去追查，是以在必经之路上等她从沈夫人的院子中出来。

        果不其然，孟青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只因她并没有很强烈的生理反应，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不适暂停任务。

        瞧着孟青精神尚可，燕长思没有阻止，而是跟她一道出了门。

        是以，孟晚情这次出门像是带了两个小弟一般，她走哪儿，他们跟哪儿，令她徒增一股甩也甩不掉的烦躁感——她还是习惯一个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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