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8点整，审讯室。
陆劲言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流逝，嘴角忍不住上扬，过不了多久，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时，萧易从外面进来。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敛去，面无表情盯着他。
萧易把门关上，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对比白天，他现在的情绪明显平静了很多，这样的萧易，让他觉得熟悉。
陆劲言勾唇：“怎么，又想揍我？”
“贾赫是你杀的吧。”
萧易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
陆劲言笑容一僵，扯唇：“怎么，又想套我话？别浪费时间了。”
萧易把手机里的录音文件点开，放在桌上，播放给他听。
“劲言，你就帮我这一次，借点钱给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郭燕尖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陆劲言似乎知道了是什么，一直都很镇定的脸终于了一丝裂痕。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明天再不还钱，他们会杀了我的，求求你，看在我们关系的份上，帮我最后一次！”
——“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滚出去！”
——“大不了我把贾赫的事情全部说出去，我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烂命一条，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最好考虑清楚。”
——“威胁我？”
——“我也不想，我发誓，这绝对是……谁在那？”
录音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就中断了。
审讯室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陆劲言脸色阴郁。
萧易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推测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你发现萧萧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内容，她知道你杀了贾赫，你怕她说出去，所以杀了她。”
“编的挺有意思。”陆劲言鼓了鼓掌，笑着说：“可惜我不是，贾赫不是我杀的，萧萧也不是我杀的，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这个可能只有目击者开口才有说服力。”萧易笑了下，幽幽地说：“还记得温阳吗，她还活着，而且记起了12月10日晚上发生的事情。”
闻言，陆劲言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他。
萧易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滑开屏幕，看完姜景明传过来的视频，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眸又黑又沉，如同深渊。
温阳猜对了，她和桃子的视频聊天里，真的录到了陆劲言的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是已经足够了。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放给陆劲言看。
陆劲言看着视频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看到视频里一闪而过的身影，表情已经彻底崩了。
“还有一点……”
萧易盯着他，眼眸幽黑：“你可能忘了，郭燕是左撇子。”
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通过对比萧萧和历鸿身上的刀痕，证实了凶手一个是左撇子一个是右撇子，而杀害萧萧的人是右撇子，郭燕却是左撇子，证明了她在撒谎，萧萧根本不是她杀的。
陆劲言可能自己都忘了郭燕是左撇子的事情，如果不是姜景明无意间看到郭燕用左手签字，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陆劲言往后一靠，整个人像被抽光了力气，一动不动，彻底放弃了反抗。
他只是忽然觉得很疲倦。
这样的审问，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生活，都让他感到疲倦。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劲言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我没有想杀她，如果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萧易握紧拳头，拼命压制内心蹭蹭往上窜的怒火，听他把话说完。
陆劲言顿了会儿，继续说：“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从小生长在那样的家庭，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我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地位，如果贾赫的事情被挖出来了，我就玩完了。”
刚刚那段录音，只录到了后面的一些内容，没有录到他和郭燕前面的对话。
郭燕顶罪说的那些话，有一半真，一半假。
其实当年杀害贾赫的人不是她，而是陆劲言，萧萧可能是无意间听到了这些，后面才会拿手机录音，不过没想到被发现了。
那天他送萧萧回去的路上，试探过她，萧萧很聪明，字里行间都在告诉他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还保证不会说出去。
陆劲言本来就生性多疑，即便如此也无法相信她，于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监视着萧萧的一举一动，也知道他被周成强欺压的事情。
后来知道她要离职，还要搬去萧易那边生活，他怕萧萧会忍不住把那天听到的内容告诉萧易，内心挣扎了很久，才谋划了12月10日晚上的一切。
他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选择杀害了她。
就如同当年趁着贾赫喝了酒不省人事的时候，往他身上捅刀子一样，也是为了自己能逃出那个牢笼，走的更远。
审讯室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萧易看着陆劲言，内心已经变得十分平静。
好半响，他张了张唇，声音沙哑：“你觉得萧萧真的会告发你吗？”
陆劲言浑身一震，眼眸暗了下去，久久无言。
但凡了解萧萧，都知道她不会这么做。
说到底，不过是陆劲言的心理作祟，小时候贫瘠的生活让他感到憎恶，他太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以至于让利欲压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萧易现在不想杀了他。
因为他知道，比起死了解脱，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和内心的谴责会更让他感到痛苦和生不如死。
这是他应得的。
监控室里，一片欢呼。
这段时间他们为萧萧的案子熬秃头了都要，终于没让真正的凶手逃走。
大骁跟大伙高兴地说：“我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姜景明抱臂，看着画面中的陆劲言，勾唇。
这一次，正义赢了。
……
零点的钟声敲响，已经过了17日，轮回没有再发生，萧易和温阳的生活好像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两天后，温阳出院了。
萧易带着她一起去看萧萧。
两人站在空旷又肃静的墓园，这个冬日的阳光从未这么炙热过，笼罩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增添了不少温暖。
温阳紧紧牵着萧易的手，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讨喜。她在心里悄悄的跟萧萧约定，她会好好照顾萧易，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让他再独自一个人。
离开墓园的时候，下起了小雪。
萧易帮她把帽子戴上，牵着她，边走，边随意的聊起：“我打算向上头申请调来临城这里工作。”
温阳眼睛骤然一亮，她昨天还在难过两人可能要异地恋了，没想到他居然打算搬来临城工作。
她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那我们以后就不再是7日邻居，而是长长久久的邻居了，多多指教啊！”
萧易看她搞怪的模样，忍不住一笑，配合她：“嗯，多多指教。”
“萧易。”
“嗯。”
“我好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
温阳停下来，转头看他，面颊微微泛红，她的睫毛上沾了点雪花，眨巴清澈的眼睛：“你不说点什么吗？”
他却说：“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温阳心头一磕，眼眉弯弯：“对哦，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真好。”
“嗯。”
真好。
萧易是幸运的，老天将萧萧从他身边带走，又把温阳带来，让他昏天暗地的世界里多出了一抹暖阳。
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轮回，往后余生，只会更加珍惜彼此，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幸福。
温阳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在想什么呢？”
萧易垂眸，眼里映着她明媚白皙的容颜，他平缓地说：“在想……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温阳的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起来，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格外掷地有声。
对视良久，她轻声说：“现在也不迟。”
不迟，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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